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懶懶地掃過伊田,抿着嘴不說話。
伊田哭着道,“你上一次對白井造成的傷害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除,她看見你就忍不住的害怕。因爲你的挑撥,柳生對網球部的隔閡已經很嚴重了,白井不過是想拜託你不要再傷害網球部成員之間的感情,你爲什麼連她都不放過?”
我垂着眼不說話。跡部到現在還不出來。想要在外面看多久?
伊田接着道,“每一次白井看見你都害怕得不得了,她永遠也忘不了你對她的傷害,···白井那麼美好單純的人,你怎麼能下得了手?你要報復爲什麼不報復到我身上?爲什麼要傷害白井?……”已經泣不成聲了。
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輿論的走向顯而易見,之前少年們臉上已經浮現明顯的指責,雖談不上敵意,倒也讓人難過。這些儘管沒能和每個人都相處得好,可是大家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互相問候還是有的,現在,除了忍足,我所能看見的人,幾乎都倒向了伊田。
大家都習慣性地同情弱者,也許是我表現得太強悍了。
而那個看不見的人,——跡部到現在都沒有現身,樺地更是沒有來。
跡部已經徹底放棄我了。
大概吧。
伊田現在的表演真讓人作嘔,“伊田前輩像是誤會什麼了,我到冰帝來已經有喜歡的人,更何況,沒有了過去記憶的我,往事已經沒有意義不是嗎?”
看着伊田仍舊無辜的表情,“我並不像伊田前輩那樣有勇氣,即使知道別人不喜歡自己仍舊能夠死皮賴臉無所故意一往直前,我沒有那樣的勇氣,所以選擇退出!——各位,雖然我很想表白我自己,不過看起來大家都沒什麼興趣,那麼我只能對此表示遺憾了。”
眼神一一掃過少年們年輕的臉,“我會在今天離開這裡的。這段時間蒙受大家照顧,感謝至極,就此別過。”
忍足什麼也沒說,默默地看了伊田一眼。
倒是伊田,忍不住要再次發言,卻被八千草搶了話!
“寶生!你這個白癡!爲什麼要放過她?明明就不是你的錯!”八千草匆匆趕來,與她同來的還有橘杏,“而且,你爲什麼要走?想把我拋下嗎?”
“沒有,我怎麼會把你拋下?小漾,你爲什麼我初見你時像個女王,現在就成了小白兔了呢?難道和我在一起還能基因變異?”
八千草瞬間就惱了,“你什麼意思?我那是關心你關心你懂不懂?”
我未來得及說什麼,救護車已經到來,穿着白色長褂的醫生和護士擠進來,“讓一讓,讓一讓!”
衆人把白井臺上擔架送上救護車,人羣散去,只剩下我和忍足和八千草。
真田夏實有猶豫過留下來,不過躊躇之後,便走了。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八千草擔憂道,“真的沒事嗎?”
我笑着搖搖頭,“就像你說的,根本不是我的錯,我怎麼會有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先回去吧。嗯,小漾漾~~”討好地,“去吧去吧,你下午還有好多事要做呢。我走了,白井走了,你們的工作可能要加重,不要太辛苦哦。”
八千草不放心地走了,只剩下忍足。
“不打算解釋嗎?”
“有什麼可解釋的?”最重要的那個人都不知道,已經沒有關係了。
“跡部會很生氣的。”
“那已經不是我能顧及的事。他和你不一樣。所以,到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知道了。還有練習,我先回去。”
“嗯。”
忍足的身影遠行,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游泳池只剩下碧藍的池水盪漾。
“不出來嗎?你已經看了很久了。”
從拐角的地方出來一個少年,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眉目清秀,身材纖長。正是離開許久的岡島徹。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讓我們去接你?”
岡島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倒是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
“我纔剛回來。沒來的及和你們說。”
“這樣啊,怎麼找到這裡了?你應該先找沈南歌纔對,他很關心你。雖然嘴上不說,不過看起來已經把你當成弟弟一般愛護了。”
“是嗎?寶生,不說這個,你去參加幽木先生的葬禮了嗎?”他慢慢地走進,手放在褲兜裡,有些傷感。
幽木在成爲血族之前是舉辦了葬禮的,他作爲人的身份已經死去。
成爲血族之後,也逃不了恢復湮滅的結局。荊明月不會容忍他這麼對我,一次又一次。昨晚他現實被我和沈南歌重傷,然後荊明月便徹底抹殺了他的存在。
那之前的葬禮,我自然不可能出面,讓僞裝成千旭的荊明月放過他已經出道荊明月的底線了,我不可能再去。而且,我自己本人也不想和他再有糾葛,當初的那些溫柔,現在想起來,更讓人毛骨悚然。
我無法想象,他是不是在和我談笑的時候,已經在估量我身上的器官,每每想起他看着我的眼睛笑,我就害怕一覺醒來,眼睛已經被他剜去。
“沒有,沒有去。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的葬禮。”
“這樣嗎?幽木先生曾和我說過他的願望,最後的願望。”
“什麼願望?”
