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夜裡閒來無事，在房頂數星星看月亮的時候，瞧見公子一路飄過，以爲有什麼好玩的東西，便尾隨至此。”紅鸞綻開笑容，難得她把苦等夜守的累活說成了如斯高雅的賞月情調。
男子臉色變了變。原來自己被跟了這麼久，竟然毫無所覺，這要是傳出去他可怎麼做人啊！
他放開珍兒，美目一轉，看着紅鸞笑道，“在下花蝴蝶，能夠得到兩位的賞識，實在是榮幸之至。這裡說話不方便，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坐下來暢飲一番，如何？”
“好啊，那你快點，守了大半夜，我還真是餓了呢！”一聽說喝酒，雷震天便忘了此行的目的，一手一擺就要出去。
花蝴蝶？我還紅牡丹呢！紅鸞抽了抽嘴角。這個該死的雷震天，一壺酒就把她給賣了，看回頭怎麼收拾他！
指了指男子身旁的珍兒，“那你好好處理一下，我們在外面等你。”
轉身的瞬間，不可意外地接到兩道飛刀眼。那個叫珍兒的女子在狠狠地瞪了她一下之後，轉而楚楚可憐地看向花蝴蝶，“你，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花蝴蝶退開一步，揉了揉珍兒粉嫩的小臉，笑得花枝亂顫又理所當然，“早晚是要走的，這樣，也好。後會無期！”
不帶一絲留戀地轉身，飄然而去，只留下一縷衣訣帶起的輕風，和癡女的兩行清淚。
紅鸞在窗外抽了抽鼻子，感嘆，瀟灑啊瀟灑！
三人在城裡尋了一處還未收攤的麪攤，欣欣然坐了下來。
哦，不，不是。是紅鸞和雷震天欣欣然坐了下來，並且要了兩壺酒和一斤牛肉，一邊喝酒吃肉一邊斜着眼睛看處在一邊沒凳子坐的花蝴蝶。
問凳子在哪？紅鸞大俠小腳下是也！
“額，我說，難道你們就不請我坐下來嗎？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喝酒的，怎麼現在……”花蝴蝶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把金邊摺扇，大晚上的扇着扇子耍酷。
“那個，我們本來是想請你坐下來的，但考慮到你身份特殊，還是算了。”紅鸞眨巴眨巴眼睛，神神秘秘地盯着花蝴蝶，露出猥瑣笑容。“打擾了你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啊！”
“倘若你真的不好意思，就不應該如此對我。至少，也該請我喝一杯吧！”花蝴蝶長腿一伸，就把凳子從紅鸞腳下勾了出來。扇子一甩，上面的灰塵拂得乾乾淨淨。一屁股坐下了，伸手要去拿桌上的酒壺。
“艾—”紅鸞眼疾手快，先一步將酒壺奪走，“像你這樣的身份，應該是去喝花酒的。這等粗製東西，怎麼能和你的身份相匹配呢！”
花蝴蝶脣角揚了起來，紅鸞眼前頓時綻開了一朵巨大的豔麗芙蓉，“恕在下愚昧，在下是什麼身份，要花酒才能匹配？”
“這還用問，連我都知道。像你這樣的採花賊，花酒當然是最適合的了。”雷震天像是看傻瓜一樣看着花蝴蝶。還用眼神告訴他，你很蠢！
花蝴蝶笑了，笑得有些促狹，“如此看來在下確實愚鈍得很，自己這採花賊的身份，還要讓一個以知道這件事爲榮的大叔提醒，方能知曉。實在是慚愧，慚愧啊！”
雷震天愣了一下，歪着頭問，“小師父，他說那話是什麼啊？我怎麼感覺他像是在罵我呢？”
紅鸞捏起一根筷子，狠狠地敲在雷震天光潔的大額頭上，“有你這樣的徒弟，真的是很丟我的人啊！什麼叫像你這樣的都知道他是採花賊，你是什麼樣的？自己說自己笨，簡直笨到家了！”
“我知道我很笨嘛，那他連他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是比我還要笨？”雷震天摸着自己的額頭，滿滿的委屈。
“你傻呀，哪有人會承認自己是採花賊的，不是明擺着找打嘛！”紅鸞氣急，又是一筷子敲了上去。
“哎呀小師父，你要是再這樣敲下去，我就真的傻了！”雷震天有些懊惱地捂着腦袋，一轉頭看見花蝴蝶在喝酒，怒道，“誰讓你喝酒的！”
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頓時一片飛花亂濺。“你們在那裡爭論傻不傻的問題，我又不傻，幹嗎不喝酒？等你們爭論出結果了，我的酒也就喝得差不多了！”
紅鸞翻了個白眼，湊到跟前笑，“你這個賊果然不傻啊！難怪那麼多女子心甘情願被你欺負，這人長得標緻也就算了，嘴上功夫也不弱啊！”
“啊！過獎過獎！若論口才，小兄弟你纔是真正的牙尖嘴利，花某這點本事怕是望塵莫及。尤其對這個採花賊的稱呼，很是不解啊。”花蝴蝶看着上官玥兒，一雙桃花眼善得噼啪作響。
不說還好，這一說，紅鸞咬了咬牙道，“你若不是採花賊，半夜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到人家姑娘的廂房裡去做什麼？你若真喜歡一二個倒也罷了，偏偏喜歡搞些沾花惹草過水沾身的幺蛾子，搞得一個縣城的姑娘爲你魂不守舍！”
