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假面公主(上)

第二天的舞會地點在體育館, 跡部早就派人將其大肆裝點一番,便成了如今這派金碧輝煌的景象。

“哇塞,真是無法想象這就是我們學校的體育館啊!”所有走進來參加舞會的青學學生都會發出這樣的感嘆。

彰顯高貴的紅地毯, 折射炫彩的水晶燈, 衣着光鮮的少男少女, 光怪陸離的各種面具, 若江、鳴海和秋野走進來的時候, 看到這番情形,都不免驚訝地愣在門口。

“真不愧是跡部啊,”若江依奈感慨道,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奢華的一次學園祭了。”

“糟糕了,這麼多人, 又都戴着面具, 不知道英二能不能找到我……”鳴海嬌滴滴地說。

而秋野芳子只是安靜地環顧着周圍。她以一張面具隱匿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踏入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世界。

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她以爲自己對此很堅持。

可是她終究被她們說服了。

鳴海說, 反正戴着面具,沒有人會認出你,沒有人知道你是秋野芳子。

若江說,你也想親身感受一下,那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吧?

她就這樣輕易地被說服了。任由她們興致盎然地替她換上雪青色的小禮服, 那是素來與她無關的太過豔麗的顏色。禮服是若江借給她的, 穿上居然很合身。她們還給她化了妝挽了髮髻, 她望着鏡子里美得那麼不真實的自己, 又高興又難過。

面具也是若江依奈借給她的, 白色的面具上細緻地繪着紫羅蘭的花紋,風情萬種而又優雅神秘。她把它覆在自己蒼白的臉上, 彷彿給自己施了一道美麗的咒語,賦予自己一次沉淪的權利。

當下,滿室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她既期待又緊張,有些無所適從。

“小杪小杪,這邊!”少年一邊招呼着一邊從人羣中擠出來,雖然戴着面具,但那與舞會格格不入的活潑氣質一看就知道是菊丸。

“呀,英二,”鳴海興奮地跑上前去挽着他,“我還怕你會認不出我呢!”

“怎麼會呢!”菊丸自豪地說,“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啦,你今天好漂亮喵。”

鳴海咯咯地輕笑起來。

身後的若江忍俊不禁。看到菊丸渾身不自在地扯動着禮服的領口,又不免想,身邊的這些少年真是出類拔萃,即使戴上面具,即使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在人羣中也是如此耀眼。菊丸是這樣,不二亦是這樣。

不二緩緩走過來的時候,她一眼便認出他來,他穿了白色的正裝,和平日裡的休閒打扮完全不同,面具掩住了他的面容,卻掩不住他周身散發着的溫和優雅,一路過來,身旁女生的目光皆停駐在他身上。

“不二今天打扮得好像王子哦。”若江故作平靜地誇讚道,心跳卻不自覺地紊亂。

“若江也很漂亮啊。”不二淺淺地說。若江能夠想象到他面具之下微笑的模樣,心想若不是有了面具的保護,他今天大概更逃不出女生的包圍了。

“什麼嘛,”鳴海的語氣帶着些掃興,“大家都認得出來,假面舞會一點也沒意思。”

“也不會啊,”不二說,“如果秋野不跟你們在一起的話,我大概會認不出來的。”

“是啊是啊,”菊丸應和,“芳子跟平時很不一樣吶!真的很漂亮!”

