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水簾通徑

紅鸞挑眉,神情淡淡地看着氣得臉色發白的詩雨薇。

詩雨薇見她久不說話,還用那樣毫不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越發惱怒,唰地一下拔出劍,冷冷劍鋒夾在紅鸞雪白的脖頸上,“你別以爲王爺護着你,我就不敢殺你!”

紅鸞靜坐不動,只冷笑道,“不過是把琴,絃斷了再接上就是,師姐何須如此動怒?還是說,這琴跟姐姐有什麼關係?”

“你懂什麼!”被紅鸞一搶白,詩雨薇目光一閃,正欲再罵,忽聞得遠處有刀劍聲傳來,臉色一變,低喝一聲,“該死的!跟我走!”

劍一收,拉起紅鸞欲走。

一拽,不動,再拽,還是不動。

詩雨薇憤怒回頭,“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走?往哪裡走?”紅鸞挑眉冷笑,“谷裡有人打架,師姐不管嗎?”

“那些人自有人去應付,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跟我走就是了。”詩雨薇額頭冒汗,眼露焦急之色,卻又極力忍着。咬了咬脣,又加了一句,“是王爺讓我來帶你走的,王爺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這廂詩雨薇伸手去抓,指尖已經蓄了內力。紅鸞卻飄身一躲,到了角亭之外。“師姐說話好生奇怪,這裡是清薇閣,他朝中王爺的話,我爲什麼要聽?倒是師姐你,到底是清薇閣的人,還是他厲王殿下的人?”

詩雨薇原本也是個清冷俏麗的女子,此時卻被紅鸞連番搶白,氣得渾身顫抖。“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此時刀劍相擊之聲漸近,吵鬧喧嚷之音也大了些。紅鸞眼角餘光往遠處一掃,但見籠籠輕煙直升上空,隱隱地還夾雜着絲紫氣。毒煙!好傢伙,來者不善,難怪詩雨薇會如此着急。

眼底目光一閃,擡起頭望着詩雨薇笑道,“走,當然走!剛纔跟師姐開個玩笑而已,師姐別生氣,氣多了可是要長皺紋的。”

“你廢話夠了沒有!”詩雨薇氣結,字字咬在舌尖。若不是自己還頂着厲王照拂的帽子,紅鸞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會在詩雨薇的劍下死上個十來回。

紅鸞自柱子後跳出來,衝着詩雨薇傻笑,“夠了夠了,勞煩師姐你帶路!”

“哼!”詩雨薇終於怒哼一聲,將劍收回劍鞘。她不返回谷內,反而向着河邊走去。

紅鸞看看她,回頭往桌上一掃,抓起那根斷了的琴絃塞進袖子裡,疾步跟了上去。

詩雨薇縱身一躍,上了瀑布前一塊儲在河裡的大石頭上,指着前頭如簾幔一般的瀑布道,“你的輕功還可以吧?待會兒跟在我後面,從水簾穿進去,通道就在水簾的後面。”

通道竟然在水簾後面?

來不及驚訝,就見詩雨薇已經飛身而起,往那自幾百丈高的崖頂湍急而下的瀑布衝去。眼看水濺滿身,她卻不避不讓一往無前地穿過水簾,消失不見。紅鸞脣角一勾,跟着縱身而起向水簾撲去。

因爲穿越水簾的速度極快,等到真正躍進來站到瀑布的另一面的時候,身上並沒有被濺到多少水。

“走吧!”紅鸞衝着站在她三步之前,冷冷看着她的詩雨薇笑。

詩雨薇不語,轉身在前面帶路。

紅鸞終於離開了困了她數個月的山谷。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前一步離開後,緊接着便有幾個人闖進翠微亭來。那一聲青衣孑然,站在空蕩蕩的角亭,手指輕輕撥弄了幾下那已經缺失了一根弦的古琴,神色悵然。風動,吹起清雅男子青袍拂動,撩撥起濃濃惆悵揪心,一聲嘆息傳於風中,久久不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師妹,你到底在哪?”

想紅鸞自醒來後,在山谷中明裡暗裡摸索了好幾遍,卻怎麼都沒想到清薇閣竟然還有一條出口就是在她天天看着的瀑布後面。而且這瀑布後的天地,真的是別有意境。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水簾洞。”一路走來,洞府裡五顏六色的熔岩鑄成的各種光怪陸離的怪石,真是讓紅鸞大開眼界,忍不住發出讚歎。

“什麼水簾洞?”走在前面的詩雨薇停步回頭,驚疑地看着紅鸞。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個詞,隨口說說而已。”紅鸞聳肩搖頭,“不過話說回來,這山洞還真是漂亮啊,瞧那頂上五彩斑斕的怪石,我可告訴你,這些可都是極爲豐富難得的礦藏呢!啊,天然溶洞,也不知有沒有水晶寶石什麼的!”

剛走了兩步的詩雨薇再次停住腳步,惱怒地瞪向紅鸞,“你到底有完沒完,什麼礦藏溶洞一堆亂七八糟的,講不清楚就給我閉嘴!”

紅鸞哼了哼鼻子,“沒文化真可怕!”