花蝴蝶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他皮膚白皙，珠瑩玉潤的，一看就知道保養極好。麪攤上燈火一照，又多了幾分別樣光彩。“也許跟我有關吧，我也聽說了一二。但在下真的不是有意的，偶爾路過相識，得到佳人垂青，本是件美事，花某又豈能薄了佳人美意呢？只是在下實在是不能給她們什麼承諾，也不可能長久留在此處。所以……”
“所以，你就佔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之後再腳底抹油，開溜大吉？”盯着這個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某男色，紅鸞磨牙霍霍，大有上去一口吞吃了的架勢。“若是你，被人玩弄感情戲於股掌，然後兩袖一甩棄之如履，當做何感想？”
被假設拋棄着繼續摸下巴，皺着眉頭想了想，“這個，花某倒真的未體驗過。若不然，咱們來試上一試，看到底是何感受？”
他偏頭，含笑目光在紅鸞身上一轉，說不出的嫵媚風情。
紅鸞一個激靈，恨恨道，“試什麼試！爺是男人，跟爺搞，莫非你是斷袖？好好好！咱們來斷袖！”
要斷袖的某人去拉扯花蝴蝶的衣服。花蝴蝶身子一偏，極爲靈巧地避開。卻在轉身的時候左手一帶，將紅鸞帶離了椅子。
“嘩啦！”
木桌翻倒，雷震天難得反應極快地跳到一邊，吼道，“幹什麼，老子酒還沒喝呢！”
他這話到不是衝着紅鸞和花蝴蝶吼的，而是一旁的麪攤主。
麪攤主，粗布裹了長髮，黑臉隱在暗影裡，看不清楚神色。只那手中的大刀，明晃晃的泛着森涼的寒白。
紅鸞捅了捅攜了她避開暗器的花蝴蝶，“找你的？”
花蝴蝶笑着聳肩，“也許是吧。”
紅鸞立即脫離了花蝴蝶看似安全的懷抱，笑，“感情債，我避開，您老自己解決吧！”
花蝴蝶眼底暗光一閃，悠悠笑道，“好歹剛纔我也救了你一命，這麼快就把救命恩人推出去送死啊！”
“救命恩人的出現，也是因爲你惹得麻煩。我不找你算賬就不錯了！乖徒兒，退開退開！”紅鸞衝着雷震天招招手。
雷震天嘿嘿一聲，“原本想幹場架來着，好久沒打架了啊！”
他們三人在這兒你一言我一語，頗有打情罵俏的架勢。對面黑着臉的執刀刺客到也真的好涵養，這麼半晌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紅鸞瞧着他，臉上調笑不變，心下卻暗暗戒備起來。這個人，來頭不簡單啊！
風起，似有肅殺之氣無聲漫延。花蝴蝶於深夜淺風中搖扇子，依舊是怡然瀟灑，風流如斯。
“叮——”
細微聲響，破空來襲。
紅鸞噙着笑意的脣角微揚，身子一轉，以一個難以想象的三百六十度飛空旋轉翻身。落地無聲，兩根青蔥指間，捏着一根極細的銀針，笑意冷冷。
她翻身始，那廂長刀一動，灰衣人一個騰身直躍半空，展刀劈下，氣勢如虹。刀鋒劃下，奇快無比，直直向花蝴蝶砍去。
紅鸞看在眼中，暗叫一聲好。此人刀法乾淨利索，沒有多少花哨的姿勢，上來便是最冷靜直接的砍殺。看似愚笨，然對於一個殺手來說，卻是最簡單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動作。
來人，顯然是經過專門訓練的職業殺手。紅鸞眯起了眼睛，仔細瞧着花蝴蝶與他的對招。
正如之前所看到的，花蝴蝶於輕功一路顯然遊刃有餘，但在內力上卻明顯修爲不夠。開始的時候還能憑着靈活的身法躲閃於凌厲刀光之下，時間久了被對方掌握了技巧，再一次行動就容易受阻。
不過一刻鐘的時辰，花蝴蝶便已經落了敗勢。
“小師父，不幫？”雷震天偏頭看了看紅鸞。
紅鸞咬脣，這個殺手的來歷怕是不簡單。剛纔那一針就是爲了要讓她避開，不希望她插手，只從銀針無毒便可看出對方的心思。而最重要的是，發射那枚銀針的人，並不是正在跟花蝴蝶打架的灰衣刺客。也就是說，這附近還有人存在，且武功在她和雷震天之上。
不救？雖說外貌只是一副皮囊，但就這麼毀了也實在可惜的緊。而且從剛纔的談話來看，這花蝴蝶似乎並不是個壞人。就這麼看着一個如花美男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殞嗎？
紅鸞暗暗搖頭。好吧，她做不到。當下嘆息一聲，揮了揮手，“你去吧，小心些！”
雷震天“嘿”了一聲，晃着同樣森寒冷冽的大刀加入了戰團。
雷震天的加入頓時讓戰局扭轉了不少。他大刀闊斧的切入，跟灰衣人以力拼力的打法很是壯觀。光影連閃，所經處虎虎生風，很快就把“瘦弱不堪”的花蝴蝶給震了出來。
“哎呀呀，想不到那個傻大塊還挺厲害的啊！”花蝴蝶一步飄出，退到紅鸞身側時腳下微微踉蹌，顯出幾分狼狽。
紅鸞瞧着他凌亂又努力頓住的腳步，偏頭笑道，“比起花公子的逃命本事，咱家徒兒還是需要再學習學習的！”
“你這小……”
“小心！”
花蝴蝶一句話未說完，突覺眼前白影一閃，香飄入懷柔若無骨，還未等他一個心神迴盪，一絲陰線迎面襲來，裹着極其森涼的寒氣，攜着一線死亡的味道，轉瞬到了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