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傻了劉家人,他們彷彿頭一次知道邪天的恐怖,一個個無法控制地瞪大眼睛,張大嘴巴,不可置信。
然而對陽朔人來說,這句話在兼具震驚的同時,還印證了一件事--謝帥之所以那般瘋狂,與邪天一眼習得功法的逆天資質不無關係。
邪天第三次的前行繼續着,劉曉舉的後退也在繼續着,邪天展現出的修爲不過內氣境一層,劉曉舉內氣境七層的氣勢如淵如獄……
所以這幅畫面相當詭異,在所有人看來,這場景要倒放才合情合理,胸中才不會那麼憋悶,呼吸才能夠順暢通達。
讓劉曉舉喪膽的不僅僅是邪天逆天的悟性,只有他這個家主才明白,劉家族人修習碎石靈幽掌的人很多,但包括最具天分的劉洋在內,沒有一個達到大成境界,連他自己都沒有。
因爲碎石靈幽掌想要大成,武者必須突破無招、達至形意。
很可惜,形意這種需要無數戰鬥歷練才能成就的境界,劉家除了那位近百歲的老祖宗,再無一人。
而他面前,有個十二歲的少年,一眼習得碎石靈幽掌,更恐怖的是,一掌大成。
他不得不懼,這不是人能夠做到的。
“戰鬥,重在氣勢,但更重心理。”邪天又輕輕出聲了,“氣勢可真可假,真強以壓敵,假弱以惑敵,而心不能變,冷靜、強大、靈活三者,缺一不可。”
“你住口!”
劉曉舉厲吼一聲,重重的一腳落下,終止了喪膽的後退,隨後他提起右腳,卻無膽落下。
因爲邪天不停。
不過終究還是要停。
當劉家衆人見家主被邪天壓制到丟盔卸甲的程度時,濃濃的羞恥感迫使他們做出了瘋狂的決定--
絲毫不再顧忌陣型,瘋狂嘶吼間,一擁而上!
他們眼中只有邪天,沒有族人,更沒有自己。
此時,邪天看向謝保,說出了這場戰鬥的最後一句話:“尤其混戰,更是如此。”
如此什麼?
冷靜!
強大!
靈活!
三者具備的心!
俯瞰廝殺場,萬重巨浪自四面八方撲天涌來,涌向鎮壓它們萬萬年的中流砥柱,它們瘋狂地想要將砥柱拍碎、碾碎,如此它們才能得到解脫,重獲上天攬月、下海擒龍的大自由!
砥柱死守狂海萬萬年,在萬浪來襲之際變了,他也有顆嚮往自由的心,他曾經因萬浪而沉寂,現在因萬浪咆哮而解脫!
因爲,他本就是縱天之鶴,戲海之龍!
衆人眼裡已經失去了邪天的身影,他們只能看到劉家人中的鶴舞龍遊,伴隨着鮮血四濺、殘肢橫飛,鶴舞更急,龍遊越快,他不是在殺人,只是在創造……
創造一片血色長天供自己翱翔!
創造一片血色大海供自己嬉戲!
凡是看到此幕者,身軀無不顫抖,殺戮並非無聲的殺戮,劉家瘋狂的倖存者還在吶喊出招,清醒的瀕死者痛苦哀嚎,但鶴不唳,龍不吟,濃濃的殺氣,壓得這片天都擡不起頭。
嘭!
異響突生。
殺戮場中的劉家武者俱是一呆,修爲最高的劉家武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掌,他剛纔擊中了邪天……
“哈哈!我打中他了!”
“他沒力氣了!”
“家主,殺了他!”
……
趙順的心揪了起來,陳震的心同樣揪了起來,因爲所向無敵的邪天,被那個內氣境六層的武者一掌轟飛。
而飛行的方向,正是內氣境七層的劉曉舉所在。
正在恐懼深淵裡掙扎的劉曉舉,忽然被族人的呼喊聲驚醒,然後他看到了族人們焦急但狂喜的面孔,看到了正朝自己飛來的邪天。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心中陡然滋生前所未有的欣喜,強忍心緒波動,調動全身內氣貫通雙臂,爆吼一聲朝邪天轟去!
“死來!”
爆鳴!
骨碎!
吐血!
身死!
雙掌與邪天后背的撞擊,滋生爆鳴……
撞擊的一瞬間,邪天劉曉舉雙雙吐血,劉曉舉雙臂節節粉碎……
爆鳴再起,劉曉舉毫無防備的上半身,被邪天后背撞得稀爛……
死的是劉曉舉,內腑俱碎。
劉家族人狂喜的表情僵在臉上,陽朔人懸起的心終於落下,但等他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後,落下的心一蹦蹦到嗓子眼兒,堵得他們窒息!
