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急救室的門外,那盞紅色的提示燈十分地刺眼。
尤其是像現在這樣,處在一個白茫茫得沒有一絲色彩的世界裡面。它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光亮和色彩。
同時,它也如同是來自異世界的光,輕易就劃開了這個白色的屏障,毫無預警地就照進了人的心底,引出了藏在心底最原始的恐懼。它是來自冥界的死亡召喚。
急救室的門外,小女孩輕輕地扯了扯哥哥的衣角,仰着頭,看着他。
雖然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又或者正在發生什麼,但是她能夠感受到現在與往日的不同,大大的眼眸裡盛滿了不安。
“無事。”也不知是爲了安慰她,還是爲了安慰他自己,又或者兩者皆有。
男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爲妹妹擦去眼角的淚珠。看着小女孩還帶着懵懂的眼中溢滿了不安,他的心中滿是疼惜。
她是他的妹妹,她是森川家唯一的女孩子,她更是“森川”唯一的公主。她應該無憂無慮地長大,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可是……命運似乎總是特別愛開玩笑。
“小瀧月不怕,哥哥在,哥哥在,哥哥一直都在。”男孩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慢慢地撫着她的背,輕聲安慰道。
小女孩在哥哥的安慰下,眼中的不安似乎消散了許多。對!還有哥哥在,哥哥會陪着她。
只是她的小手依舊緊緊地抓着哥哥的衣角,似乎如此,她就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可以打倒一切的妖魔鬼怪。
可是,她不知道……
結局早已註定,無法更改。現在,他們只不過是在期待一個奇蹟,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的奇蹟。
古老的宅院,精緻的屋舍,美輪美奐的裝飾。
小屋外,一羣穿着古怪的人在靜靜等候。
小屋內,一個女孩坐在屋子中央的圓臺上,按下內心深處的不安,耐心地等待,等待着午夜的來臨,也等着黎明的到來。
等到黎明到來,她就能從這個小屋裡出去了。然後,她就可以去找哥哥,跟他講她在小屋裡的經歷和感受。
不知從何時起,哥哥開始忙碌了,他的笑容變少。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
那就是她每次從小屋中走出來之後去找哥哥講一講她在小屋中的經歷和感受,聽她講完那些後哥哥就會很開心。
那時的他會笑得很滿足,就好像是他付出的所有都有了回報。
可是,她不知道……
她進入小屋的同時,在宅院的另一處,男孩也走進了一間小屋。
他帶着不捨,帶着期待,走了進去。他捨不得他的妹妹,她還那麼小,她還不足以撐起“森川”這個龐然大物。他也期待着他的妹妹可以順利完成繼承儀式。
只是……他看不到了……而已。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
所以,她……也沒有機會了。她再也沒有機會和他說那些經歷和感受,她再也沒有機會……見他一面。
臥室裡的榻榻米上,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抱着薄被坐在那裡,低垂着頭,黑色的長髮隨意披散着。少女輕聲地喘着氣,卻一直緊閉着雙眼,也緊皺着雙眉。她的額際有汗珠慢慢滑落,打溼了髮絲,滴在被面上,快速滲入薄被。
良久,少女才輕呼一口,就好像是要將一切不好的東西都隨着呼出的這口氣一樣,消散在空氣中。
她慢慢地鬆開薄被,拉開燈,然後才緩緩睜開她的雙眼。黑色的眼眸裡滿滿都是迷茫,對生活感到迷茫,對生命感到迷茫,更多的是對她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
少女晃悠悠地站起身,取出放在櫃中的外衣披在身上。她拉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她想千和一定已經在外面等她很久了吧!
果不其然,她甫一出門就看到她的私人管家森川千和已經在門外等候。
森川千和,是森川家族的旁支送過來的孩子之一。他在她滿十歲的那年來到她身邊,成爲她的私人管家。
其實,他是哥哥爲她選的管家。也正是因如此,她對他總是有那麼一份親近在裡面。
那時,她問哥哥,爲什麼要給她準備私人管家,不是有玄一爺爺嗎?
哥哥告訴她,玄一爺爺是“森川”的管家,而千和只是她一個人的管家。
不久之後,她就明白了他到底是爲什麼才爲她準備了私人管家。
他在害怕!他害怕他離開之後她不能照顧好她自己,他害怕她的身邊沒有了解她的生活習慣,他害怕……沒有他在身邊……她會不習慣。
“小姐。”只見等候在門外的少年在她出來的一瞬就擡步朝她走來,並恭敬地輕聲喊道。
“嗯。”少女邊輕答一聲,邊繼續踱步向前行去。
書房裡,少女來到書架旁,親手從架子上面取下一個精美的檀木盒。
她將檀木盒輕輕地放在書桌上,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描繪着上面的櫻花雕刻。
良久,她還是決定打開檀木盒,取出那份信。也許,那時,她便可以作出決定了吧!
少女手中拿着那份被塵封在檀木盒中已久的信。她並沒有將信封打開,只是用手輕輕地摩挲着。
信封上的字跡早已被水暈開,只是依稀能辨識出大概是些什麼字。至於信封裡面的信紙,不用看,她也知道也是早已被水暈開,而且字跡也早已模糊不清,根本就便是不出原來的模樣。
那些都是她淚水的痕跡。而那份信便是哥哥留給她最後的話語。
漸漸地,少女黑色眼眸中的迷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堅定,是對她剛剛做下的一個決定的一份堅定。
她將信重新封存入檀木盒中,又從中取出一個木牌,纔將檀木盒合上,放回原來的地方。
少女提筆寫信,少年則爲其研墨。
少女寫畢收筆,少年則一旁靜候。
“這裡是四封信,你把它們都交給玄一。讓他待我們離開之後將這四封信交到該交的人手上。”少女一邊將信裝入相應的信封中,並將木牌放入其中的一個信封中,一邊吩咐道。語畢,少女便將已封裝好的四封信交給了少年。
“明白!小姐。”少年接過四封信,又在一旁稍候了一會兒。
待到少年正要退下時,少女又吩咐道,“千和,準備一下。我們第一站——德國。”
“明白!小姐。”見少女沒有其他的吩咐,少年便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