又行了半盞茶的功夫,走在前面的詩雨薇突然停了下來。紅鸞擡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暗惱這鬼地方怎麼越來越熱,有種進了熔洞的感覺。“怎麼不走了?我說,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

詩雨薇沒有回頭,卻突然笑了一聲,“很快了,你跟在我後面走就是了。”

這一聲笑在空蕩蕩的山洞裡蕩了幾圈,有種說不上來的陰惻惻的冷。紅鸞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擡頭仔細瞧了瞧詩雨薇的背影。

那是一道纖細的,甚至算得上姣好的背影。不用看其容貌,就能引起人很多遐想。如果不是那糟糕透頂的脾氣,詩雨薇其實算得上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就是配賀蘭殤也沒有什麼不可。只是這女子給紅鸞的感覺總有些怪異,又是是剛纔那一聲怪笑,卻又猜不透到底哪裡不對。

越往前走,熱氣越盛,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好似站在大火堆前炙烤一般。紅鸞皺着眉,再一次忍不住叫嚷開,“喂,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前面的詩雨薇不說話,只低着頭往前走。

紅鸞頓時警鈴大作,腳步一頓,伸手前抓。

她動作已是極快,哪知這一抓竟然抓了個空。詩雨薇往邊上一飄,回頭衝她詭異一笑,一閃身不見了蹤影。

紅鸞自詡目力不錯,卻還是沒有看到她是怎麼消失的。而此時,四壁通紅的熔洞,熱辣辣的炙熱撲面而來,隱隱的,能感覺到腳底有什麼東西在翻滾,發出嘶嘶的怒號。

“該死的,竟然真的是岩漿!”紅鸞咬牙怒罵,想要回身去找來路,卻在一回頭時傻了眼。身後,到處都是黑洞洞的洞口,而她卻已經忘了自己是從哪一個進來的。

紅鸞大怒,狠狠地跺腳,“詩雨薇,你給我出來!該死的,你這個臭婆娘,你快給姑奶奶出來!”

“路就在前面,想要出去,就自己去走嘍!”獰笑從四面八方傳來,每一個拐角或是突出的岩石,似乎都成了聲音的折射點。

哼,還會說話,就代表根本沒有走遠。就這樣就想來嚇唬她,也太小看她紅鸞了吧。

紅鸞心底冷哼,朝着前面的路繼續走。空氣越來越炙熱,越往前越能清楚地感受到火舌噴薄的炙熱氣息。

終於,紅鸞站在了滾滾翻騰的熔漿前。從這裡到對面,只有一條獨木舟一樣的石橋。橋寬不過半尺,僅容一人單腳走過。而從這段到那段,卻足有百丈的距離。對於輕功卓絕的紅鸞來說,這倒也不算什麼。難就難在,如何在這狹窄的獨橋上,同時應付不斷上竄的火舌,和藏在暗處的詩雨薇的偷襲。

紅鸞可不認爲詩雨薇會大方到用一條獨橋就算爲難她了。照眼前的情況來看,詩雨薇是擺明了想利用這天然的墳冢置她於死地,還能讓她在賀蘭殤跟前有個說辭而不連累自己。

紅鸞屏息凝神,想要感知詩雨薇究竟藏身在何處。然這巨大深淵裡的岩漿翻騰的實在太過厲害,無論她怎麼凝神,聽到的都是岩漿滾動侵蝕岩石的聲音,以及烈火焚燒的茲茲聲。

清冷的目光再次掃了遍四周,紅鸞伸手摸到袖子的東西,小心纏到腕上。腳下一點,提步一躍,已經到了三丈外的獨石橋上。

足尖在石橋上一踏,正欲借力再次奔起,忽聽“嘣”地一聲,腳下突然多了枚石子,鞋底一滑,這一力便跟着滑了出去。紅鸞不得不再次落在橋上打算第三次借力,卻又是“嘣”“嘣”幾聲,一連串的石子飛射而出,打向紅鸞身周各處大穴。那人認穴極準,每一次都直向要害而來,紅鸞不得不一再跳躍騰挪,堪堪避過。

詩雨薇出手實在太過刁鑽,紅鸞原以爲她不過是撿了石子來偷襲,然隨着她一腳踢進熔漿裡的所謂“石子”發出黑紫色的煙霧後,紅鸞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有本事你就出來,咱們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只會躲在暗處放冷箭,算什麼英雄好漢!”

“哈哈!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你能奈我何?”怪笑四起,直刺激的紅鸞耳膜發疼。

紅鸞脣角一勾,一邊躲避着不斷激射而來的暗器,一邊笑道,“我以爲厲王身邊的都是強者,至少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可如今看來,我怕是看錯王爺的爲人了。用你這樣的手下,他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竟然膽敢侮辱王爺!本來我還不打算讓你死,現在看來,你是非死不可了!”話畢,又是一陣淬了毒的暗器激射而來。

紅鸞眼望着暗器襲來,連連後退,卻不知腳底踩了什麼突然一滑,整個人一翻,驚呼一聲,栽了下去。

“砰”地一聲,是重物墜入熔漿發出的聲音,緊接着茲茲一陣亂響,大團大團的青煙上竄,又很快被火龍吞沒,消逝。

“死了?真的死了?”某個暗角,突然傳來細細的驚疑。沒多久,閃出一道青色的人影,不是詩雨薇是誰?

她站在崖邊,愣愣地望着熾熱沸騰的岩漿,半晌,近乎瘋癲地笑了起來,“哈哈,又一個,又被我解決掉一個!讓你們跟我搶,你們誰都搶不到。他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一陣嘶吼,聲音在偌大的熔洞裡久久迴盪,遠遠波了出去,又被蕩了回來,全都是詩雨薇癲狂的瘋笑。過了好一陣,她才恢復如常,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又回到那個清冷絕麗的模樣。腳步一提,躍上了獨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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