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武士!
十年前,他遠渡重洋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國家,不太會說英語,扎着一頭放蕩不羈的長髮,看起來和普通的街頭混混沒有什麼區別。然而後來,他的美網首秀就成爲了歷史的見證。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這樣年輕的時候,就征服了這座獎盃。
——他是一個傳奇。
也許再過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這個風雲涌動的網壇又會有更加傳奇的人物出現。但無論有怎樣的後繼者,他的名字永遠會被銘記,那個如同狂風般席捲整個網壇又戲劇性消失的男人。他的名字是,越前南次郎。
如果你不記得他的名字,那麼請記住,他是來自東方的——武士。
球員休息室中的幸村正在檢查自己的球拍。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幸村話音剛落,門就被打開了。
帶着熟悉張揚笑容的跡部看着他。
“小景。”幸村的笑容愈發燦爛明亮。
“這場比賽你準備了很久,我很期待你在賽場上把武士掀翻。”跡部脣角的笑意堅定而誠摯,“那麼復仇之戰,全力以赴吧,精市。”
幸村笑眼彎彎,點點頭:“我可是相當記仇的呢~”
跡部不禁爲越前南次郎默哀。這樣一個小心眼又老謀深算的對手可不好對付。然而他的笑容看起來卻愈發幸災樂禍,笑容背後,更是對幸村的深深信任。
終於,比賽開始。
在球網對面看到幸村的一刻,越前南次郎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罕見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複雜。他眯起眼,望着對面笑得雲淡風輕姿容絕代的少年。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把他帶上世界的舞臺。而他終於來了,以這樣強大的能量轟擊着整個網壇。這樣富有活力的新血,會帶來怎麼樣的改變,越前南次郎不知道,但他願意成爲一個見證者。
他握緊球拍,在少年挺拔的身姿前,第一次感到,他有些老了。
他的速度依然敏捷,他的技術依然無可指摘。但在網壇上久久無有對手的時候,他的那顆爭霸之心,也早已熄滅了。於是他離開了網壇,專心培養繼任者。
可是當一個武士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他還是武士嗎?不,放下武器的武士,在日漸消磨的時光中,衰老了。
但這一刻,越前南次郎的心又開始了久違的熱血沸騰。
半年的時間,幸村精市,你成長了多少?毫無保留地展現給我吧。
在武士銳利的目光逼視下,幸村卻毫不相讓。他舉起手中的球拍:“準備好了嗎?武士。”
張揚的挑釁,意氣風發的宣言,這是鋒芒畢露的幸村精市。這是無法被阻擋光芒的幸村精市。這個舞臺,他站上了,就不會後退!
“好!”越前南次郎只是勾起嘴角,大聲喊出了一個“好”字,然後露出了和越前龍馬無二的招牌表情,居高臨下。
場上的硝煙氣息終於被點燃。
一開始雙方就是激烈的上網。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的空隙,嚴防死守、緊密進攻本是兩個截然相反的風格,卻在這一刻,雜糅在了一起。
“之前在全國大賽看到幸村的幻境效果,我已經很震驚了,沒有想到如今的武士,動作仍然如此銳利。”柳慢條斯理地說着,看了看身旁紋絲不動目不斜視的真田。
跡部雙手環胸,微蹙起眉頭,卻不顯得憂愁。
這是一場新生王者和退隱天王之間的角逐。越前南次郎一改往常吊兒郎當的色大叔形象,變得認真而不失鋒芒。
幸村也絲毫不遜色越前南次郎。凡是對方的絕招,他都一一化解,遊刃有餘,手到擒來。
然而越前南次郎不愧是多年的老將,經驗豐富。他在最好的狀態離開了網壇,只因那裡不再有對手。一個不再有對手的武士,終究會因爲缺少血肉的磨礪,變得遲鈍。越前南次郎不願那樣。然而培養的兩個兒子,不論是越前龍雅還是越前龍馬,他們都很難激起越前南次郎的征服|欲,這麼多年,也只有和幸村的那場比賽讓他提起了幾分興趣。
然而現在的幸村和當時早已截然不同。
他的確缺乏大賽經驗,即使曾經參加過澳網,但也不能掩蓋他缺少經驗的事實。然而越前南次郎就不同了,他最大的殺手鐗,就是自己對比賽時機的判斷。
這種敏銳的網球嗅覺,使他在那個時代無往不利。
而現在,這種手段又再一次如法炮製地放在了幸村身上。
“漂亮的扣殺!”柳搖搖頭,“不愧是成名多年的武士。剛纔的那個絕招,如果他願意的話,完全可以控制球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旋轉角度。精市失分也不意外。”
柳的想法也正是幸村所想的,他和越前南次郎的勝負可是在五五之數,他沒有掉陷阱的打算。
焦灼的氣氛讓整個賽場都變得悶熱了起來。
幸村擦了擦額頭的汗,神情肅然地看着對面那個精力十足的武士,心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但最終,只化成了一個開球。
“哇哦!”場上不少觀衆瞬間站了起來。
小球在觸及到越前南次郎球拍的一瞬間突然豎直上拋,劃出一個漂亮的直線後消失在半空中,然後神出鬼沒地掉落在了越前南次郎身後的白線上。
“不可思議的一球!”真田忍不住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態出現一種久違的熱血。
跡部抿脣,目光深邃了幾分。這一刻,場上手握球拍的幸村,如此強大,光華萬丈。僅僅是隔着觀衆席的距離,他卻感覺到他們之間有咫尺之隔。多麼可怕。……他多麼害怕。如果神之子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天空,他能否還能握住他的右手?
