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妮兒來時很凝重……
因爲她集結魔族全力需要應對的，是自己的姐夫。
這個姐夫完全就是憑空冒出來的，完全沒有任何證據支撐她會多出一個姐夫來。
但即便如此……
她也能從對方對自己的注視，以及注視中蘊含的淡漠、厭惡、蔑視等情緒，確定這件事是真的——
因爲她的姐姐，曾經就這樣注視不如自己的魔妮兒。
每每想到自己在那股清風的這般注視下，還心懷高傲和從容……
她就覺得自己的姐姐從無可復活之地復活過來，接連不斷地抽她的耳光，而且抽的時間很長——
她和清風對視了多久，她姐姐就抽了她多久。
似乎這就是她抓狂的原因，同時也是她暫時拋開魔族羣體的執念，自卍族後再度集結族羣之力的原因所在。
自她的姐姐死後……
她就沒有什麼懼怕的了。
若非要說有——
那就是她姐姐死後依舊施加給她的陰影。
只有將這陰影也徹底斬卻，她才能真正的無敵。
爲了真正的無敵而凝重，這是應該的。
可她沒想到……
九天九帝早就在她想要來的地方等候着。
這讓她頓時就輕鬆了起來。
九天九帝是什麼？
再她看來，就是一羣眼界很高，自以爲是的小螻蟻。
這羣小螻蟻，似乎因爲一個很偶然的巧合得以重鑄寰宇，所以認爲自己就有了應對寂滅之災的可能。
她很想笑。
可她並沒有笑。
有志氣，並不可笑……
可笑的是螻蟻認爲自己九個加起來，就確實能抗衡自己。
思及此處，魔妮兒有些感慨和愧疚。
她愧疚於自己和九個螻蟻第一次觸碰時，給予了對方一定的幻想。
幻想會害死人的。
此刻，就到了死的時候。
既然已經認定了九天九帝會死……
魔妮兒在小小地調戲了一句後，就失去了繼續調戲下去的心情。
不過她也沒有將視線投入腳下懸崖深處的那個旋渦。
即便是她，都不確定那股和自己對峙的清風，是否來自這裡。
她只知道這裡是陸壓自禁之地，卻感受不到任何清風，任何陸壓的氣息。
這讓她很有些爲自己的決斷得意。
因爲她覺得這個時候將陸壓視爲最強大敵，爲時未晚。
但得意之餘……
她也切身感受到了威脅。
這威脅讓她意識到，自己即便集結了整個魔族的戰力，也依舊是準備不足。
因爲準備不足……
她纔不敢注視旋渦。
得好好想想。
所以腳踩九天寰宇大地的魔妮兒，並沒有動。
魔妮兒不動……
早已僵硬的八位天帝，更是不敢動。
此刻他們甚至都尚未平復因爲魔妮兒突然駕臨九天寰宇而失控的心境。
好在……
之前發生了一件事，得以讓他們繼續在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的層面上懊惱，而不會真正去琢磨魔妮兒駕臨九天寰宇到底意味着什麼的，等同寰宇毀滅的大恐怖。
而怕什麼就來什麼，又是什麼？
就是擔心把浩帝弄死了之後……
公子尚暫未成就最強一帝前……
九天寰宇會失去最後一個面對魔妮兒的可能。
正因爲這個擔心……
他們並不敢把事做絕了……
而如今的場景，正好印證了他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但……
印證了這一點，就一定值得慶幸麼？
不。
一點兒也不。
他們非但不慶幸……
當他們將思緒從懊惱中解救出來後，他們就必須面對眼前殘酷的現實——
三界第一強者，破入九天寰宇……
還順手帶來了一批，他們從未有過聽聞的，一個個散發無比強勁氣息的種魔王……
以及身後那烏泱泱一片的，他們曾有幸見過幾次的魔族兵海。
何止恐慌……
他們的思維甚至都被魔族這龐大且恐怖的陣容所定住，一動不敢動，如同此刻站在先鴻山邊沿的天衣。
不是天衣突然不想出去了……
她很想走。
卻走不出去。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能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再行走……
都是在原地踏步。
似乎她和他面前的虛空已經分離……
思忖良久她才明白——
不是自己和麪前的虛空分離了……
而是整個先鴻山，被隔絕了。
天衣偏着腦袋想了想，旋即就搖了搖頭。
“這不是陸家會做的事……”
爲何？
因爲她看到了還在朝先鴻山趕來的，那些想要拜見陸家的修士們。
這些修士們先是有說有笑的，或說着對陸家少主的敬仰，或說着對陸家的敬佩……
可一旦踏足先鴻山地界，也就是從她面前左右走過時……
所有人都不會再開口，俱都保持着該有的敬畏和沉默。
人可以進來……
她不能出去。
天衣的視線緩緩上擡，似乎想看到一些什麼。
她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毫無異常的虛空。
而這片虛空深處，卻藏着十數位鎮守先鴻山的大帝。
這十數位大帝，只是鎮守的一角。
沒有任何大帝在面對陸家時會大意行事……
所以先鴻山八方，共計百餘位大帝包圍。
若不是懼怕陸壓設下的禁制，他們甚至敢在先鴻山上空鎮守。
看不見……
一動不動的天衣，卻沒有放棄，而是操着沙啞的聲音，用盡最大的力氣喊出了內心的疑問。
“你們，什麼意思？”
沒人會搭理一個小女子。
哪怕這個小女子，極有可能是陸家少主剛娶的少主夫人之一。
更何況……
聽到這話的，只有諸般大帝，他們更不可能自降身份搭話。
當然……
這是他們之前的想法。
現在……
卻不一樣了。
因爲包括天衣在內的所有先鴻山的生靈，都被他們禁錮着不可能動……
但整個九天寰宇，卻在動。
動得他們心旌搖盪。
動得他們肝膽俱寒。
更甚者……
因爲能夠感受到撼動九天寰宇的力量，來自陸壓自禁之地……
雖說他們同樣感受到了無匹的魔族氣息……
卻無法確定撼動九天寰宇的，到底是魔族還是陸壓……
是以……
“哎，少主夫人，少主此去，必死於邪帝傳人名頭之下……”
天衣聞言，感覺整個天地都開始旋轉，一顆心也被無形大手死死掐住。
“不，不會的，他，他很聰明，不會，不會……”
“少主當然聰慧過人，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這是他主動要求的。”
“主，主動要求？”
“以他之命，換爾等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