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走了。
順便也帶走了高高在上的視線。
邪月替沒有資格嘲諷的九州界衆生,嘲諷了一句。
但他能做的,也就僅此而已。
究竟能不能用實際行動,將陸老二口中的可愛二字,變成他口中的可怕二字,全靠九州衆生自己。
瘋狂修行,纔是九州界的主旋律。
曾經,他們爲了抵擋羅剎獄的滅世而瘋狂修行。
曾經,他們爲了幫邪天活下去而瘋狂修行。
如今,他們尚不知爲什麼……
但瘋狂修行,總是沒錯的。
有的時候,一個羣體中多出一個變態,而這個變態還是衆人爭相模仿的對象,那情形就變得十分有趣了。
或許是暴漲至少兩個大境的修爲,實在讓他們生不出我根基依舊穩固的自信,是以哪怕是破了大境成了聖人,組成九州無敵大殺四方陣的天驕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和邪天一樣。
只不過在他們身上,出現了被陸家四位老祖視爲正常的情形——修爲不是想壓縮就壓縮的。
但也正因爲這件事很難,所以勉強能夠壓縮一小境修爲,都已然令他們無比滿意。
畢竟這說明他們還有一小境的機會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猥瑣的老爹也沒閒着。
他將從邪月處聽來的,有關春-藥之運用,春-藥之效果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得葫蘆老頭開始懷疑人生,但鬥志本就昂揚的獨眼龍,卻聽得差點飛了起來。
“我就說,我一定能幫到老大的,哈哈哈哈……從今往後,我看誰還敢看不起春-藥!”
老爹記下了獨眼龍志得意滿的模樣,帶着一絲單純的欣慰離去。
挺好的。
雖然乾的不是什麼正事……
但歪門邪道能幫邪天,那便是天大的事。
“可惜,老頭我如今,幫不到你什麼了……”
老爹是猥瑣的,卻也是鬼精鬼精的。
能夠呆在邪天體內的玩意兒,那都是天大的玩意兒,譬如經常性地以撕天裂地之勢出現,且改變大局的那兩把彎刃。
如今彎刃不在了,冒出了箇中年人……
他十分有理由相信,這個中年人和那兩把彎刃,都是同一層次的存在。
因此,一種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悄然襲上心頭。
“連這種存在,都堂而皇之地出現了啊……”
邪刃出現,是爲救邪天的命。
可中年人的出現,卻只是喝酒打屁……
這說明什麼?
“所以那個中年人,已經不夠資格稱爲邪天的底牌了……”
想到在中年人身上感受到的深不可測,老爹一肚子忐忑。
他認爲自己並不是杞人憂天,也不是上了年紀的人慣有的想把任何事都考慮得儘量周全,而是邪天所面臨的真正局面,就是如此。
局面並不算好。
尤其想到小樹諱莫如深地提了一句,邪天在上界九天還有無比恐怖的敵人。
他忘不了小樹等人眸中下意識掠過的驚恐。
或許,驚恐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小樹他們內心的真實感受。
看着日頭高升,老爹出神地想着,表情有些落寞。
“老頭我,還是要陪你走下去的,小屁娃……”
九州界的變化,同樣是瘋狂的。
當整個大界多了數十位聖人,而且是聖人中的強者後,九州界靈就開心地哭了。
他確實開心。
因爲每一位生活在他這片天地中的聖人,都能爲他帶來不菲的鴻蒙本源。
但他的哭,並不是因爲開心。
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曾經他想過的一幕,就這般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了。
小屁娃家裡來人了。
一來就是四個。
在他頭頂上站了整整一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渡過這一夜的。
他能夠知道的是,從今往後,自己就真正和陸家綁在一起了。
然而這一幕,和他曾想過的那一幕又有所不同。
在邪刃的魅惑之語中,他本該是以功臣的身份出現的,他也是這般去幻想的。
但如今,他非但沒有成爲功臣……
“怕,怕是在陸家眼裡,我,我還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中的雞,雞犬……”
他在恐懼中不服着。
然而回想自己和邪天之間的過往,他的心,突然就涼了。
因爲他發現,在和邪天的互動中,他彷彿還真沒幹過什麼有助於邪天的事。
畢竟他絲毫不認爲一本讓邪天夢迴上古的經書,能夠掩蓋自己復活天心,以及面對九州界跑到域外戰場後自己的無動於衷。
“哇……”
對三千言中水之一字的琢磨剛剛開始進行,邪天就發現天下雨了。
下一刻他才意識到,天沒有下雨,而是界靈在嚎啕大哭。
“謝謝。”
人人都有傷心事。
他不想去揭界靈的傷疤。
但這不影響他對界靈此舉表達謝意。
起身。
邁步。
出屋。
淅淅瀝瀝的雨水,似乎有點鹹。
但這對領悟水之本源的影響並不大,就好像界靈哭出來的雨水,對他領悟水之本源的作用並不大一般。
二成六,並不是他如今對天道本源領悟的天塹。
若此刻繼續以二成六爲基礎繼續領悟,他覺得自己至少能夠領悟那個水字三成。
“但這是我想要的麼……”
這樣的自問,在琢磨土、金、火三字時,他已經問過自己三次。
少頃,界靈止了哭泣,天色放晴,他放眼遠眺,看到了遠處從某個大界移栽過來的一片靈木。
靈木鬱鬱蔥蔥,身臨其中,便如回到了充滿生機的母體一般。
“但這是我想要的麼……”
第五次自問後,邪天用搖頭給出了回答。
但真正讓他對自問做出答覆的,是一直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的,一顆石頭。
石頭很不起眼,甚至對寰宇間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來說,那就是一顆普通的石頭。
然而他是邪帝傳人。
那顆石頭,叫做浩命石。
邪帝傳人和浩命石之間,就是天敵和獵物之間的關係。
沒人知曉,當詭異黍天子捏碎浩命石時,邪天心頭出現的不是恐懼,而是慶幸。
當然,慶幸這種近乎於僥倖得逞之意味的詞,邪天是非常不喜歡的。
所以……
“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