一路低頭疾走，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慢一步就會被逮住似的。直到遠遠地離開了西華宮的範圍，紅鸞才猛地一個剎車停了下來，身子一挺，長長舒了口氣，“啊！終於可以透口氣了！”
身後彩鳶氣喘吁吁，實在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要逃命的話，幹嘛不用輕功？再說了，這皇宮大內的，南安王還能怎麼着？“大人，我們爲什麼要跑啊，後面有沒有人來追？”
紅鸞擦了擦額上的汗，嘿嘿一笑，“啊！在裡面站久了，我想舒活舒活筋骨！”
彩鳶先是一怔，然後慢慢擡頭，無語望蒼天。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紅鸞很忙。忙什麼？忙着瞭解涼州全城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富商闊賈家的千金小姐。爲了更好的給涼州姑娘們提供近距離靠近她們偶像的機會，紅鸞牟足了勁搞這場選拔盛會。
厲王何等人物，那不是說你隨便的女子都能夠靠近的。家室要好不說，還得長得漂亮。光長得漂亮還不行，還得有學識。這學識不光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有伺候男人的學問。爲什麼還要有這個？紅鸞大人說了，厲王殿下娶老婆是爲了放鬆身心享受人間極樂的，而不是回家當花瓶擺設詞典復讀機的。
詞典復讀機是什麼？沒人知道，但經過幾輪篩選之後，大概意思是懂了。厲王選妻，不求賢，但求樂。什麼樂？閨房之樂！
自然的，這些個官家小姐和豪門千金們表面上都是羞澀靦腆的，平日裡學的都是女紅書畫之類的東西，再開放點的也就是騎馬射箭。畢竟西涼是個開放的國家，允許女子入朝爲官。所以這次選妃要求不脛而走之後，可慌了這些個養在深閨裡的小姐們。不會怎麼辦，學唄！西涼的女子別的優點沒有，勤學好問可是做得相當不錯。學這點東西找誰最好？自然是那些生活在煙花巷柳脂粉柔香裡的姑娘們。
大搖大擺的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幹嗎，也不能正大光明的過去。這萬一要是選不上，以後可怎麼見人啊！不能去怎麼辦，請到家裡來唄！
於是乎，一時間涼州城所有煙花巷的姑娘們紛紛罷業，被各門各戶的千金閨秀請到家中傳授閨房知識。
這青樓妓館都停業了，可苦了那些夜夜出門尋歡作樂的大老爺們了。長夜漫漫，春宵苦短。這生活中少了如此重要的一項娛樂，這日子還要怎麼過？一兩天還好，時間久了，真的讓人焦灼啊。這一焦灼，心情就開始煩躁。這一煩躁，各種不平抱怨通通宣泄而出。於是沒多久，就爆出了厲王荒淫無道，蹂躪擄掠良家婦女黃花大閨女的勁爆新聞。名動天下的厲王，撐起西涼半邊天的厲王，受萬衆矚目在廣大少女婦女心中完美形象的厲王，一下子成了荒淫暴虐，衆矢之的的吐槽對象。
而更加耐人尋味的是，名聲一下子從高樓跌落深淵的厲王殿下，非但沒提出任何意義，還傳出話來說，選妃一事全憑大學士做主。
於是乎，這選妃大事就進行地越發如火如荼。
美人畫像如雪片一般不斷飄進上春宮暖閣的書房，紅鸞命人一字排開高高掛起，挨着個的欣賞。可再好的美人看久了也會疲勞，一百個人過後，紅鸞就有些支持不住了。選了美人之後，就要開始進行各類考覈。爲了方便考覈的進行，紅鸞大學士還專門在涼州府衙開闢了一間寬敞的大房出來，迎接着各個美人的到來。
如此，折騰了十日之久，經過輪番選拔淘汰，終於在最後留下了二十個人。這二十人中，一半來自朝中大臣，一半來自京中富商，從比例來看，倒是非配的蠻均勻的。候選選完了，接下來就是冬狩了。
冬狩的地點在西郊皇家狩場進行。從皇宮到狩場有將近兩個時辰的路程，紅鸞早早安排了秀女都換上旗裝，騎着馬跟隨隊伍前進。理由是，厲王殿下要的不僅是能夠在閨房中取得情趣的女子，還要能跟他比肩，陪着他南征北戰。所以這騎馬，是必須要會的。
西涼真的算是個比較開放的國家了，不但允許有才幹的女子入朝爲官，基本上男子熟稔的騎馬射箭，在女子中也是十分推崇的。可推崇畢竟是推崇，女子生來柔弱，喜歡舞刀弄槍的到底還是少數。於是這兩個時辰的漫漫長路，加上天氣酷寒，對這些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們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煎熬。
別說這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是紅鸞也凍得直打哆嗦。原本她是可以去坐馬車的，可爲了起好帶頭作用，也爲了見識這些千金小姐們，便忍凍跟着一起騎馬了。
行至一半，彩鳶驅馬趕到紅鸞身側，一招手往她懷裡揣了個暖爐，低聲道，“王爺吩咐的。”
瞬間襲來的暖意真的是舒服啊！可是想到自己現在正在乾的活計，總覺得還是不妥，便又將暖爐扔了回去。“我不要，我要起好模範帶頭作用！”
