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 越前龍雅現在的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可愛。
“走吧，我們進去。”使勁拉着龍雅的胳膊，只可惜現在的楠木薇全部注意力都已經被眼前那些花花綠綠的廣告紙給吸引了過去。
糖果色的空心大字招牌, 配上彩色玻璃楓葉窗戶, 夢幻中帶着一點小可愛。
這是一家叫做“冰點激情”的意大利冰淇淋店鋪。遠近幾條街, 頗負盛名。
不過俗話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 她楠木薇卻也是爲了這家所謂的“名”店而犯愁。
原因爲何？很簡單, 那就是每天把這家不足20平米的小店擠得滿滿當當的客人就足以讓楠木薇望而卻步了。
如何可以把這家店的製作師傅打包收藏回家就好了，楠木薇曾無數次地如此白日夢。
想想看吧，這樣就能無論何時都能吃到那甜而不膩花式千變的精緻甜品, 最最重要的是，還不用排隊！楠木薇仰起頭, 在幻想中口水直流......
“回來！”只可惜還沒等楠木薇一腳踏進去就被扯了回去, 一個相當、相當不爽的聲音在後腦勺的方向陰陰響起, 直接戳破了美夢的泡泡，“你不會想要告訴我, 一大早把我拉出門就是爲了吃這個吧？”
呃......很明顯某人貌似生氣了。
楠木薇立馬乖乖回頭，一張臉笑得那個諂媚：“嘿嘿，這個好吃地不行，我可是特地叫你一起來嚐嚐的。”
看着一臉燦爛的楠木薇，龍雅也對着她笑了, 不過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卻讓楠木薇看得一顫一顫的。
啪！大掌罩下, 楠木薇原本還粉粉嫩嫩笑得如小花一般的臉瞬間變成了一隻大包子, 還是充足了氣, 圓鼓鼓的那種。
“哇！你難道不知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麼！”一邊抱着頭, 一邊氣得大跳的楠木薇。
“誰告訴你我是君子的。”嗤笑一聲，龍雅相當不屑地斜眼覷了她一眼。饞丫頭, 又忘了當初是誰半夜裡抱着肚子疼的死去活來的，實在該打！
至於擾他清夢的賬就先欠着，瞄着楠木薇齜牙咧嘴摸頭的模樣，龍雅順便在心裡相當自然地表揚了一下自己的大度。
“一大早不許吃這個，回家。”一陣晨風拂面，龍雅舒服地打了個呵欠，像是喚小狗一般對着楠木薇招了招手。
“什麼，不要吧，我們都走到這裡了，進去吃一點嘛～味道很好的，真的，不騙你。”一邊喋喋不休一邊試圖往那扇小玻璃門邁的楠木薇，美食當前，要她放棄談何容易。
我們睡意漸深的龍雅少爺自然也深諳某人對於美食的執着。
只見他很是嚴肅地看着一臉不吃上一頓誓不罷休的楠木薇，三秒後......
“你幹嘛啊？！”
“聽到沒有，放我下來啊！”
“越前龍雅！”
被人以公主抱的方式直接攜帶回家，楠木薇直接囧了。要知道她今天下身還穿了一件及膝蓬蓬裙，下襬開得像個大喇叭一樣的蓬蓬裙！
天，用不用讓她這麼丟臉哇！～
溫香軟玉在懷，龍雅倒是相當滿意再加得意。一臉愉悅地往着楠木薇身上蹭蹭，直接忽略掉楠木薇一臉的“悲憤欲死”
：“乖，再吃冷的後天晚上又要肚子疼了。”他可不想再聽到丫頭又是一晚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賭咒發誓了，堅定地把痛苦扼殺在搖籃中。
“什麼......後天？”楠木薇睜着大眼一臉茫然，僵化，接着風化，最後碎裂......碎成一塊一塊的。
“想起來了吧？饞丫頭！”
想起來了......可是他爲什麼會知道？
“人家都說連冷水都不能喝，你倒好還敢來吃冰的？”
......
“聽說老是肚子疼，以後會生不出小孩的哦？”
......
“這怎麼行呢，我可還等着你給我生一大堆娃娃呢，呵呵～”
不要.....再說了。她承認他所有的道理說得都對，但是有必要明說麼？不知道含蓄有時候也是一種美德麼？
此時的楠木薇一臉鬱卒，頭脹如鬥啊～話說她這是招誰惹誰了，不就是貪了那一點好吃的麼.......
