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台的氣氛一時有點詭異。

夏木心直口快完畢後忽然察覺到——這不是她和小海帶的兩人世界。所以,她不應該毫無顧忌地什麼話都往外講。

這沉默而又深沉的感覺,是她闖大禍了?夏木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臉,只在指間露出些許縫隙,隱約可見那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應該不是很嚴重吧?

夏木開始努力回想起剛剛她有沒有說出什麼過激的話。她這個人慣常說服人的時候都喜歡擺事實講道理,文明的不得了,所以過激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那麼現在這樣的狀態……

夏木遊離着的目光忽然碰上了幸村的視線。

對方那微微彎起的眉眼,夏木突然有種直接挖個地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

夏木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了。這不就是背後說人壞話卻恰巧被正主捉個正着嘛?夏木悻悻地放下雙手不自覺地背到身後搓了搓,語無倫次地道:“我剛剛沒在說你啊,精市。”話一出口,夏木就無比希望時光能夠倒流了,她剛剛那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呢,這不是越添越亂嗎?夏木挺哀怨地瞅了切原一眼,要不是這孩子在,她能那麼沒有警戒心地啥話都往外掏麼?

幸村的笑容更甚了。

淺川鳴在一旁笑得開懷:“哈哈,哈哈,熊樣的身材,幸村,哈哈。”這個點,也就只有淺川鳴敢於光明正大地嘲笑幸村,因爲他不怕被幸村報復,誰讓他不是網球社的呢?

網球社的其他人忍得可就辛苦了,定力不足如同文太桑原等都直接背過了身,從那極高的肩膀聳動頻率就可以看出對方笑得有多開心了,定力足夠諸如真田柳等人,都有各自的一套忍功。

真田是直接將帽檐往下一拉,鴨舌帽就是好處多呀,這一蓋,整張臉都能遮住。真田堅定了要日日帶帽子的決心,遮風擋雨還能掩飾表情,多好用呀!柳則是將記事本斜蓋在頭頂前方,堪堪遮住嘴角,這與真田的舉動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唯一的缺點是機動性太明顯,所以柳解釋了下此舉的意味:“今天的太陽真烈,2012要來了吧。”

柳不說這句話還好,柳這一說,原本強忍着不笑出聲的衆人立時破功,笑得暢快極了。能不暢快嘛?大家都可以把這笑往柳身上推。

白毛狐狸長手一身,一邊大笑一邊彈了彈柳的記事本:“就這小本,也擋不住紫外線吧?”

文太則是心直口快地:“蓮二,你這藉口也太爛了吧?說風大也比說太陽烈好呀!”好歹今天還有點微風……

只見柳嚴肅地搖搖頭:“我說的太陽烈,是從縱向比較來說的。”頓了頓,他又翻開了筆記本,一本正經地念道:“從1970年開始,每年這一天的溫度都在逐年上升,今天的溫度相比1970年,整整上升了兩度。即使是溫室效應加成,也不該增長那麼多,所以我推測,2012不是傳說。”

好不容易熱鬧一點的氣氛霎時間又好像是被冰雪凍住了,直到後來夏木和他們一幫人混熟了以後,夏木才知道,柳原來有一個別稱,叫做——氣氛殺手。

夏木用手肘推推切原,小眼睛裡寫滿了崇拜:“他好厲害,這麼細微的事情都記得那麼清楚。”

聽到夏木誇獎自己敬愛的前輩,小海帶與有榮焉:“那是當然,柳前輩可是社裡最博學的,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那神赳赳氣昂昂的樣子,讓夏木忍不住想潑他把冷水:“那他知道我現在有多重嗎?”

切原頓時卡殼,他無比鬱悶地道:“誰有興趣知道你有多重呀?”

“當然會有人有興趣。”

切原一臉地懷疑之色。

“我。”夏木拍拍胸脯,指指自己,“我當然會對我的體重感興趣。”

切原的眉毛立時呈現內八字樣,整張臉恰到好處地成了一個囧字。他絞盡腦汁想要說些什麼扳回局面,沒曾想他剛開口夏木就表情嚴肅地對他做了一個讓他不要說話的手勢。切原眨眨眼表示不解。

夏木又做了一個讓他聽的手勢。

切原這回沒再不解,因爲天台並不大,所以文太的話聲可以清晰地傳入他耳裡。

文太的話問出了天台大多數人的心聲,所以大家都非常給面子的給予其出場機會。文太是這樣問的:“柳,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柳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文太頓了頓:“可你手裡拿着的不是趣事小記嗎?”難道2012的來臨也會是趣事?文太琢磨了下,覺得也不一定,畢竟柳這個人也是無法用數據估計的,雖然他本人就是個數據帝,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

柳忽然露齒一笑:“你都說是趣事小記了!”

