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陸壓的虛影出現了……
即使在整體形勢上，陸家對陣魔族呈現碾壓的態勢……
這也不代表陸家的每個人，都是無敵的。
認清這一點，不需要太過高深的閱歷，只要不被陸家的光環影響心智，每個在人魔戰場上戰鬥過的生靈，幾乎都會有如此認知。
而聽到藍楓的話，小樹等人也回過神來，沉默不語。
躺在地上的兩截陸家人，在藍楓極其熟練的救治下，已經脫離了瀕死的狀態。
“放開我，我要去……”
“就你這模樣，打算去拖累自家兄弟，好給自己找幾個陪葬的？”
“放屁！我……”
“不是就給我好好呆着，不少你一個！”
“你是誰，你憑什麼……啊，是你，藍，小藍藍……”
“也就看你快死了，否則老子的大耳刮子抽不死你！”
……
氣呼呼地丟下這個陸家人，藍楓一揚手，又接住了第二個陸家人。
陸家和陸家的戰鬥，就這樣持續着。
很激烈。
甚至是慘烈。
因爲藍楓接過的陸家人越來越多，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當他接過第一個無需救治的陸家人的時候……
他努力瞪大的眸子，溼潤了些許。
這個時候……
劉鎮等青蓮仙兵也走上前來，從藍楓手中接過尚熱的屍體。
他沒有出言安慰。
安慰沒屁用。
有用的是觀陣。
這也是藍楓讓一羣新兵蛋子多看看的原因。
只是劉鎮微微側目，就發現九州界的小娃娃們雖然在看，卻看得心不在焉，似有心事一般。
這讓他眉頭微蹙，每過多久又鬆了開來。
“畢竟第一次進入人魔戰場啊……”
對於第一次進入人魔戰場的軍士來說，觀陣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看自己的同類是怎麼死的。
想了想，劉鎮便看向小樹。
“接下來，該你們接人了，謹慎點。”
陸家人的後腦勺沒有長眼睛。
而且魔族也不會很聽話地將陸家人刻意朝九州衆修所在方向轟來。
所以能夠準確且迅速地接住受傷脫離軍陣的陸家人，不僅考驗膽力，也考驗着戰鬥的智慧。
小樹聞言，並沒有第一時刻回答，而是和同伴眼神交流了一番，這纔看向劉鎮，認真道：“好。”
劉鎮點點頭。
小樹的反應，讓他好受了些。
“至少是冷靜的，沒有亂了心神……”
對軍士來說，這纔是最要命的一點。
失去了冷靜，幾乎就等於失去了活下去的根基。
見小樹等人散開前行，行進間頗爲謹慎，劉鎮又暗暗點頭，將目光放在了戰場之上。
距離陸家後陣僅僅萬丈……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平靜。
而萬丈以外，則是煉獄。
擋住煉獄之火的陸家人，同時也在被煉獄之火焚燒着。
雖僅僅隔了萬丈，戰場上混雜的各種戰音，卻削弱了許多許多。
這種削弱，並沒有給他帶來稍稍的舒適，反倒是淡淡的沉悶，陰鬱在他心頭。
越響亮的戰場，其實越不慘烈。
真正慘烈的戰場，就該是沉悶。
因爲無論是自己還是敵人，都沒有力量去咆哮怒吼了，他們會將所有的力量用在殺伐之上……
所以沉悶。
所以壓抑。
輕輕抹去這種沉悶，劉鎮雙眸微眯，開始認真打量魔陣。
此刻的魔陣，和戰初已然不同。
無論是魔陣還是軍陣，都是在極速變化的。
無盡的歲月中……
儘管魔族和人類都是俊傑輩出，魔陣軍陣層出不窮……
但和歲月相比，這種不窮顯然是個笑話。
所以無論是魔族抗衡人類，還是人類抵擋魔族，最爲基本的一點，就是軍陣的變化多端。
若無法滿足這一點，必敗無疑。
在這場精英和精英的對戰中，這一點又成了雙方的基本功，軍陣魔陣的變幻讓人眼花繚亂，足以稱得上是教材一般的戰鬥。
卻也正因如此……
變化到了一定的程度後，穩定變成了關鍵。
雙方似乎在這場持續了六日的大戰中，都找到了對自己最有利、對敵人最有害的一種戰法。
這就讓他們摒棄了九成的變化……
剩下的一成變化，也是在這種戰法之上來進行的。
而這個時候，纔是大戰最爲賞心悅目，也是劉鎮藍楓等人必須全神貫注觀陣的時候。
浩女也在做同樣一件事。
而且觀戰這件事對她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和陸家四位老祖短暫的協商後，大戰就開始了。
協商的過程，其實就是她頻頻點頭的過程。
且不說自從發生了和邪帝的那件恩怨之後，浩女就沒怎麼參與過和魔族的戰鬥……
即使參與過，在大軍作戰的層面，她依舊是四位老祖眼中的新兵。
但畢竟是大帝。
超凡的修爲，帶來的必然是超凡的眼光。
四位老祖勝在經驗，浩女則能憑藉大帝意念在整體把控和細節操縱上勝出。
而她如今看的，就是細節。
“只有將細節完全洞悉，才能於微末處提前發現魔陣之變幻……”
想到陸鬆的教誨，浩女看得更爲認真。
這一認真起來，曾爲大帝的她，險些滋生一種暈眩感——
因爲，處處都是細節，都是需要她在意和關注，根本不能無視的細節。
從來就沒有什麼一呼萬應的統帥，也沒有整場戰鬥只指揮一次便可高枕而臥、靜待軍士凱旋的統帥。
整場戰鬥只說一句話的統帥，不是蠢貨，就是死得太快。
統帥需要做的，就是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細節，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細節歸攏分析，得出最佳的應對之法。
但這只是他的應對之法。
要將他的應對之法完美展現……
統帥還需要做一件事——
那就是將他的應對之法按照麾下軍士的能力、特點分成數千上萬份不同的命令。
當軍士能夠將這成千上萬的命令準確且準時地完成後……
他的應對之法，才能奏效。
“這就是統帥需要具備的能力麼，怎麼可能做到……”
滋生這種感悟的浩女，下意識地感慨了一聲。
同時……
在她附近負責接人的小樹，也走出了長時間的沉默，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就是數量多了些，其他……都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