岡島笑着,突然暴起,“寶生——”
一瞬間身體不能動彈,能動的時候就只能看見岡島放大的面孔,整張臉都扭曲,猙獰可怖。
腹部尖銳的痛霎時傳遍全身,我伸手一摸,就能感覺道溫熱的**在在掌心流動。
“爲什麼?”我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暗啞平靜,遠沒有想象中的憤怒。也許自從我認定了忍足的時候,岡島徹便已經被我很排除在我們的生活圈子裡了,雖然我看起來對他還算和善,並沒有太多爲難,但事實上,我已經用行動說明了我的態度。
岡島徹冷着臉,將閃爍着寒光的手術刀從我的身體裡拔出來,毫不在意臉上身上手上全是血,清秀的臉上滿是笑意,“寶生——你該去陪着幽木先生了。他很想你。”
幽木啊,原來是他。
我早該知道,既然他敢明目張膽對我出手,一定是有着萬無一失的計劃的。
幽木那樣偏執的個性,看起來溫柔,實際上,
岡島的手指輕輕一推,我便倒向碧藍的水波里,透過盪漾的水溫,依稀可見岡島欣慰的神色,用那把帶血的手術刀,割斷了自己的脖子。至死,他的嘴角都帶着滿足的微笑。
水不斷涌進我的耳朵鼻腔,張嘴想說話,開口就被水淹沒。
生命隨着血液的流失而慢慢地消失,溫熱的體溫也慢慢變冷。靈魂始終感受着灼人的痛意,不能夠分離,也許這輩子就這樣了。
放棄了掙扎,閉着眼,安靜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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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和真田打完比賽,並沒有休息,而是去了訓練場輪挑花村組的人。跡部的實力很強悍,是個全場型的選手。在場的少年們雖然天賦也不錯,但是在跡部的猛烈攻勢下,被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跡部用力揮拍,盡情地揮灑汗水,心裡腦子裡全都是在場地上奔跑的黃色小球。
然而就在他正打得高興,驀地,心裡不知爲何狠狠一沉,沒有由來的悲傷鋪天蓋地,連球拍也差點脫手,失去了繼續的興致。
這個時候,一陣躁動,救護車的鳴笛呼嘯而過。
忍足慢悠悠地從游泳池的方向走來,步履穩重,不慌不忙。
跡部皺着眉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有人落水,寶生成了那個禍根。不過,寶生要走了,你知道的吧,跡部?”
跡部自然說是。事實如此,他不屑於否認,不過他不覺得寶生做得好,那種人,讓一步就一定會蹬鼻子上臉。伊田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收斂。
但他並沒有在意,在他決定放手的時候,寶生的一切都已經和他沒有關係。
忍足沒有多問。
他和跡部兩個人早就有默契,跡部從不問他和沈南歌的事,他自然也不會逾越那一條線,——這一點倒是和寶生他們相反。寶生從來都是管着沈南歌死死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恢復平靜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叫響起。
跡部和忍足對視,是游泳池的方向。
不是寶生的聲音,但是忍足快步往那邊走,“寶生在那裡。”跡部稍有停頓,卻跟上了忍足的腳步。
一聲尖叫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連手塚也到了現場。
少年的身體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割破喉嚨的蜿蜒出一道血河,奔向游泳池。
池裡什麼都沒有,靠近岸邊這一塊水域,紅色染紅了碧藍,看起來格外的妖異。少年嘴角浮起的微笑,才最讓人毛骨悚然。
寶生,不見了。
跡部總算知道,爲何會有那麼一刻,悲傷瀰漫。
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能動彈,眼角的淚痣似乎也失去光輝。
忍足顧不上場面有多混亂,轉身就聯繫沈南歌,那邊以往二十四小時不肯關手機,現在只剩下女子機械的重複,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