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頭的絕世之戰,終於以一波三折的形式落幕。
那些因邪天被轟入地面而欣喜的人,心頭瀰漫的,只有一種情緒——恐懼。
哪怕這些人,修爲遠超邪天,一根手指都能壓死邪天,但恐懼依舊。
因爲他七勝後,再次遠離天心,給天心恢復的機會。
這種做法換一個角度來看,卻是在一步步將敵人,推入絕望的深淵。
“看到了麼,他在表明一種態度。”神韶深吸一口氣,吐出真言。
神風渾身一顫,回過神來,失神喃道:“態度……”
“對敵人的態度。”
“兒臣,明白了……”
神風心頭猛地一跳,跳出四個字。
不死不休。
若再對這四字修飾一番,便是七個字——真正的不死不休。
這就是邪天對待敵人的態度。
因爲,天心已經死了七次。
更因爲天心還能死兩次,而自始至終都只有一條命的邪天,還要殺下去!
“希望你,真的能明白……”
神韶輕輕在心頭,重複着這句他說過一次的話。
“不死,不休!”
這四字,同樣從面色鐵青的邪冠嘴裡迸出,他甚至看到了一雙鐫刻在虛空高處的血眸,正冷冷看着自己,眸中,便是這四字。
這一幕,讓太多人毛骨悚然,甚至連遠在雲州、與邪天毫無交集的端木小二,都情不自禁放下盛滿龍血的酒杯,認真端詳悽慘無比的邪天。
第七次復活的天心,也在打量邪天。
直到以巔峰戰力迎戰邪天,卻被邪天以三境同破之勢第七次擊殺、第七次復活後,天心才真正將邪天放在了眼裡。
因爲直到此刻,他心頭才無可抑制地生出一個念頭……
“哪怕此刻我的修爲,仍比邪天高出七個小境,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念頭,是天心十六年來頭一次生出,他本以爲自己一生都無需此念,因爲沒人能讓他生出此念。
現在有了。
還是一個修爲比他低的人,讓他生出此念。..
卻沒有使他憤怒。
因爲憤怒,只能讓他敗得更快!更慘!
漸漸地,天心心頭生出一絲憋屈,而他身上存在了十六年、無人可撼動一絲一毫的高傲,也開始萎靡。
這一萎靡,九州不知名之地的知名道宮,陡然生出一股濃郁的頹敗氣息。
“無敵之勢,沒了……”老道痛苦地喟嘆一聲,垂下了滿是褶皺的眼瞼,淡淡道,“請出三仙殘殿,天心成就陸仙前,不得入世……”
道狂大驚失色:“一旦如此,前功盡棄……”
“無敵之勢已逝,如今天心對道宮的價值,只有借鴻蒙氣息成就不死境,打開通天路,讓我等成仙。”
道虛蹙眉長嘆:“不如,再等等……”
“再等下去,道宮數十萬年的超然,將會丟得一乾而盡。”老道嘆了一聲,起身朝二十七座峰走去。
就在道宮準備改寫天心的命運時,天心似有感應,心頭劇烈一跳,面色慘白!
“道宮,你們要幹什麼!不!你們不能如此對我!我還沒有失敗!”
心頭的劇烈恐慌,讓天心全身微顫,這還是他竭力控制的結果,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被改變,因爲他敗了!道宮寄託在他身上的無敵之勢,沒了!
而這一切,都拜邪天所賜!
“不!我不甘心!我還沒敗!”
天心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始誦唸太上忘情經。
見此一幕,老道步履微頓,卻搖頭喃道:“晚了,無敵之勢,邪天在密林中親手賜予你,卻被他再次奪回,你如何還能翻盤,這,便是命……”
“再等等,再等等!”道狂發狂,“你數十萬年都等了,還差這段時間麼!”
“等來的,只會是絕望。”老道輕喃,卻停下了步伐。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邪天不再流血,天心恢復無情。
二人再次相向而行。
剛踏出一步,一隻三足圓鼎,自天心頭顱兀然出現。
邪天瞳孔劇縮,腳步下意識一頓,忽然他面色大變,速字暴起,張口冷喝!
