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改變的人。
在既定的計劃沒有遭遇不可戰勝的困難前,尤其如此。
但同時,他又是一個擅於動腦,擅於想象,且有可能將空想變爲現實的人。
羅俑說出的那番話,並沒有產生讓他改變計劃的驅動力。
他自己,卻怦然心動。
讓他心動的所在,便是借羅錚的精血,模擬出羅寺一氏的精血氣息,而這精血氣息的強度,還要和羅錚的精血氣息強度相當。
這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湊巧的是,他爲了救治小鈴鐺,接觸到了羅剎的血池,並察覺到了血池精血的奧妙。
奧妙雖然看不透,但憑藉莫名感應以及想象力,他將這奧妙和羅剎初血聯繫了起來。
有了這個爲基礎,他方纔決定試試。
共計三十六個家族的三十六個血池,爲他提供了三十六個莫測的光團。
這三十六個光團,便是他行事的基礎。
而這基礎的來源,則是三十六個光團疊加後的重疊部分。
當他準確找到三十六個光團都擁有的,那一點幾乎不可查的亮點時……
羅俑這邊卻出現了情況。
須臾之間返回的他,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遠超大聖、甚至連羅錚都要弱上一籌的氣勢。
祖上來了。
因爲看到了古血臺那幾個祖上的反應,他是不懼的。
在這精血爲尊的羅剎獄,即使這個祖上不同意他的統一意志,也沒膽子對他出手。
然而,就在他反問一句,準備借羅錚的精血氣息碾壓羅剎的起義時……
氣勢洶洶的祖上,卻沒了反應。
倏然間他就明白,對方是被自己身上及不可查的羅寺一氏的精血氣息,給弄懵了。
這是好事。
所以趁對方懵逼之際,邪天又開始參悟自己想要做的事……
直至清醒,大功告成。
當屬於羅寺一氏的,但強度又和羅錚一般的精血氣息爆發後,這片天地便沒了祖上的什麼事。
但他習慣了低估自己,更何況他知道借羅錚吐出的那點鮮血煉化而成的精血,還算不上真正的精血,所以……
他順便還把自己見過的,屬於羅錚的那萬千無敵異象,給弄了出來。
精血氣息配合萬千無敵異象,邪天這個假羅剎一步登天,成爲了這片天地的主宰。
在這種作用於身心的雙重威壓之下……
十數萬羅剎幾乎被壓成了一張紙。
當看到被他們視爲無敵的存在羅辰,竟在連連暴退中嘴角溢血的一幕後,變成紙的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生命雙手奉上,等待主宰的拾取。
被羅辰的氣勢轟到邪天腳下的羅俑,也看到了羅辰暴退溢血的一幕。
所以他宛如瘋了一般,開始無意識地大喊大叫。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讓他不至於被無法接受的事實真正逼瘋。
“果然,果然……”
羅梅激動得嬌軀輕顫。
她的主人殺祖上時,她沒看到。
但如今,她至少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僅憑精血氣息就讓另外一位祖上受傷的一幕。
至於邪天身上精血氣息發生的改變,她感受到了,卻完全不在意。
彷彿這種超越認知的詭異,只需一句——對主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就能解釋。
“爹,爹,蝴蝶,蝴蝶……”
小鈴鐺眼裡沒有祖上,沒有變色的風雲,沒有正朝她和她的爹拜服的天地。
眼見兩隻蝴蝶越飛越高,似乎就要這般擊穿天地界壁逍遙而去,她拽着邪天的袖口急得直蹦躂。
“它們可捨不得離開可愛的小鈴鐺呢……”
邪天低頭寵溺一笑,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寵愛小鈴鐺的同時,還在做什麼。
羅辰,意識到了。
所以他內心中不斷在咆哮的,什麼不可能,什麼絕對不可能,什麼此界怎麼可能有連本祖都無法承受的精血氣息,什麼眼前的存在究竟是何來歷等等……
通通被這霸道與溫情交織的一幕,摧枯拉朽地碾成了齏粉。
若說在暴退溢血的同時,他承認了邪天的強大,卻因爲邪天非常明顯的刻意裝逼欺凌弱小的舉動尚有一絲不滿……
那此刻,他內心出了驚恐,什麼都沒有了。
因爲此刻他所見的溫情,只說明一件事——對方,根本不在意他。
所以能問出若不誅我,你又如何的話……
所以纔會心不在焉……
所以纔會在面對他這個祖上時,去思考其他的事。
噗通……
不知是刻意,還是因爲暴退無法控制身形……
當邪天招招手,喚回兩隻能抵擋祖上四成精血氣息的蝴蝶時,羅辰跪倒在地。
這一跪,驚天動地,卻又大音希聲,讓察覺這一幕的衆羅剎,將捧着生命的無形雙手舉得更高。
羅俑,也不再大喊大叫了。
他呆呆看着羅辰,只覺此時的祖上和之前自己的身影,似乎完美重合。
“我想起來了,”將蝴蝶重新紮在小鈴鐺的雙辮後,邪天轉身看向羅辰,笑道,“你之前好像說過,要誅我?”
羅辰身軀一顫,看着邪天,欲言又止。
他想說有,但這明顯不符合他活了這麼多年構建的價值觀。
而說沒,又不符合他堂堂祖上的身份。
“閣,閣下,老,老夫只,只是想開,開個玩……”
“我有證人。”邪天笑着指了指腳下的羅俑。
對方在逼本祖!
如是想的羅辰,只欲朝天咆哮。
“總得給我一個認錯的藉口吧!”
還沒弄清對方的身份,便認錯道歉,羅辰有些無法接受。
所以他想要一個藉口,這藉口無論是身份、來歷,或者一個響噹噹的名號,甚至是編出來的什麼什麼,他覺得自己都可以接受,畢竟那精血氣息見了鬼般的恐怖。
“真是見鬼了,三十六血界,何時冒出瞭如此……嗯?”
突然,羅辰心頭猛地一跳,響起了他界一位好友小心翼翼告訴他的秘密……
“聽說,元老議會出了一位大人物,連,連元老都跪了,這位大人物,據說叫……”
想到這句話的羅辰,快瘋了。
他主動爲自己找到了理由,卻萬萬無法接受讓元老都下跪的大人物,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老,老夫萬死,敢,敢問……”不知哆嗦了多久,羅辰終於鼓足勇氣,顫聲問道,“閣……啊不,大,大人您,您可是諱,諱錚……”
恭敬到連羅錚二字都不敢出口,只能稱錚爲諱的羅辰,眼巴巴地看着邪天,視線中除了實質般的敬畏,尚有一絲幽怨。
這絲幽怨彷彿在說——大人,您,您真是太會玩兒了啊……
“你也認識羅錚?”邪天笑問。
他不是羅錚!
羅辰心頭咯噔一聲,正要站起……
“也認識?”
遲疑了一瞬,他又開口問道:“大,大人您,您也認識……”
“當然……”想到那個不給自己機會繼續參悟三千言的羅剎,邪天心頭遺憾重生,輕喃道,“下次,不能讓他再跑了,好氣……”
吧唧!
逼之狂風拂過,羅辰也變成了紙,緊緊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