彩鳶有些發急，“大人你傻了嗎，你怎麼能跟那些人比？王爺交代了要讓你拿着的，你不拿着，奴婢怎麼交差？”
紅鸞一聽不高興了，冷哼一聲，“我管你怎麼跟他交差？你是他的手下又不是我的，我不負責照顧你！”
彩鳶也是個聰明的，一聽這話便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想了一想，又笑道，“看來大人也是打算一起加入選秀大軍的了。”
“這話怎麼說？”自己什麼時候想要參加選秀了，若真的想還要搞出這麼多事情來？
彩鳶目光一挑，瞄着自己懷裡的暖爐，“大人拒絕接受這個，非要跟那些秀女一樣，不正是爲了跟她們爲伍嗎？彩鳶算是明白了，大人這是在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嫁給王爺，對嗎？”
彩鳶這話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紅鸞身後那批勉強抓住馬繮，慢慢騰騰以龜速前進的千金小姐們聽得清清楚楚。立時，一道道如劍一般冰冷刺骨的眼鋒扎進紅鸞後背。若那些眼刀子真的能像刀子一樣的話，紅鸞的後背不知是要給打出多少個窟窿了。
用就用，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
紅鸞突然一伸手，手中馬鞭一揮撈住前頭一個側耳朵聽閒話的小兵，刷一下扯到跟前來。
那小兵陡然被制住，又知道自己剛纔做了什麼，嚇得渾身直打哆嗦，臉比剛下的雪都白。“大大大大人，小的知錯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紅鸞搖搖頭，笑道，“不行，你得敢！你得很勇敢才行！去，給本大人弄個暖爐來，要比那個大！”
紅鸞往彩鳶懷中指了指，又順手提了提那小兵的衣領，“速度要快，二十個數之內你要是拿不過來，我就把你衣服扒了在雪地裡晾晾！還有，若是讓我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話，我就把你的心和腸子連着肝臟肺，掛去樹上晾肉乾！”
手一丟，那小兵便唰一下竄出三丈遠，一個趔趄栽進雪裡，又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跑向前方的華麗大馬車旁。很快，便抱着一個大暖爐跌跌撞撞地趕了回來。
紅鸞拍拍那小兵冰涼卻泛紅的臉，順手將暖爐拿了揣進懷裡，笑得歡樂，“乖啦！你去忙吧！”
如蒙大赦，那小兵又拖着已經摔得不太好使的腿腳去跟部隊。只是依舊不敢離開紅鸞太遠，時不時地回頭望望，紅鸞也當做沒看到。
彩鳶終於明白過來剛纔發生了什麼，壓低了聲問，“大人怎麼知道他是奸細？”
紅鸞一笑，淡淡瞥了眼彩鳶，“厲王可以把你安插在我身邊，爲什麼別人就不行？”
雖是皇家獵場，取得卻是原土木林，重兵把守圍了一半，另一部分依舊還是荒草密林。大隊進了圍場，進行了短時間的休整，就紛紛到獵場集合，等着開啓首輪的競逐。
紅鸞帶着她的那些好容易裝備好的鶯鶯燕燕趕到的時候，上官雲蓮已經換好了騎裝，跟賀蘭殤等人列馬站好了隊。紅鸞看到上官雲蓮也在其中的時候着實愣了一下，她到沒想到，如今身爲一國之君的上官雲蓮竟然也敢冒這個險。不怕刀劍無眼被“誤傷”嗎？
上官雲蓮看到紅鸞過來，突然側過臉來一笑，“聽聞大學士武藝不錯，一直沒能有機會見識見識，不如這次一起來吧？”
紅鸞愣了愣，隨即傻傻一笑，“實在不敢欺瞞陛下，揍人我是在行的，可這彎弓射箭的事兒，紅鸞還真的不敢誇口。”
一起？纔不要！誰知道你們中間又會下什麼絆子？再說了，她也確實不會射箭啊！
“不會射箭？本王可是聽說當日樓蘭首次攻城的時候，大學士以迅雷之速激射三箭破了鐵木琛的暗襲，引得一片叫好呢！”賀蘭玥也跟着望過來，一開口果然沒什麼好話。
紅鸞有些頭疼。怎麼這個賀蘭玥總是不肯放過她，一次次地提醒她是有多瞭解掌握多清楚。看來得想個辦法，讓賀蘭玥信任她才行，總是這樣揭她的底，難保有一天她不會怒起提前結果了這個南安王。
傻乎乎地撓撓頭，笑道，“那個，那次不過是僥倖而已。既然陛下和王爺都發話了，紅鸞若是再推辭也說不過去，便跟着陛下一起玩玩吧！”
上官雲蓮滿意點頭，讓紅鸞再去挑匹良駒。紅鸞對馬沒什麼要求，反正也不是真的要參加角逐，隨便一指，選了個匹額前搭了兩縷紅毛的白馬。
紅鸞喜滋滋地騎了馬過來，自我感覺了一下覺得還不錯。一擡頭正欲說話，卻見所有人都用一種很曖昧的眼神看着她。就連傾刃那露在外面半側的淡漠眸子，都閃動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一股冷氣迅速從背脊往上竄，直覺告訴她，問題出在這馬上。
紅鸞踢了踢馬肚，蹭到隊伍中來，笑道，“這馬長得挺好看，騎着到不是很舒服，也不知待會兒能不能跑得動！”
一個大黑鬍子瞪着賊亮的眼睛望過來，嘿嘿笑道，“何止跑得動，小心別跑飛了你！”
紅鸞咋舌，好奇的目光落在大黑鬍子上，終於想起來這人曾有過一面之緣。“有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