“想逃?”
身形正變模糊的天心,聞言面色微變,他想不到邪天的反應速度如此之快!
“我想走,你攔不住。”
三足圓鼎綻放出乳白之芒,將天心納入,化爲一道白光,即將消失於上境天地。
“不過我會回來,那時,你必會死在我……”
“邪刃!”
天心豪言未完,邪天一聲厲喝,黑光一閃即逝!
嘭!
“啊!”
一聲慘叫,在虛空之中響起,卻越來越遠,直至消無。
噗!
邪刃與天一鼎激烈碰撞產生的威力,直接將邪天轟飛萬丈,吐血連連。
嗖!
邪刃帶着三分之一隻天一鼎,遁入邪天體內。
上境天才、九州衆人,目瞪口呆!
他們看到了什麼?
道宮第一道子,在與同輩的對戰中,逃了?
包括神韶在內,從未有人會將逃這一個字,與天心聯繫起來!
九州第一天才,怎麼會逃?
還是借道宮重寶天一鼎逃?
“這……”老爹朝武商眨了眨眼。
武商吞了吞口水,忽然想起一事,傲然道:“我早說過,他不是我徒弟。”
“他他他……”神姬興奮得小臉瞬間通紅,激動嬌喊道,“天心逃啦,天心逃啦,哈哈哈……”
“四境,第一人?”孤煞婆婆嗤笑一聲,轉而看向依舊默立的邪天,嘖嘖嘆道,“四境,第一人!”
“哈哈哈哈!”瘋老頭放聲狂笑,“仙風,這便是你道宮第一道子?我建議改個名兒,叫第一逃子算求,哈哈哈哈!”
……
因天心的逃遁,九州大亂。
不過再亂,也亂不過道宮。
此刻二十七位老道和道狂,連帶道宮所有三境長老、四境弟子,彷彿都被憑空出現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臉上。
痛倒不痛,卻羞憤欲死!
“哪怕九死,也不該逃!”
“天心如此,道宮無顏!”
……
可只有二十七峰前的耋耄老道們才知曉,天心,差一點還逃不出去!
“是那件東西……”道狂壓下心頭的濃濃羞憤,陰沉道,“我曾於絕淵感應到此物,十分可怕,卻沒想到,可怕到能須臾間毀去天一鼎的地步!”
“此物……不詳。”老大人的道眸中,還殘留着一絲邪刃的殘影,與殘影同生的,還有一絲濃濃的懼意。
道虛眉頭緊蹙,忽然開口道:“天心不傻,爲何要逃?”
此話一出,衆老道眉頭忽然一凝,似有所悟。
“那裡,是上境……”
“上古後,首次開啓……”
“機緣無數!甚至傳說,三大道藏之一、鬥戰勝訣中的第二層,就在上境!”
……
老道恍然:“天心,他是知恥而後勇,欲借上境機緣翻盤!”
想通此點,衆老道黯淡的心頭,忽然生出一絲亮光!
“若天心得悟鬥戰勝訣第二層,必勝邪天!”
一瞬間,濃郁的自信,憑空落入衆老道心田,讓他們蒼老無比的臉上,綻放出無匹的希冀光芒。
“好看麼?”
“父皇,太好看啦!”神姬美眸彎成了月芽兒。
神韶哈哈大笑:“且看下去,愈發好看!”
“啊?天心不是逃了麼,還有啊?”神姬大眼睛眨巴出了濃郁的期待。
“逃不逃,是天心的事。”神韶緩緩收斂笑容,靜靜看着默立的邪天,“殺不殺,是邪天的事。”
邪天靜靜看着天心逃亡的方向,整整一炷香。
一炷香後,他仰頭望天。
“古戰地,可有第二株妖心草。”
天地無音。
只有片雲。
雲變無字。
看清此字,邪天笑了。
笑得上境天地,頓生哭嚎之音。
似在哀求邪天,勿行殺戮之事。
“還有兩次。”
丟下一句話,邪天在衆天才驚恐的注視下,朝天心逃離的方向邁步追去。
那個方向,他比較熟悉。
有座書院,名有無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