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詳細跟老爹和逍遙子道長解釋王都發生的事,只能強行把他們關進了密室,還好他們剛剛回到王都,污染不是很深,不然風無相更頭疼。
他需要去一趟慕容府,有一些事情,還是要和柔弱交代一下的,畢竟她是妻子,得管。
明定不敢待在家裡,便跟着風無相,一起去慕容府。
走出了明府,風無相的臉色就慢慢僵硬了起來。
天空愁雲慘淡,黑壓壓一片,似乎要封住大地。
陰沉沉的中山王都,每一條大街似乎都像眼前這般。
行屍走肉般的百姓,在漫無目的地走着,不說話,也沒有表情,像是一個個木偶。
而一旦他們撞在了一起,發生了任何一丁點摩擦,就會赤紅着眼,相互廝殺,不死不休。
這樣的情況太多了,風無相也管不過來。
他只是看到了前方街沿上零零散散躺着幾個小孩兒,都是七八歲模樣,倒在血泊中,屍體已然殘破,上面爬着老鼠。
遠處有個老太婆拄着柺杖,罵着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衝上去,操起一塊石頭,活活把老太婆的頭砸爛。
一個懷着孕的大肚子女人,用肚子撞着石柱,口中念道:“都怪你,都怪你,害我不得不嫁。”
她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但腿間已滿是鮮血。
鮮血旁邊,是黑色的、凝固的、之前的鮮血,不知道是誰留下的。
“這是什麼世道!”
明定氣得一拳打在牆上,然後痛得捂住了手,滿頭大汗。
風無相沒有說話,只是緩步朝前走去。
黑色的靴子,踩在血泊中,走在屍山旁。
繞過了街口,看到了有修者在廝殺,他們境界不高,僅僅武道第二境,但招式十分狠辣,一人已經斷了臂,一人已經小腹流血。
旁邊是被他們誤傷的百姓,屍體殘破不堪。
往前走是王城最中間的街道,寬達七八丈,無數人在這裡狂舞。
有人殺人,有人大笑,有人默不作聲。
有人累了,拿起旁邊一顆斷頭,墊在屁股上,坐着歇氣。
有人餓了,吃着血肉,滿臉肆意大笑。
殘存的理智,早已被污染徹底吞噬,他們此刻宛如惡魔,仔細想來,卻又不是惡魔。
“二弟,這...”
明定張了張嘴,眼眶發紅,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具體該說什麼。
於是只能默默朝前走着。
中山王都,宛如煉獄。
在這煉獄之中,天空依舊有人決戰。
下方,孔雀天池的道女玄歌,提着拂塵,也緩步走在街道上。
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憑着感覺朝前走,口中念着莫名的經文,似乎在爲這些冤魂超度。
似乎感受到了風無相的氣息,她回頭看來,微微臻首。
風無相沒有迴應,明定倒是點頭示意。
玄歌輕輕道:“明定前輩,你看這裡,還是人間麼?”
明定此刻也沒有了裝逼的心思,只是微微一嘆,不知如何作答。
風無相卻道:“這是人間。”
玄歌道:“血流成河,屍骨如山,滿地冤魂,人如行屍走肉,獸如深淵怪物,也算人間?”
風無相點了點頭,道:“人間自古如此,今日之慘狀,並不少見。”
玄歌攥緊了拳頭,咬牙道:“無相公子說得好輕巧,這一條條人命,擺在眼前,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痛心?”
“他們大多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辛苦勞作,樸實善良,默默生活在這個世界。”
“是誰把他們變成了惡魔?是誰又讓他們成爲了惡魔口中之食?”
風無相擡起頭來,淡淡道:“孔雀天池在何處?”
玄歌微微一愣,道:“東魏孔雀仙山。”
風無相道:“是啊,東魏孔雀仙山,人跡罕至的人間仙境,靈氣濃郁的道場。”
“你們離人間太遠了。”
他緩步朝前,道:“自古以來,所有的偉大背後,都是屍山血海。戰亂之時,百姓流血,和平之時,百姓流汗。”
“玄歌,你痛心於今日之百姓,是否又痛心過曾經的百姓和未來的百姓?”
“還是說,你的痛心的只是你的眼睛。”
“以後你回到仙山,看不到這些事了,還知道痛心嗎?”
玄歌沒有說話。
她是一個聰明人,她在思考風無相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風無相繼續朝前走着。
他輕輕道:“雲靈大陸正處於和平時代,人族八國雖然明爭暗鬥,但少有戰事,各大禁地秘境,也並未有大劫發生。”
“大人物們,歌頌着這個時代的繁榮。”
“他們站得太高了,看不見最底層百姓的疾苦,即使是中山國,在黎流雲沾沾自喜的時候,依舊有百姓活活餓死。”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每一個時代都這樣,今天的慘案,在雲靈大陸的歷史上,能留下幾個字呢?”
“或許就一句話吧——中山國第二百八十九年,污染爆發,王都死傷者衆。”
玄歌低下了頭,喃喃道:“可我們該做什麼?”
風無相道:“和那些高處的人,一起歌頌時代啊。”
玄歌道:“可我...不會那樣。”
風無相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就問一問你自己的心吧,你的心,在哪裡,你就去哪裡。”
玄歌站在了原地。
風無相沒有停留,大步朝前而去。
有人在他身旁倒下,有修者一劍斬碎了大片房屋,砸死了數十個人。
有孩童在哭泣,爹孃在後面拿刀追着她,要易子而食。
思想是什麼?
被污染後,這些人在思考什麼?
沒有人知道吧...
走進了慕容府,依舊可以看到殘肢,全城污染之下,這裡也不例外。
“夫君!”
慕容柔弱喘着粗氣跑了過來,滿臉是血,急道:“你們快走,我娘瘋了。”
“我打不過她,她太強了。”
話音剛落,慕容嵐就提着關刀大步走了過來。
她雙目赤紅,厲聲道:“我養你二十年,你還找兩個外人來害我?”
風無相道:“別管她,她被污染了。”
“不行!我必須管!”
慕容柔弱大聲道:“我不能看着她殺人!”
風無相沉聲道:“今晚過了就好了,她會恢復正常的,今晚我...”
“老孃纔不管那些!”
慕容柔弱直接打斷道:“那些彎彎繞繞的智慧我不懂,我就知道我現在該出手揍我娘,不能看着她殺人。”
說着話,她轉頭就朝慕容嵐殺去。
聖龍飛了過來,道:“小子,我也勸過了,實在勸不住啊,你這個女人,完全是個直腸子。”
風無相卻笑了起來。
他看着奮力戰鬥的慕容柔弱,笑道:“她做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