越前南次郎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然後將球拍架在肩膀上,看起來胸有成竹地走回後場。
幸村提高警惕,沒有輕易被越前南次郎迷惑。
果然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
“天衣無縫之極限!”
在場的觀衆都是資深的網球粉絲,超過一半人都曾經看過武士巔峰時期的比賽。那時候,他就是用這一個幾乎沒有死角的絕技,將別人逼到了懸崖盡頭。
勝利者往往是會笑到最後的那個人。越前南次郎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那個人。但他知道,如果不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應付幸村這個棘手的對手,很有可能,他真的會成爲被後浪踏過的墊腳石。
剛纔幸村的垂直髮球毫無懸念地拿下一分,越前南次郎就用強大的時空暫停扳回一城。
“小球,在空中靜止了!”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在一瞬間,場上突然安靜了起來。
越前南次郎眯起眼,仿若不可戰勝的身影和多年前的那個男人重合在了一起。雖然,他剪掉了長髮,長出了皺紋。
但他還是那個武士,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男人。
幸村呼了一口氣,空白的大腦瞬間平靜了下來。剛纔小球停滯在半空中時,他的思維是混亂的。明明見過那麼多不可思議甚至效果更佳誇張的絕技,但沒有一個絕技,能讓他有一瞬間膽寒的感覺。沒有哪一個對手,讓幸村精市有一種被森冷蛇眸盯上的感覺。
無我境界下的越前南次郎彷彿打開外掛一般,各種招式令人應接不暇。
幸村剛開始還能遊刃有餘,卻漸漸開始疲憊。
“精市的準確度降低了。”在幸村第一個發球失誤後,柳開口了。
真田點了點頭,同時大腦急速運轉開始思考。
“不愧是越前南次郎。”身後的高中生們不約而同地感嘆着。他們彼此對視着,眼中都是滿滿的驚駭和崇敬。
驚駭的是,這樣的絕技,這個男人駕輕就熟,信手拈來。崇敬的是,儘管退役多年,越前南次郎的水準依然難以令人望其項背。
也許只有身爲對手的幸村,才能夠在這兩種情感之外體會到更加複雜的內容。
越前南次郎張揚的笑容如同陽光一般刺眼。幸村用右手蓋住自己的眼睛,總有一種不忍直視的感覺。
“怎麼了?”看到幸村的動作,場外的觀衆有些不解。
唯有和他心有靈犀的跡部忍俊不禁。但內心卻也稍稍放鬆了些,既然精市做出了這樣的動作,就說明他有了應對的方法,不是嗎?
幸村的動作樣板化而標準,彷彿剛纔的一發失誤和回球觸網只是所有人的錯覺罷了。
越前南次郎依舊樂此不疲地用着各種絕招。然而直到一局結束,他才漸漸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從剛纔開始,就是同樣的回球姿勢。”白石有些驚訝。“是某種領域嗎?”
“不,這只是開胃菜罷了。”跡部輕撫着淚痣,笑容愈發明媚。
“感覺幸村像是在下好大一盤棋呢。”白石摸頭,“啊啦啦,我智商不夠啊。”
所有人默默地看向他,眼神中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你今天才知道啊。”
白石對手指中。
幸村的動作自然不可能輕鬆瞞住越前南次郎。
“不錯嘛,同樣的動作,可以交替使用出輕球和重球,讓人分辨不出力道大小。不過你真的覺得這麼簡單的招式就能對付得了我嘛?”越前南次郎嘟囔着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幸村卻笑而不語。
在第五局陷入僵持後,幸村果斷主動出擊。
扣殺!扣殺!扣殺!
強有力的扣殺成爲了這一局硝煙十足的主旋律。
越前南次郎幾乎都懶得移動,幸村回過來的球實在太順手了,除了力道大了一點。
接下來,幸村的技術流大招開始和越前南次郎的天衣無縫之極限對抗了。他雖然對於無我境界的領悟程度不如越前南次郎,但好在身旁有擅長各種絕技的隊友們,日夜薰陶下,天資聰穎的他早已經融會貫通,遠勝於切原的模仿了。
這一點,全體立海大成員直到今天才知道。
“部長在用我的不規則發球!”切原星星眼中。
“我的鐵柱撞擊。”丸井鬱悶,“升級版這麼容易就被部長學會了啊?”畫圈圈。
“看來還是我幸運一點。”桑原摸頭,反正他一貫沒有什麼絕招。
柳生的眼鏡反光中。
在勢均力敵的對抗中,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第一個敗落的,會是越前南次郎。
但他手中的球拍已經那麼顯眼地滑落在硬地上了。
“原來如此。”越前南次郎望着落下的球拍腦中頓有醍醐灌頂之感,“那根本不是簡單的輕重球,看我是我輕敵了,你根本不會做無用功。先用輕重球麻痹我,加上各類旋轉增加我手腕負擔,又加上各種強力扣殺。你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我能夠堅持到現在吧。”
幸村悠然笑着,雙手握拍:“誰知道呢?不過……”他的表情認真起來:“我可是還有許多構思呢。”
越前南次郎先是愣在原地,然後又豪爽地拍拍幸村的肩膀:“可惜那時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裁判的聲音落下,越前南次郎無奈地聳了聳肩,和幸村友好地握手:“看來我是大意了呢。有你這樣的對手,你的對手們很幸運。”
幸村笑:“我的對手們,也是我最好的老師。”
越前南次郎點點頭。
場外的少年們早已興奮地跳下觀衆席,將幸村團團圍住。
“向着最終決戰出發!”
少年們興奮的聲音久久迴盪在天際。
所謂……燭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