“謝謝。”秋野芳子淡淡迴應。

不二笑着調侃:“而且零點時在一起跳舞的人,可以摘下對方的面具,英二你可別把小杪弄丟了哦。”

“纔不會呢!”菊丸把鳴海往身邊收了收,“我們要一起等到十二點的。”

菊丸和鳴海很快融進人羣中,留下不二、若江和秋野三人在原地,一時竟有些尷尬。

“你們去跳舞吧,不用管我了。”秋野芳子先開口道。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怎麼喜歡跳舞。”不二答道。

“可是這裡有很多喜歡跳舞的人正在尋找舞伴哦。”秋野難得地調侃不二。

不二四下張望,身後有不少人正向着他們的方向蠢蠢欲動,趕緊向若江伸出手:“好像還是去跳舞比較安全的樣子。”

若江仍有所遲疑:“可是……”

秋野芳子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推給不二:“去吧去吧,我既然答應你們來了就會好好玩的,你們玩得開心點。”

若江將信將疑地將手放進不二的手心裡,跟隨他步入舞池。

“吶,若江,”不二輕輕地攬着她,低聲說,“你們太在意秋野的話,反而會給她壓力的。”

“說的也是,是我們太多事了呢……不過爲什麼沒有見到跡部……”她一邊跟着不二的舞步,一邊不停地四處打量。

“這樣的場合,跡部一定會來的。”不二說得甚是篤定。

正逢一曲終了,舞步剛剛停下,就有男生上前來向若江依奈邀舞。

戴着面具,又穿着正裝,她連對方是哪個學校的學生都無法分辨,突然覺得這樣的夜晚其實無比詭秘,猶如身處一個充滿神秘的孤島,失去了身份,看不清容顏,只能依靠直覺來尋找同伴,而偏偏直覺常常是那麼不可靠的東西。幸好,幸好那個溫和體貼的人一直停留在她的身邊,儘管此刻無法看見他含笑的眉眼,她亦是如此安心。

婉言謝絕了對方,又一曲華爾茲奏響,再次將手放進不二的手心,內心的悸動變得鮮明突兀。

“不想跟其他人跳舞嗎?”不二問得雲淡風輕。

若江辨不清他這句話的用意,於是試探地問:“不二要不要請其他女生跳舞?我沒關係的。”

“原來若江對我這個舞伴一點也不在意,真是傷心吶。”淡淡的口吻,聽起來亦真亦假。

她愈加沒有把握,只得無奈地說:“明明是你先問的。”

優雅的曲子連綿不斷。間或有男生上前來向若江依奈邀舞,亦有身邊的女生或明或暗地向不二週助暗示,都被他們統統忽略。

沒有任何約定,默契卻無聲而堅定。今晚,他們是對方唯一的舞伴。

自始至終,他們都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這多少有些遺憾。可是若江依奈的心裡卻氤氳着濃烈的幸福感。她和每一個女生一樣,珍惜這份隱秘的愛戀,會爲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間而感到幸福,亦會爲一些無端的不安而患得患失。

思緒遊走的時候,他突然湊到她的耳畔,她一緊張,腳步都有些不穩,卻被他牢牢地扶住,低低的聲音隔着面具,聽起來溫柔而曖昧:“穿着高跟鞋跳舞很累吧?”

她的腳的確有些痛,這樣的穿着對於平時以運動服爲主的若江依奈來說相當辛苦,可是她又擔心他會因此而不再與她共舞,所以只是咬着牙搖了搖頭。

意外地,他的聲音變得狡黠:“那麼再穿着高跟鞋跑一段路也沒關係吧?”

她一愣,立即明瞭他的意思,笑笑地答:“不能跑的話就脫了它好了。”

他們就這樣逃離了舞會。在他們熟悉的青學校園裡,手牽着手飛快地奔跑。秋日夜晚簌簌的涼風從他們耳畔呼嘯而過,兩旁的樹蔭飛速地倒退。偶有路過的人,向他們投去訝異的目光,他們全然不顧,只是一直一直向前跑。

那樣瘋狂而肆意的奔跑,也許是他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

他們默契地跑進了綜合樓。夜晚的綜合樓寂靜無人,一片漆黑,只有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急促的腳步被空茫的回聲一遍又一遍放大,聽起來有些陰森可怖。

可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只是跟着他不停地往上跑,看着他輕車熟路地打開通向天台的門鎖,然後清冷的月光就那樣肆無忌憚地漫進來,在她心底灑出一片溫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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