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邪刃的本意，就是點醒遲鈍的陸家人……
但因爲邪天的苦難經歷，他氣得連飛揚二字都叫了出來。
只有飛揚二字，才能加深陸家兩位老祖的罪惡感，愧疚感。
可無論陸家人又多愧疚……
他也不會因此感到快意，有的只是憤怒，以及更爲深層次的擔憂。
擔憂二字，並不獨屬於邪刃，也屬於浩帝。
他臨走時對邪天說的沒大沒小……
聽上去像是對邪天無禮行爲的喝斥……
實則是對邪天敢於挑戰鈞帝威嚴的警示。
也只有同樣身爲九天九帝之一的他才真正明白，鈞帝二字代表的是何等的威望，何等的尊貴，何等的力量。
面對這樣和九天寰宇等同的存在……
你個廢人還敢交易？
還敢在交易中玩弄小手段？
甚至還敢以補天環相逼？
當然……
因爲有陸壓的存在，浩帝並不相信鈞帝會因爲一個晚輩的無禮行爲，而迸發足以掀翻整個九天寰宇的憤怒。
然而還是有一件事，讓他捶胸頓足，恨不得抽邪天幾耳光！
“補天環啊，那可是補天環啊！”
“你個小王八蛋不敢用，他niang的也不敢先問問我麼！”
“就這般交了出去！敗家子！妥妥的敗家子！”
……
浩帝有咬牙切齒的心，也正在咬牙切齒。
跟着鈞帝分身出去的他，並沒有看到鈞帝分身。
回頭一望，他本以爲能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公子尚，卻也空無一人。
所以他知道，鈞帝分身並不想再和他擺龍門陣，而是想和弟子說些私下的話。
這讓他有些失落和不甘，卻也給了他表達真實心情的空間。
而咬牙切齒似乎還不足以發泄……
少頃後，他在先鴻山上空狠狠啐了一口，這才拂袖而去。
浩帝走得風風火火……
鈞帝分身和公子尚二人周圍的環境，卻安靜，且安靜得異常。
公子尚能夠感受到，面部表情沒有絲毫波動的師尊，此刻其實處於慍怒之中。
而且這種慍怒，比聽到他說自己兩千餘種天道本源並未徹底圓滿時更爲嚴重。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跪在了鈞帝分身面前，額頭緊緊貼在地面，一動不動。
緩緩流逝的時間，對公子尚來說是一種煎熬。
在煎熬中，他絞盡腦汁思考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師尊又爲何會如此動怒。
結果當然是毫無所得。
他覺得自己的師尊，肯定是在生飛揚兄的氣。
因爲就他所知，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生靈，當着鈞帝分身的面兒做過那樣帶着戲弄意味的交易。
可這種破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至高境界的猜測，真的不會褻瀆他的師尊麼？
不。
肯定會褻瀆。
但除此之外……
又是什麼原因呢？
“尚，你的膽子比我想象得還小啊，”鈞帝分身緩緩開口，甚至還帶着笑意，“連爲師爲何生氣都不敢猜下去。”
聽完師尊的話……
公子尚才清楚，師尊的笑根本不是笑，而是譏諷。
這讓他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身軀也開始微微顫抖。
“師尊，弟子駑鈍……”
“不是駑鈍，就是膽小。”鈞帝上半身微微前傾，“第一次也就算了，第二次，爲師給了你很好的機會，你還是沒有把握住。”
話音落……
公子尚如遭雷劈。
這句話，劈醒了他，也讓他終於明白師尊爲何動怒，爲何說自己太過膽小。
“回稟師尊，弟子不才，其實猜到了師尊的用意，沒有再比那個時候斬草除根更好的時機了，但……”
“但是什麼？”
“但，但弟子剛開口，飛……陸飛揚他便提起了陸密！”
“陸密？”鈞帝分身暗歎一口氣，嘴上卻道，“陸密之事，爲師很早就說你太優柔寡斷……但即便如此，該如何收尾你也早有定計，他提陸密，如何能讓你亂了方寸？”
公子尚苦笑道：“師尊，陸飛揚言辭無比犀利，弟子一時猝不及防，是以，是以……”
“因爲猝不及防，所以不敢強勢……”鈞帝分身嘆道，“還是膽小啊。”
“弟子知罪。”
公子尚不再言語，趴伏在地。
該說的話，他已經說完了，剩下的自然是認錯，這沒得商量。
但讓他閉嘴的，還有另外一層內容——
“其實你真正害怕的，是在先鴻山動手無法善了。”鈞帝分身直直注視着虔誠認錯的弟子，默默道，“畢竟那是陸壓的地盤，連我都要仰頭看一眼禁制的地方，對麼？”
公子尚依舊不語。
當被師尊強迫跟隨浩女進入陸家深處，且想明白了師尊真正的用意後……
他是熱血沸騰的。
只要能斬草除根……
他會怕流言蜚語？
他會怕聲名一落千丈？
他會怕千夫所指？
他什麼都不怕。
可他怕自己行走的那片天地，會讓自己永遠走不出來。
即便他有九天寰宇最強大的存在爲師尊……
可那片天地的主宰，也擁有能殺死任何存在的能力。
而這一點，還是他的師尊親口告訴他的。
“陸飛揚就不像你……”見弟子不開口，鈞帝分身嘆道，“看看他都做了什麼，聽聽他都說了什麼？”
趴在地上的公子行，因爲這句話自然而然地開始回憶。
邪天所做的，就是和鈞帝分身的交易。
而邪天所說的，便是和魔皇見了一面，然後告訴魔皇老子女人夠多了，你一邊兒涼快去吧的話。
第一件事是真實的，因爲就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但第二件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
“你認爲陸飛揚是在吹牛？”
“弟子不敢，但……”公子尚擡起頭來，輕輕道，“弟子並不認爲說過那句話後，陸飛揚還能活着離開。”
這句話中，透露出了濃濃的優越感。
但令人可笑的是……
鈞帝所感知的優越感，竟然是自己的弟子尚，幫魔妮兒表達出來的。
這彷彿讓他有些受傷。
不僅因爲他的弟子並沒有就第一件事幫他這個師尊說上兩句，更因爲公子尚似乎擁有一顆誰強大我就跪誰的本能。
當然最爲可悲的是……
說出這話的公子尚，也失去了平日裡的敏感，並沒有發現自己對師尊說這話是大不敬，甚至還微擡視線，想讓師尊看到自己肯定的態度。
肯定什麼？
肯定他自己的猜測絕對是對的，肯定陸飛揚根本沒膽子對魔妮兒說那樣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
鈞帝分身取出了補天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