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虛僞的人……
最好的辦法便是以虛僞對之。
這一點……
邪天在漫長的鬥爭生涯中，得到了充分的錘鍊。
在加上有自己的存在，近墨者黑這一點的影響之下，邪刃完全相信邪天能夠在完全不撕破臉的情景中完成對公子尚的試探。
他卻沒想到……
公子尚進門後對邪天表達的第一句驚歎中夾雜着濃濃關心的話語還未說完，邪天便輕描淡寫地將其撥到一旁。
撥到一旁也就罷了……
緊跟着，陸密來了。
陸密是誰？
陸家老二陸鬆獨子。
在上古洪荒覆滅後，九天寰宇誕生沒多久後，便消失在古天梯之中。
受命入古天梯的邪天，成功找到了陸密……
還不是屍骨，而是活的。
只不過這個活的陸密，是被人困在古天梯第四層的登天梯上的。
而囚困陸密的人是誰？
是九帝拜壇梯。
更爲精確地來說，是唯一有資格掌控九帝拜壇梯的，公子尚。
可以說……
這件事稍有不慎，便會讓陸家和公子尚，乃至公子尚背後的鈞帝從至少是表面上的和和睦睦，變成針尖對麥芒。
在邪刃看來，這件事即便是要提，那也該是在雙方有來有往的較量中，出其不意且無比含蓄地點一下就夠了。
這一點，不僅是試探，更是自己想要達成目的的籌碼。
面對這種試探，公子尚即便有萬般準備，萬般自信，也必然會稍稍妥協——
且不說公子尚妥協的原因，是因爲自己做了很錯的錯事，還是事情做對了，單純地處於彌補陸密的心理，邪天都會佔據上峰。
所以此刻的局勢，邪刃看不懂了。
他也不想看。
畢竟在這種被邪天一句話搞得無比尷尬的氛圍裡，躺着就行。
公子尚卻不能躺着。
他不僅不能躺……
當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飛揚兄說了什麼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在混宇之門中……
因爲九帝拜壇梯的原因，他能感應到邪天做了什麼。
他當然也推測出，邪天有很大可能依舊解救了陸密……
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譬如囚困陸密的時候，他就幻想過一旦自己的飛揚兄活出第二世，且知曉了此事，自己該如何應對。
想歸想……
當邪天赤果果地將此事擺在明面時……
饒是尚通過無盡歲月所錘鍊出的，能讓魔族九位聖女都無法接受的虛僞，都變得無比脆弱，不堪一擊。
所以他只能發呆，似乎沒聽清飛揚兄說的話，又彷彿聽清了，卻不知道對方說的到底是什麼。
邪天並沒有催促，也沒有因爲對方表現出彷彿沒聽清的樣子而重複一遍。
重複是沒有意義的。
有意義的是，陪着此刻無比認真的小霸王一起注視公子尚。
邪天一邊注視，心頭一邊暗贊。
這是他頭一次認真打量九天寰宇第一天驕。
這位上古洪荒三大道體之一——混沌道體的擁有者，很帥，五官柔和，卻不失堅毅，堅毅又不缺圓潤，圓潤中又帶着絲絲高位者才與生俱來的威嚴。
在邪天看來，公子尚若爲帝皇，定然是最全面的皇帝，若爲將軍，定然是最全面的將軍……
彷彿世間的任何身份，只要公子尚去扮演，都是最好的人選，且沒有之一。
所以此刻他有些理解上古時的自己了。
上古時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牛逼到爹不親、娘不愛的人。
但總歸是個人。
而人需要什麼？
需要的是情感。
就在上古陸飛揚各種空虛寂寞冷的時候……
鑽出了公子尚這麼個完美的人，邪天想不到陸飛揚有什麼理由去拒絕這份情感。
“或許那件事中，小霸王之所以選擇受罰，也是因爲二人之間的情感吧……”
邪天有些胡思亂想。
前世的自己就是今世的自己。
所以小霸王到底做沒做那種十惡不赦的事，他是最清楚的。
可一直以來，他都無法完全想明白沒有做那件事的小霸王，爲何要承受那一切不可承受的誹謗、誣陷以及懲罰。
此刻，他對此有了些認知。
因爲慘死在那個事件中的三清道體，是公子尚的未婚妻。
“真是令人感動的友情啊……”
一個因爲好友未婚妻死了，而自己的嫌疑最大，所以甘願在各種誣陷中受罰，只爲讓好友好過一點……
一個因爲自己的未婚妻死了，最大的嫌疑犯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必須在無盡的痛苦中去力保朋友……
如何能不令人感動？
雖說感動……
邪天卻無眼淚。
所以他的心是異常清明的。
清明到公子尚臉上每一根毫毛的變化，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注視下……
公子尚從呆滯，漸漸轉爲苦笑。
他一苦笑……
小霸王就皺起了眉頭，且看向邪天，彷彿在說——好像有內因啊……
邪天對小霸王笑了笑。
其實他不想笑的，因爲這幹他屁事。
“飛揚兄還是問了……”苦笑的公子尚嘆了口氣，表情甚是爲難，“說實話，此事本是絕密，尚不該說與任何人聽，但……但若尚不說，飛揚兄會當做此事沒發生過麼？”
瞥了眼眉頭都立起來的小霸王，毫無興趣的邪天只能嗯嗯道：“嗯，最好還是說說吧。”
“我就知道。”公子尚苦笑更甚，糾結良久才輕輕開口，“其實陸密本不該被囚困的，而是該被斬殺的。”
“爲何？”
“事關九天寰宇絕密。”
“什麼絕密？”
“嗯……”公子尚似乎在組織措辭，又彷彿是在挑可以說的說，“不知飛揚兄還記得金翅大鵬一族，出了一位名爲吞瀾的天驕與否？”
“吞瀾？不認識。”
公子尚苦笑道：“這話要換成他人來說，尚肯定不信，但飛揚兄說不認識，那就是真的不認識了，陸密之所以被因果境秘密下令斬殺，便和吞瀾有關。”
邪天並沒有仔細聽公子尚的話。
一直在觀察公子尚表情的他，發現當自己說出不認識吞瀾後，公子尚的表情發生了微不可察的變化。
變化極其微弱……
卻擋不住莫名感應的窺視。
而這種變化透露出的，是放鬆。
“哦……”邪天也開口道，“吞瀾是誰我沒興趣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我也不想聽，你這麼一說，是不是你本該殺了陸密，但因爲顧忌和陸家的關係，選擇違命將其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