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障礙的路……
並不意味着就一定是條好路。
站在第九層天梯通往下一個未知之地的邪天，發了一會兒呆，想的便就是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的他，其實還很懷念之前一路登天梯所遇到的坎坷。
因爲那會讓他的思緒不被最終的恐懼所擾，還能分心思考其他的問題，彷彿思考其他的問題，哪怕這問題是橫亙在他面前的天險，那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甚至還能在這些坎坷的過程中，極其偶然地抓住一個反擊的機會……
讓九天九帝欲得而不可得的寶物，被人親自送到面前。
這東西，此刻就在他懷裡，因他的體溫而漸漸溫暖。
溫暖的東西，基本上是無害的。
邪天能夠體會得到……
這個哪怕僅僅觸摸就能讓自己對第九層古天梯內詭異的天道本源產生感悟的寶貝，對自己完全沒有一絲壞處，它甚至還在以緩慢的速度，恢復自己一路行來的消耗。
但藏在圓環背後的，或者說是敢於讓幕後之人毫不猶豫送出此物的底氣，是迄今爲止他未曾遭受過的寒冷。
連這種東西都說送就送……
是說即使到了我手，也會被你拿回……
“還是你已經搶到可以無視這件寶物的地步了……”
面對着漆黑的，通往未知之地的入口，邪天暗喃。
早在古天梯第五層時，他就預感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他堅信自己會走到這裡……
他也相信一直阻止自己走出古天梯的幕後之人，會讓自己走到這裡。
因爲走到這裡，並不意味着邪天就真正成功了——
畢竟邪天並不確定，這個入口通往的，到底是何地。
但無論是何地……
走投無路的邪天，都是要去的。
所以他僅僅在入口前停頓了十來個呼吸……
便趨步上前。
速度不快不慢。
又是他早就習慣了的，一步尺三。
走這樣的步子，對如今他的身高來說是可笑的，卻也是最安心的。
入口黑暗。
走進去，卻是璀璨的星空。
環境稍顯幽冷，卻不至於無法忍受。
在賈氏賭場和人夜話了一宿後，他就喜歡上了星空。
而如今處於他頭頂的這片星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最廣袤的。
或許都不能用星空來形容……
因爲他所看到的，基本沒有單顆存在的星星……
而是無數星星縈繞而成的。
譬如星環。
譬如星河。
譬如那個最爲璀璨的卍字。
譬如那柄最爲犀利的鐮刀。
……
一片星空。
無數繁星。
幾乎將他畢生所見之物，都用這種浩瀚無垠的表達方式呈現在他眼前。
看着看着，邪天就本能地朝星空伸手而去……
中途卻是一頓，然後收了回來。
因爲他覺得自己是極其渺小的，渺小到沒有資格去觸摸這片最爲美麗的星空。
可他眸中，沒有絲毫氣餒和挫敗，反而比剛進入口時亮了些許，彷彿看到了一直想擁有，卻連其形狀都從不知曉的心愛之物一般。
似乎因爲星空的浩瀚和美麗……
縱然一直昂着頭走，邪天的速度也沒有減慢。
憑他如今的修爲，即使沒有觸碰星空的資格……
但將其銘記於腦海之中，還是能做到的。
可惜的是……
路有盡頭。
星空亦有邊界。
當邪天停下腳步……
頭頂星空頓暗。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門。
此門甚爲古樸，飽含歲月的滄桑，滿是被光陰雕琢的痕跡。
而且第一眼邪天就知道，這扇門已經很久沒有開過了。
因爲那道寬約一指的門縫間，竟有蛛網懸掛，看上去很不正經地隨着微風輕輕擺動。
但邪天沒有感受到這拂動蛛網的微風。
所以他開門的方式就顯得比較特別了。
因爲只有用腳踹……
纔不會觸碰到剛好結在伸手推門高度上的蛛網。
門很輕易地被踹了開來。
藏於門背後的，連莫名感應都未曾發現的一隻米粒大的蜘蛛掉了下來……
卻沒掉在地上，而是被一根蛛網扯住了一隻腳，懸在半空，正慌亂地掙扎着。
直到這個時候……
邪天死寂的邪心跳速，方纔開始產生反應。
而且是瞬間就臻至了跳速的巔峰。
所以門開了……
邪天的視線卻還在蜘蛛身上，饒有興致地打量着。
這是一隻尋常的蜘蛛。
但它能陪着這扇門一起歷經歲月的雕琢還生龍活虎，又不是一般的蜘蛛。
邪天並不想知道，這隻看似尋常，實則不尋常的蜘蛛，爲何擁有守衛這扇門的資格……
他如今只想說一句話。
但他暫時沒有說出口。
只是隨手一拋，丟出了一隻蠍子。
隨後他才擡頭，擡腿，邁過廝殺正酣的蜘蛛和倒馬佛蠍，走進門內。
門開在一個很高的地方。
但這個很高的地方，卻不大，約莫千丈方圓，空蕩蕩的只有邪天。
回頭一瞧，指引自己來到此地的那扇門已經消失不見。
再轉過頭來，邪天就看到了正前方的上空有座亭臺。
亭臺內，坐着一人，正看着自己。
這個時候……
邪天是看不清這個人的面容和表情的。
因爲對方太過耀眼，從而顯得模糊。
但他並沒有努力想要看清的衝動。
很早之前……
他就隱隱預料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這一幕就是他前所未遇的大恐懼。
這個注視自己的人，就是一直在幕後操控古天梯內一切，甚至還在外設局，讓九州界出戰，甚至讓小樹陣亡的罪魁禍首。
所以這個時候……
反而是最不需要看清對方的。
需要的是，靜下來。
因爲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只有真正地靜下來，才能活。
“你很聰明。”
“古天梯內幾次小動作，都被你勘破，甚至被你翻盤。”
“你福緣也深厚，沒了所謂的鴻蒙萬象體，卻機緣巧合得了宙棺和意海之眷顧，這可不是鴻蒙萬象體能比擬的。”
“想必你也猜到出了古天梯，並不會出現在你想出現的地方，否則也不會想着要補天環。”
“所以我最想問的是，你此刻，在想什麼？”
注視邪天良久……
剛好完成補妝的魔妮兒輕聲問道。
“我在想……”邪天想了想，也輕輕回道，“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