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天子一句話，帶起幽幽冷風，吹得本就有些莫名涼意的衆道祖心頭髮寒。
用近五十位準天子的性命，去印證一件猜測之事，黍天子一點兒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溫和得讓人如沐春風。
但對天庭天子來說，這實在太正常不過。
所以真正讓他們心寒的，是黍天子想要印證的事。
“戰勝自己……”
“反破天子戰盤……”
心頭髮寒的衆道祖，於輕喃間似乎就明白了之前三十六位準天子，是如何死在邪天手上的。
“天子戰盤，能模擬出自己的天敵……”
“欲敗天敵，必先尋求自我突破，戰勝自己，超脫昇華……”
“昇華後，方，方能反制天子戰盤……”
“天子戰盤，天子戰盤……”
……
最終，衆道祖注意的事物，不約而同變成了天子戰盤。
何謂天子戰盤？
天庭獨有！
只有天庭諸天子有資格借天子戰盤磨礪殺伐！
且普通天子，十年之內僅有一月的使用期限！
“就，就這樣被破了？”
衆道祖不可置信。
“若真如此容易戰勝自己，有何資格能讓諸天子借其磨礪自身殺伐？”
“這個且不說，若真如此容易被破，這天子戰盤，也太兒戲了吧……”
……
天庭重器，自然不會是兒戲。
是以他們便知道，是那個萬丈骸山上的邪帝傳人，將天子戰盤當成了兒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齊天門掌教蒼文，一邊注視着最後一批准天子殺向萬丈骸山，一邊不停質問。
“呵，戰勝自己，反破戰盤……”
聽到腳底下一羣人毛骨悚然的議論，小屁娃嗤笑一聲，繼續饒有興致地看第三場戲。
第三場殺戲，來得很慢。
因爲最後一批准天子的腳步，不如之前兩批准天子果斷和矯捷。
這也給了邪天充分時間，再爆出第二蓬彩霧，將天衣的三分靈智，壯大至了九分。
眼見神魂早已消耗殆盡的邪天，將自身氣血轉化爲神魂之力操作此事，驚悚之餘，無定乾坤圖也忍不住開口了。
“夠了，憑你對無定乾坤圖的操控，外加這九分靈智。”
“嗯。”
形同暮年老人的邪天緩緩起身，回首，看向接近山腳的近五十位天驕，然後邁步下山。
“你還要？”
“嗯。”
“不是夠了麼？”
“不能浪費啊。”
浪費？
不解決掉前來斬殺你的近五十位準天子，就是一種浪費？
無定乾坤圖無語半晌，又忍不住問道：“何以戰之？”
四字出，正在遠方遛自己的射日弓頓時停住，雙耳豎起。
“之前覺得挺麻煩，現在倒挺有趣的。”
“有趣，有趣……”
曾身爲混沌至寶的射日弓，如今是開天至寶的無定乾坤圖，都在茫然呢喃這二字。
他們想不通，和天敵的戰鬥，可兇、可險、可懼、可畏，何時輪得到有趣二字來形容？
“看來，不止是戰勝自己……”
猜到邪天這兩批對手是從天子戰盤中走出的無定乾坤圖，否定了因第二戰產生的猜測。
“即使是戰勝自己，破了天子戰盤，也做不到最後那般輕易滅敵的程度吧……”
當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落於邪天身上時，邪天第三次變成了在狂風中飄搖的燭火，怒浪間起伏的扁舟。
卻也有不同。
所有人都看到了，身處更加誇張之劣勢中的蒼老邪天，閉上了血眸。
就在衆人猜測對方閉眸之意時，他們又看到邪天嘴角開始了緩慢的上翹。
隨着上翹，他那張滿是皺紋的面龐變得醜陋。
但醜陋間，卻有一種讓衆人目瞪口呆的滿足，溢於言表……
於滿足中，已經發生過兩次的絕對劣勢之戰，第三次開啓。
壓下對滿足二字的種種揣摩，衆道祖、衆掌教，以及天庭的八位天子將全部心神都貫注在了戰鬥之中。
“沒有作假！”
“他真的是身處絕對劣勢，不是裝出來的！”
“生死一線！但凡有萬分之一絲差池，他就必死！他不敢就此故弄玄虛！”
“他的局面，比之前兩戰更爲兇險！”
“他滿足個什麼！”
……
隨着戰事推移，衆修的眼睛已經睜大到了極致，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洞悉戰鬥中的邪天！
然而饒是將眼睛瞪得佈滿血絲，他們也未發現絲毫端倪……
“他真的是在堂堂正正一戰……”
“他真的沒有施展無恥手段……”
“他真的是在生死險舞，時刻感受着生死間的大恐怖……”
“戰勝自己，這樣的他，如何戰勝自己？更遑論反破……”
衆道祖驚疑未完，本就瞪得老大的雙眸，頓時因得間不可置信的一幕而眥裂！
就在方纔一瞬！
尚在生死間險舞的邪天攻出一拳！
擊殺近五十位準天子！
近五十位準天子，身死道消於剛剛通過絕對優勢之戰建立起來的絕對自信中！
看着近五十張充滿自信的死人臉，衆道祖毛骨悚然！
“這便是戰，戰勝自己麼……”
“這，這便是反破天，天子戰盤麼……”
“老，老夫爲何還是沒，沒看明白……”
……
即便是戰勝自己，進而反破天子戰盤！
也不可能如此詭異！
也不可能如此輕易！
也不可能前萬分之一瞬尚是瀕死重傷的險舞狀態！
下一刻萬分之一瞬就斬滅所有天敵！
就在衆道祖心中瘋狂咆哮之際……
“哎……”
齊天門掌教，蒼文幽幽一嘆，極盡複雜與震驚。
和蒼文差不多的，是另外三位掌教。
無一例外，他們表情複雜，眸中除了豁然開朗和豁然開朗帶來的驚駭，便是因驚駭而生的殺意。
似乎他們看明白了。
且看明白的東西，讓他們對處於堂堂正正之戰中的邪天，都忍不住動了殺心。
“掌教前輩，他究竟如何做到的？”
有道祖瞅了眼又朝山巔大城踉蹌走去的邪天，轉而朝蒼文拱手詢問。
蒼文不語。
衆掌教也不語。
“還是我來說吧……”
在近五十位準天子身死瞬間就閉上雙眸的黍天子，睜開了雙眸。
他眸光平靜，說出的話，卻宛如橫空挪移來了一片遮天雷海——
“他不僅是反破天子戰盤了，而是……反制。”
趁衆人沒明白過來之時，他又想了想，最終點點頭，確定道：“對，是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