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個字，讓簡陋的臨時洞府安靜下來。
秦氬有些吃驚。
因爲就他所知的消息，他爹許多年前就沒了消息，生死未卜。
如今突然聽到剛進古天梯的一個天驕提及秦氪，他覺得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而其詭異的地方，便在於——
“這白癡是早就知道我父子倆，所以突然提及，想要我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之後，秦氬覺得自己直接讓對方留遺言的可能性倒會多出不少，因爲對方的話，更像是一種要挾。
更何況……
此刻邪天的臉上，多少有些愧疚之色。
邪天確實很愧疚。
他覺得就因爲對方鬍子太濃密，就將父子說成兄弟……
倫常這東西且不說，最起碼沒有任何天驕喜歡聽別人把自己叫老了。
“抱歉，我只是隨便猜的，別無他意……”
聽到邪天的道歉，秦氬笑了笑。
愧疚。
道歉。
假惺惺的行爲，讓他感受到了更進一步的，也更厚顏無恥的威脅。
“莫非，我爹真在此人手裡？”
沉默良久，秦氬將滿腔殺意藏在了鬍子裡，看向邪天靜靜道：“你想如何？”
這話說得邪天聽不懂。
好在，他看懂了對方的殺意。
這殺意來得更莫名其妙，邪天並不知道對方誤會了什麼，又因何會對自己的話產生如此大的誤會。
“是這樣的……”
邪天當即將跟隨混元仙宗衆齊天去南天門途中，遇秦氪並相救的事說了出來。
“時隔多年，令尊多半已經痊癒，道友無需太過擔心。”
邪天說的，有地點有時間有人物，甚至還有人證，秦氬差點就相信了。
但最終他也沒選擇相信。
因爲……
“你說你是拾荒者？”秦氬的鬍子抖了幾抖。
邪天笑道：“正是，之前隸屬混元仙宗，如今……”
“如今又隸屬哪個超級勢力？”
“沒了，這不來古天梯了麼。”
“呵，”秦氬又笑了，“你還知道古天梯啊。”
邪天點點頭，頗爲感慨道：“確實名不虛……”
“夠了！”
秦氬怒而起身。
他憤怒到了幾點。
但看着滾刀肉一般的無恥之徒，他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這不是詞窮或者不擅長罵人，而是一時間找不到特別適合形容邪天的粗鄙之語。
“拾荒者救我爹我信！”
“但隸屬混元仙宗的拾荒者救我爹？”
“拾荒者還能進古天梯？”
“還確實名不虛傳？”
……
不知在意識中殺了邪天多少次……
秦氬終於讓自己掙脫了憤怒的控制。
下一刻，他毫不猶豫朝外走去。
因爲他怕自己多耽擱一分，就會讓剛剛在意識中發生的事變成洞府內血淋淋的現實。
“可惡啊……”
站在洞府深吸一口氣，秦氬的鬍子又開始亂抖。
此刻他都後悔將這麼個無恥之徒拖回來了。
“這種垃圾，直接丟外面自生自滅多好，枉我還救他一命！”
他正努力地平復……
“秦氬道兄，好啊！”
秦氬視線一轉，就看到一個滿臉笑容的年輕人朝自己走來。
他剛剛獲得的平復頓時煙消雲散，甚至產生了些許反胃的感覺。
這個年輕人，正是他拖着邪天返回營地碰到的值守之人，看上去只有數百歲，真實身份卻是三清道門的上古遺種。
不過在書百歲這個年齡段中，上古遺種所代表的，並不再是今世衆生難以企及的高貴和榮耀。
隨着神源帶來的流逝，這一批甦醒的上古遺種，縱然在身份上可以稱祖，修爲戰力卻只能墊底。
至少秦氬覺得，自己能夠打十個這樣的垃圾，且不費吹灰之力。
“玉痕道友有何指教？”
“哈哈，指教從何說起，玉某隻是路過，和秦兄打個招呼而……”
秦氬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玉痕道友慢走。”
“呵呵，不急不急……”走近的玉痕瞥了眼秦氬身後的洞府，好奇道，“秦兄，爲何你還未開始突破？莫非此人真的是魔族的奸細？”
秦氬雙眸微眯，淡淡道：“怎麼，玉痕道友對此人很有興趣？”
“秦兄，這話可不能亂說！”玉痕面色一正，“誰捉的人就是誰的，這條規矩玉某豈會不知？只不過見秦兄遲遲沒有下手，是以……玉某也是關心秦兄啊。”
接連碰到兩個“關心”自己的人後，秦氬心頭便涌出了一股感激之情。
他覺得要是沒有父親的言傳身教，自己定然不會具有如此高的素質和修養面對兩個無恥之徒。
“嗯？”
似乎兩個無恥之徒的說法，讓秦氬意識到了什麼，心頭當即一動。
“玉痕道友……”
見秦氬叫自己，玉痕立馬眨巴着眼睛：“秦兄，玉某在。”
“你是不是也想快速突破大境，去往上一層？”
“哎，說不想是假的。”玉痕喟嘆一聲，負手感慨，“想我玉某，出自三清道門，名上古遺種，實則只是違天逆地的苟且子而已，秦兄，換成是你，你甘心麼？”
親眼認同地搖搖頭，見狀，玉痕自嘲笑道：“說出來秦兄可能不信，但卻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玉痕道友所說的是什麼事？”
“我玉痕，曾和上古三大道體並肩作戰！”見秦氬眸光立馬古怪起來，玉痕連忙打了個哈哈，“當然，我玉痕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憑我這等能耐，替三清道體扛扛大旗就夠了，至於殺敵，哪裡還輪得到我。”
原來就是個扛旗的，秦氬點點頭，忽而道：“如此說來，玉痕道友倒適合比我更早突破啊……”
玉痕聞言大喜，一把抓住秦氬的胳膊：“秦兄，秦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氬咧嘴一笑，配合着絡腮鬍就跟張開的血盆大口一般：“玉痕道友稍安勿躁，且等等。”
說完，他一個轉身回了洞府。
躺在地上的邪天，正無所事事地看小霸王拯救自己，見秦氬回來，當即笑道：“方纔倒忘了說，多謝秦道友將我救回……”
“我可救不了你，不過……”秦氬也給了邪天一個血盆大口的笑容，“這營地內恰好有位手段頗爲高明的天驕，說不定能救你。”
邪天血眸微亮：“那在下更要多謝道友……”
“謝不謝的不提……”秦氬彎腰看向邪天，一字一句道，“家父，應該沒事吧？”
“剛不就說了麼，”邪天認真道，“令尊絕對不會有大礙。”
“按你所說，家父是被醒世神光命中，爲何會無大礙？”秦氬問完，又意味深長地道，“道友最好想想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