不過說到底生活還是很寬待楠木薇的，因爲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電話總算是將她從無休止的羞憤中解救了出來。
“老師，您老人家最近怎麼又想起我來了？”大咧咧地往真皮沙發上一坐，楠木薇很自覺地拿起桌上的馬蹄蓮露狂飲。還是老師疼她啊，知道她就愛喝冰鎮的。
“打擾了。”
一向散漫的龍雅此時倒是給洛老太來了個結結實實的鞠躬禮。雖然說早就如雷貫耳了，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總是徘徊在楠木薇嘴邊的老人家。
“唔，好。不過你們倆這是從哪回來？”朝着龍雅點了點頭後，洛琳用略帶疑惑的口氣問道。很明顯，這是被某人的狂放喝法給嚇到了。
“呼～好喝，”擦擦嘴，楠木薇滿意地擡起頭，“別管我們從哪裡來了。我聽說師兄準備復出，老師大概要辛苦上好一段日子了吧。”潛臺詞是，所以沒事就別來煩我了。
不肖子！哪裡看不出楠木薇那一點邪惡的小思想。洛老太不滿的視線直直地瞪了過去，卻在瞄到那已經少了一大半的馬蹄蓮露時變得無比憋屈。她的夏日飲品啊，她特地加進去的老人蔘啊～
於是我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面：某老太太頂着一張胖墩墩的菊花臉，不大的扁月型眼睛溼潤潤地望着楠木薇，......想想，這該是多麼慈愛，多麼令人欣慰的一幕啊～（馬蹄蓮：其實老太太深情的對象是我。人蔘：其實老太太心疼愛惜的目標是我......）
“老師！”加重了一些語氣，楠木薇微汗。不就是一杯馬蹄蓮麼，至於的麼。
“咳咳，”洛老太乾咳幾聲，順便正了正臉色，“在美國的那場比賽你用了‘青瞳’的身份，什麼意思？”
聽出來自家老師語氣那份期待甚至是小心翼翼，楠木薇有些好笑：“就那個意思唄，還能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你這丫頭少給我繞圈子，”事關自己多年來的心願，洛老太也變得急切起來，“美國那邊來的訪問我都給你暫時擋掉了。但這也不是辦法，早幾年畫界裡就對‘青瞳’的猜測紛紛紜紜了。現在‘青瞳’突然變成了全美青年畫賽的冠軍......”
“青瞳？”一個陌生的稱呼引起了龍雅的注意，指的是他的小薇麼？
正說得激動處的洛老太對於自己被人打斷有些不高興，望了眼一身白衣白褲帥得過分的越前龍雅，口氣頗差：“是啊，小子。還不知道吧，你這個妹妹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畫仙“青瞳”，身價不菲！”
龍雅不在乎地輕笑：“哦？原來還以爲養了一隻小豬，沒想到卻是個寶。”
接收到龍雅眼底的戲謔之意，楠木薇當作沒看見就是了。
“撲哧......”聽了龍雅的話羅老太更是不屑，“養？就憑你，你知道丫頭一幅畫就值多少麼，若不是我老人家在前面擋着，你這寶早不知道被多少惡狼給活活生吞了。
聽了洛琳有些類似邀功的話，楠木薇也只有無奈地笑。當初是誰最積極讓她趕緊出師來着？
“不管值多少，那也只是她的畫，不需要她用來特地換取什麼。”望着坐姿不雅的楠木薇，龍雅一臉寵溺，聲音卻是斬釘截鐵，“我自信能給她一切想要的。”
“不知天高的小子。”
自信，狂傲。龍雅突然散發出的氣勢讓洛老太愣了一愣，上下把龍雅打量了好幾遍，最後撇着嘴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自家老師對龍雅的態度似乎很不好嘛～
注意到洛琳對龍雅的不爽後，楠木薇慢悠悠地開口了：“好了，老師。這次師兄辦的畫展給我留幾個位置。順便那些記者您也給我放幾個過來好了。”
話說得夠清楚了吧。站起身拍拍屁股，楠木薇打算走人了。早上沒吃到心心念唸的美味冷飲，太陽高照的正午去吃總行了吧。
“等等，你那個藍眼睛的學長呢？最近還聯繫麼？”
洛老太看似無意的一個提醒，讓正準備告辭的楠木薇和龍雅同時變了色。
朽月凌空......那個刻意想要遺忘卻總是無法從心底拔出的修長身影。
朽月凌空......那根橫貫在他和丫頭之間的刺，他正打算慢慢拔掉。
“怎麼了？”老師一向很少無端地提起某個人，特別是，這個人還和她不熟。
“朽月家次子朽月凌空，很有意思的人，”頓了頓，洛琳繼續說道，“與母親呆在美國一直到13歲，在你來到日本的那年被接回日本直接進入月澗就讀二年級。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孩子6歲學畫，和你到中國的時間也是一樣。”