文太圓溜溜的眼睛殊地睜大:“所以?”

“所以答案就是剛剛我所說的都是我編的。”柳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嚴肅:“在有這麼明顯的破綻面前,你們居然還能這麼輕易地相信我……”柳略頓了一下,掃了衆人一眼:“真是太鬆懈了。”他合上了記事本:“我覺得我有必要修改下你們的訓練計劃。”

這是欲哭無淚的衆人心聲:~~o(>_

夏木吞了吞口水,看着因爲柳一句話而面如死灰的衆人,不由感到非常慶幸:“幸好我不是你們社的。”

白毛狐狸甩甩小辮子,特和顏悅色:“學妹你是哪個社的呀?”

這語氣,聽着挺像拐賣小孩子的人用的,夏木警惕地看向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正面回答的時候旁邊的切原已經代替她回答了:“她是讀書社的。”

夏木悲憤了:她怎麼就忘記她身邊有人嘴巴是藏不住話的。

“讀書社呀。”白毛狐狸眯着眼睛笑了笑:“是清水那個社的?”

夏木點點頭,讀書社的社長全名清水彥一。

仁王看向她的目光忽然間就變得無比同情了:“學妹,你要加油啊。”

這前後變化太快了,夏木反應不過來,只得呆呆地哦了一聲。呆完過後,她慣性地向切原詢問:“我們社長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切原也是有問必答:“不知道,三年級的前輩我認的不多。要不你問下部長?你不是他乾妹妹嗎?這多親近的關係啊,你問他他肯定會說的。”

“……”這是有苦說不出的夏木。

妹妹這個詞聽上去是挺親近的,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尤其是他們這昨天才正式法律上生效的兄妹關係,其實只有更尷尬沒有最尷尬。

夏木其實並沒有想到天台上會有幸村,要是知道有他在或許她可能就不會跟着切原過來。當然更出乎夏木預料的是,他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們的兄妹關係,也許,他也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好好相處下?

可這,可能嗎?

十五歲的孩子,心智能成熟的像個大人一樣?

夏木知道自己這又不自覺的在倚老賣老,將自己無限度往高處放,將對方無限度往低處看了。她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儘量讓自己從客觀角度,從平等的位置來思考問題。夏木想了好一會兒,最後覺得自己腦子一團漿糊了。她不自覺地又用雙手遮住了臉,彷彿這樣就可以得出結論一樣。

磨嘰了好一會兒後,腦子裡仍然一團漿糊的夏木放下了手,順手理了理劉海的時候視線飄到了幸村身上。

然後,她呆住了。

十五歲的少年,站在天台另一側,黑色制服半披在身上,身姿修長。

陽光毫不吝嗇地爲他精緻的容顏鍍上一層金,耀眼得不似凡人。

他在笑,很安靜。

那一年,風輕雲淡。

不知怎的,夏木的心情忽然輕鬆了起來。

原本想要權衡取捨的一切,在這時候都顯得異常多餘與無用。

孩子們的世界,就該用孩子們的方法來思考。

她的確不該那麼匠氣。

解開了心結,夏木整個人都顯得精神許多。

切原小聲問道:“你剛剛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就是那恩……”切原努力想啊想,終於想到了一個形容詞:“死氣沉沉的。”

夏木一臉黑線:“沒那麼誇張嗎?我多青春年少神采飛揚來着,怎麼可能和死氣沉沉這四個字搭上邊?”

切原很想回一句你怎麼那麼厚臉皮,可是這話他用過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他肯定他這麼一說夏木肯定要說他國語應用能力太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也就是說這一句話他是不能說的,那麼他必須得換一句話才行。厚臉皮的近義詞就是不要臉,但他記得他曾經這麼說過夏木,結果換來的是夏木誇獎他國語應用能力終於提高了,所以也就是說不要臉這話也是不能說的。

切原糾結了半天,終於發現,爲了不助長夏木不要臉的境界,他最好還是——保持沉默。

這真是個讓人崩潰的結論啊!淚眼汪汪的切原如是想着。

我覺得柳和真田真萌\(^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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