邪天在地上滾了三圈,吐出一口調動先天內氣而生的逆血,七枚影月刀落入右手,甩出。
彎月又一次在青天化日下出現……
疾風起,人命喪,魂飛天外的劉家族人一個個倒地,瞪圓的眼睛裡,濃濃的驚恐不化,他們帶着一生最不可思議的驚愕,魂歸地府。
除了那位擊飛邪天的武者。
影月刀出現的同時,他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因此,他躲過了邪天早已預算好的影月刀軌跡,不過影月刀是有生命的,即便躲開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
第二次也被他躲過了。
因爲跪下的他,重重地將腦袋磕在了地上。
“求你,放,放過我……”
腳步聲響起,武者看到了一雙腳,不大的雙腳讓他神魂微微恍惚,就在他思考這雙稚嫩雙腳的主人會不會放過自己時,猛然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他看到了青天下的白日,亮得他睜不開眼。
於是,他閉上了眼睛。
冷靜、強大、靈活,三者兼備的心,摧枯拉朽地結束了這場生死之戰。
冷靜,在敵衆我寡時明析局勢,將敵人玩弄於鼓掌。
強大,沒有強大的心,邪天不敢受內氣境六層武者一擊,飛向劉曉舉,完成讓戰鬥提前結束的必殺一擊。
靈活,當邪天被擊飛,遠處突然爆發三處強大的氣勢時,邪天瞬間改變了策略,收起自袖口滑落的一枚影月刀,改將先天內氣灌輸後背,撞死劉曉舉,避免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
扭斷武者的脖子後,邪天看了眼酒樓的門口,緩緩走去。
上了酒樓,只有自己那張桌子完好無損,他坐了下來,用手摸了摸裸露在雞湯外的雞皮,尚溫。
“殺人你暫時不會,但可以學着搜屍。”
輕輕的話音響起,陽朔人驚愕間發現,一個在地上匍匐前進的人,爬進了由廝殺場進化而來的血肉屠場。
謝保爬一下吐一下,就在他想要逃避這血腥時,腦海裡出現了謝帥的樣子,和離開書房時謝帥的那句話。
“連你我都沒放過,怎麼可能放過其他人!”
謝保雙眼通紅,咬破舌尖繼續爬行,爬到一具屍體前上下摸索,錢袋、玉瓶、武器、功法全被他搜了出來。
噗!
謝保捅死一個還未死透的劉家武者,抹去臉上的鮮血,笑了,有些猙獰。
邪天的目光自破壁處穿過,看向謝保,此刻謝保正在無數物品中,尋找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功法六本,玉瓶十四,武器七柄。
功法全收,玉瓶全收,武器挑選了他認爲最好的一把,是柄吳越鉤。
此刻的謝保,有點像黯嵐山的自己,邪天如是想,隨後舉起茶杯,輕輕吸了一口,他有些期待謝保與謝帥的見面了,一定會非常精彩。
當酒樓老闆夥計回過神來後,沒有任何猶豫,全數逃離酒樓,櫃檯上還留着老闆臨跑前,恭恭敬敬放下的那張金票。
沒人敢動這張金票,連風都不敢吹它。
陳震與趙順回過神來,驚懼地互視一眼,靜悄悄地上了樓。
他們沒有施展修爲控制步伐,不輕不重的步伐聲裡,滿是敬畏,雖然他們的修爲比邪天高,卻高不過被邪天撞死的劉曉舉,高不過被邪天扭斷脖子的武者。
“邪天公子。”趙順將頭躬到了膝蓋處,恭順的話音裡,只有順從。
在謝家破院之外,在殺戮開始之前,陳震還有心以長輩的態度面對邪天,現在沒了,他以平輩之禮待邪天,因爲邪天夠資格。
“邪天公子,您與犬子陳勤交好,我陳家又正逢激流勇進之時。”陳震抱拳,強忍內心的極度興奮,侃侃笑道,“在下有心請公子擔任我陳家的傳功長老,地位不在我之下,整個陳家,您說了算!”
趙順忍不住驚恐地瞥了眼陳震,若邪天真成了陳家的傳功長老,那整個陽朔城不會再有什麼謝家金家,自己也只有告老還鄉。
邪天看向陳震,問道:“陳勤呢?”
“呃,犬子尚在樓下……”
“讓他上來一下。”
陳勤端起櫃檯上一大缸酒,邁步上樓,在邪天旁邊的凳子上坐下,長灌一口酒後,噴出長長的一口酒氣,搖頭嘆道:“邪天,你太不可思議了!”
“勤兒,邪天可是傳功長老,你怎可放肆,快起來!”
陳震裝模作樣地訓斥一句,心裡卻笑開了花,正因爲二人的友情,陳勤纔敢如此放肆。
邪天放下茶杯,默默道:“我剛殺的人,是汴梁城劉家的家主劉曉舉。”
陳震微微皺眉,笑道:“劉曉舉如何得罪了邪天公子?”
“比武時,我殺了他兒子。”
“哈!”陳震放下心來,豪氣縱雲般笑道,“傳功長老放心,若劉家再來,我陳家人必將爲您奮勇一戰!”
“下一次,就不是劉家了。”邪天放下茶杯,看向陳勤,輕聲道,“傳功長老我不會做,你最好現在離開,去刀魄門。”
陳震一驚,強笑道:“邪天公子,您……”
邪天閉眸不言,三人互視一眼,靜悄悄地下了樓。
對邪天而言,陳勤算是朋友,所以他會提醒陳勤離開,至於陳震,他明白對方懷着什麼心思,沒有理會,更沒有出言提醒--只是說了句,下一次就不是劉家了。
“爹……”
“多的話我不想說,邪天一定要成爲傳功長老!”
“邪天不願意,你還能逼他不成?”
“除了家主之位,條件任他提!”
“萬一邪天有難言之隱……”
“呵,不就是什麼劉家麼,若還有人來找他麻煩,我接着便是!”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進入陽朔城,被陳震率領族中高手攔了下來,當看清來人手裡亮出的武器時,陳震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