靜靜地站在玄關處，楠木薇微垂的腦袋看不清神色：“還有呢？”既然老師都說到這了，估計早就把人祖宗八代查清楚了。
“其母山田美子，2年前被家族驅逐後就一直呆在美國。身無長技但是卻一直生活優渥，最近5年更是經常出現在一些高級會場，打扮奢華。”說到這裡，洛琳有些可惜地看着楠木薇。可惜了，那麼好的一個男孩子，這下是沒希望了。
“和美國黑手黨有關？”
轉過身，楠木薇聽到自己輕輕地問了一句。
老師沒有回答，但楠木薇已經從她眼裡得到了答案。
好，很好。那一刻，楠木薇笑了，嘴角翹得很高，笑窩陷得很深，但是......眉目冷然。
＊＊＊
金色的夕陽斜掛在天際，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碎銀閃爍。
淺黃的細沙裹着稀落蒼綠的草枝沿着狹長的河岸一直伸向無盡之處。
藍白制服的年輕男子，一眼不眨地望着微波盪漾的河水，神色莫測。身旁，嬌小纖細地女孩安靜地側睡着。淺綠色的卷頭鋪散開來，與長裙上繡着的朵朵桃紅糾繞在一起，妍麗的明亮顏色透着難以形容的妖嬈。
明明是一幅美麗耀人的畫面，卻只有當事人才感覺得到，一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
“事情就是這樣，你現在都知道了吧。”朽月凌空轉過頭，他還以爲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沒想到會有一天自己親自說出所有的真相。
眼眶裡涌上一股澀意，楠木薇驀然睜開眼。“前輩，你真的是很混蛋啊。”
5年，當她真的以爲自己是被放在手心裡的時候，當她竊笑着自己也能這麼被人愛着的時候，甚至當她萬分愧疚的時候，卻從來不知道不過都是騙局一場。也是啊，像她這樣的人，長相普通性格冷淡，又憑什麼可以獲得那樣優秀的少年的青睞呢？說到底，傻得還是她自己吧。
“他既不想要哥哥愛我，卻也不允許我背叛哥哥，真是自私啊，你說是不是？”楠木薇翻了一個身，仰面看着碧藍的天空開口道。朽月凌空給了自己這樣的理由，她還能說什麼呢。雖然，明知道不是全部。
該怎麼說呢，心有點痛。真奇怪，明明不愛，卻做不到不在乎。這算是背叛麼，總是對自己溫柔體貼的男子，卻是被特意送到自己身邊，懷着這樣那樣的目的。
“我承認自己當時是迫不得已，但是，我到底對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你難道感覺不出來麼？”溫柔似風的男子，第一次露出那樣激動的神色。
“已經無所謂了。”其實當自己選擇龍雅的時候，就已經無所謂了。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氣勢洶洶的把眼前的男人叫了出來？享受了5年溫柔的是她，瀟灑放手的也是她。說到底，她又何嘗不是背叛。質問、指責？呵，她又有什麼資格！
所以，雙方都是背叛者。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只是爲什麼，那麼悲傷？
“不，怎麼可能無所謂。這麼多年，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突然壓上來的身影，帶給人無比的壓迫感。
“前輩，請不要讓我恨你。”楠木薇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淺色的瞳孔裡卻突然泛起一片荒蕪，無盡的灰暗沒去了原有的靈動，只一剎那，那灰暗又如潮水般退去，再看少女潔白的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淡漠。
“你贏了。”慢慢放開楠木薇，朽月凌空露出一絲苦笑，五年的珍惜，已成爲習慣，深入骨髓。
“謝謝你。”三個字，代表着結束。她欠他的，這輩子都沒辦法還也還不了了。
“楠木薇，你真的很殘忍。”
溫暖乾燥的手掌輕輕撫上少女輕顫的羽睫，帶着濃濃的悲傷和眷戀。他做的還不夠麼，他付出的遠比那個男人要多的多。
輕輕地閉上眼，楠木薇任由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對不起。
自私的人，最在乎的永遠都只是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