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瞬，邪天口中的最後一段時間。
隨着無聲的四個字被摩霄看出，時間轉盤似乎發出了咔噠一聲，從四十五息中一躍而過。
躍過的瞬間，摩霄便開始了對四十五息的回顧。
他想通過回顧四十五息中發生的事，來猜測邪天在這段時間裡想幹什麼。
在心跳聲漸重中，他花了一瞬的功夫去思考。
四十五息，是二戰開始，至浮屠時空塔崩塌的時間。
所以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四十五息內，根本沒發生什麼。
準確來說，是根本沒發生能讓邪天改變十死無生之現狀的東西。
當他又用了一瞬的功夫確定，自己並未產生毛骨悚然之感後，他便篤定了這個結論。
“有些故弄玄……”
摩霄暗暗的感慨，至玄而止……
虛字，無法出口。
因爲隨着眸光的微微偏移，他不小心看到了九州衆人中的一人。
此人，身處彌留，命不久矣。
隨後，他的視線開始了靈動的跳躍——從這個九州修士身上，跳到了另外一個九州修士身上。
將九州七十七位至高戰力看完，他似乎就真正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
“四十五息，便是你們能夠抵擋我的……最長時間？”
比起前一瞬，此刻的摩霄多少有些訝異。
其實他前後兩個結論，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但似乎換了一個角度、一種說法後，其韻味就變得極爲不同。
而改變這韻味，或者說賦予這韻味的，便是二字——計算。
“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摩霄暗喃。
因爲這時間，是計算出來的。
如何計算出來的？
先要計算摩霄的戰力。
再計算九州無敵大殺四方陣的戰力。
隨後，還需超高的運算智慧和億萬念頭，經繁雜到無法想象的計算方式，考慮戰鬥中的諸般意外，將諸般意外全部數量化，方能計算出來。
若能計算出個大概的時間，就足以被稱爲戰鬥一途的大師。
而邪天的計算，精確到了呼吸間。
思及此處，摩霄的七彩心臟內，就掀起了一層淺淺的漣漪。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服。
“其實，我也可以……”
想到這裡，他卻突然一頓，又掃了眼處於彌留之境的九州衆人，眉頭微蹙。
“若是不考慮這一點的話……”
這一點，便是九州衆人於最後一刻瘋狂燃燒自己的一切。
他們的舉動，爲邪天口中的四十五息，爭取了至少六息。
這六息，他是算不出來的。
因爲在酆崖戰地，他沒碰到過於絕死之境燃燒自己的人類修士。
不。
“準確來說，是沒碰到過將燃燒自己的力量，用於戰鬥的人類……畢竟，逃命纔是大事啊……”
摩霄笑了笑，在摩隼愈發有力、似乎還帶着對把自己搞成這樣的人的嘲諷心跳聲中，朝僅剩半個的邪天走去。
“但這並不說明我比你差，我只是……不熟悉他們……”
如是一想，摩霄就覺得自己在計算方面，絕對不會比邪天差。
但當他跨出第三步後，右腳卻凝在了半空，落不下去。
伴隨他右腿僵直的，則是他略顯僵硬的表情，以及明顯因爲什麼新的發現而收縮的瞳孔。
至少過了三瞬，他的右腳，方纔落地。
落地的同時，他心頭那層淺淺的漣漪，就變成了一個浪頭，高高掀起。
在思考即將結束的一剎那，他想起了一件事。
這件事放在之前的任何一個時間點，都不足爲奇，只有在摩霄思考臨近結束時突然跳出來，方纔具有了畫龍點睛之能。
“戰前……”
是的。
就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說明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邪天一切的計算，並不是隨着戰鬥持續帶來的對魔的進一步瞭解而進行和完成的。
是戰前。
在雙方初戰開始前，邪天就已經給出了這三個時間。
一炷香。
四十五息。
九十八瞬。
此時此刻，摩霄無語凝噎。
無語的狀態下，他潛意識裡極其罕見地生出了困惑——
究竟是我勝了，還是他勝了？
凝視只剩半體的邪天，摩霄選擇性地壓下了去解答這個疑惑的衝動。
“終究，還是我勝了。”
即使還有邪天道出的第三個時間。
“可我不認爲你還能在剩下的……九十瞬內，做點兒什……逃？”
就在他落下第三步，邁出第四步時，半體邪天艱難且緩慢地轉身，似乎想遠離接近自己的摩霄。
摩霄嘆了口氣，
“你的九十八瞬，就是逃麼……”
縱然覺得四十五息那堪稱驚豔的巔峰過後，如今邪天的所作所爲顯得尤爲可笑，但出於對邪天的一絲敬意，他還是認真想了想，邪天會如何逃。
九州衆人，再無餘力，只能等死。
讓摩拓之前感興趣，如今應該極爲有興趣的自悟軍陣，分崩離析，可能再無重現的機會。
邪天本人，重傷，瀕死……
“一隻腳，你怎麼逃啊……”
摩霄的聲音，很有些哀傷。
但更哀傷的，是他的魔眸。
因爲他的魔眸，正注視着轉身後邪天的正前方，百餘丈之地。
那裡，有顆心臟，名爲魔之心臟，通體七彩，跳動急促，給人一種磅礴有力的生機感。
換做他人，摩霄都不想追了。
即使不追，朝那顆即將變成魔的心臟走去的任何生靈，也是死路一條。
但沉默幾瞬後，他的第四步，還是在邪天噗通一聲摔倒，且一手一腳艱難匍匐前進時果斷邁了出去。
因爲他忽然反應過來——邪天給出的九十八瞬，就是二戰結束開始，到摩隼復活的時間。
“分毫不差啊，精彩……”
摩霄笑了。
笑容裡，再次夾雜着一絲對邪天的敬意。
他輕易就能猜到，邪天之所以能精確預測，這個幾乎不可能發生在域外戰場的事所消耗的時間，是因爲邪天經歷過此事。
但精彩，在想通第三個時間的真正含義後，卻更上一層樓。
“一炷香，誆我入陣……”
“四十五息，驚我退之……”
“九十八瞬，足夠你從復活的摩隼手中逃離……”
想通第三個時間的摩霄，腦海裡瞬間就將這三個時間聯繫了起來。
堪稱完美。
“只可惜第二步，我沒按照你的思路去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