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首以盼的陰陽宗衆弟子很納悶。
爲何剛出關的老祖不僅沒露面,甚至還一聲教誨都無,就那般帶着一干長老沿着小路走進了議事殿,隨後咣的一聲,殿門緊閉。
“什麼情況?”
“搞不懂……”
“老祖可是半步道祖的存在,如此高冷,很正常吧?”
“可小師祖他……他可是懟過前後加起來六個道祖啊,沒見他高冷……”
“多少有個小字嘛……”
“好哇,你竟敢說小師祖小!”
……
似乎發現了衆弟子的疑惑,議事殿殿門大開,面容異常古怪的門智走出,朗聲喝道:“穿老祖道旨,衆弟子暫行退下,好好修行,莫要懈怠!”
“謹遵老祖之命!”
衆弟子跪領道旨後,紛紛起身,正要回轉而返,就見小師祖邪天領着剛進門不就的東方舞,朝山腰走來。
“小師祖!”
“拜見小師祖!”
“給小師祖請安!”
“小師祖,您來晚了,不過不要緊,趕緊去見老祖吧,您二位一定有許多舊要敘……”
“趕緊走,耽擱了小師祖的時間,你們吃罪的起麼,小師祖您請……”
……
邪天一一笑着迴應,隨後眸光一擡,看向直愣愣站在議事殿外的門智。
見邪天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門智陡然一個激靈,古怪的表情頓時又變得複雜。
“複雜?”
邪天搞不懂門智爲何會給自己這樣一個表情。
未等他開始思索,門智嘆了口氣,轉身入殿。
“師……小師祖,這是……”見陰陽宗的長老竟不邀請邪天入殿,好奇跟上的東方舞更爲好奇了,“他眼裡根本沒有小師祖您呢!”
“我本來就不是小師祖。”
邪天輕輕回了一句,注視議事殿的眸光中多了一絲好奇。
因爲他知道,門智對自己表現出的複雜,只可能和一個人有關——陰陽宗的老祖。
“你不是陰陽宗的小師祖?”東方舞明眸瞪大,嬌聲驚呼道,“可爲何陰陽宗長老弟子都這般稱呼你?”
邪天想了想,嘆道:“我也覺得很邪門兒。”
最覺得邪門兒的,還不是邪天,而是剛剛出關就多了個小師弟的向浮。
他錯愕。
他不可置信。
他覺得自己可能閉關日久,似乎真忘了自己還有個小師弟。
回顧過往後,他終於確定自己沒有小師弟。
因爲嚴格說來,他沒有師尊。
這就邪門兒了。
所以在恆言說完後的全場靜謐中,他開始了仔細的觀察。
觀察對象是陰陽宗這一代的宗門長老。
修爲平平。
資質平平。
好在人人心向宗門。
不過心向宗門的他們,此刻表情分外古怪。
那個曾偷走自己極陰壁的小搗蛋,在恆言說完那句話後,險些沒忍住噴出來。
但詭異的是,雖說古怪……
“可這種古怪,並非對小師祖一事的古怪,而彷彿單單是對恆言這句話產生的古怪……”
這說明什麼?
說明自己宗門所有長老,似乎都不反對給自己找個小師弟。
“呵……”
向浮失笑。
因爲此事太過搞笑。
想了想,他終於確定,曾身爲朝聖者的自己,不會容忍此事。
“多年不見,去聊聊吧。”
一句話,改變了恭迎老祖出關的章程。
於議事殿內就座,向浮能感受到所有長老的侷促和不安。
在侷促不安的影響下,他們對自己的恭敬,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門智,你去安撫下弟子,”向浮笑着環顧殿下,“我們呢,就來談談我這個小師弟的事……”
話音剛落,山腰處便響起了弟子此起彼伏的,激動的恭敬請安聲。
“小師祖!”
“拜見小師祖!”
“給小師祖請安!”
……
聽到這動靜,滿殿長老如坐鍼氈,向浮笑意愈發濃郁。
“看來整個陰陽宗,我是最後一個知曉此事的。”
衆長老幹笑。
“恆言。”
恆言趕緊起身回道:“回,回稟老祖,正是如……”
“哎,這些年來,你們這批人當中,就屬恆言進步神速……”
恆言心虛乾笑:“老祖謬……”
“不僅敢欺騙我,還眼鏡都不眨一下。”
噗!
劉老六順利地噴了,恆言面色通紅。
衆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更是不安。
老祖看似一直笑着說話,語氣溫和,但他們不是傻子,個個都聽出老祖對此事的不滿。
而這種不滿的直接“受益者”,就是他們的大師兄。
“老祖,其實此事,怪不得大,大師兄……”
“是啊,此事說來其實是個天大的誤會……”
“但這誤會,對我陰陽宗有莫大好處啊!”
……
“誤會?”向浮笑了笑,看向恆言道,“那便說說這誤會吧。”
恆言如蒙大赦,趕緊從問情殿上門切磋說起,一直說到數日前結束的兩大勢力二次來襲。
向浮明顯也被這一系列故事震住。
“啓道境,陰陽九極修至六極?”
劉老六悶聲回道:“嗯。”
“闖過陰陽碑林?摸過陰陽玉璧?走過陰陽殺湖?”
劉遠嘆道:“嗯。”
“輕易捏碎亂道石碎片?”
剛回轉大殿的門智見老祖盯着自己發問,下意識道:“嗯。”
向浮想了想,笑問道:“然後踩天外宮真傳,滅無量榭八位佛子,殺問情殿仇天?”
“回稟老祖,這些事千真萬確,而且也正因如此,”門智嘆道,“問情殿仇家和無量榭纔會連續侵犯,欲滅我陰陽宗。”
“所以有這位小師祖在,”向浮笑道,“兩大勢力非但沒能滅我陰陽宗,反倒……屁滾尿流?”
恆言想了想,發現屁滾尿流四個字並沒有什麼不對,便點點頭,恭敬回道:“老祖,我陰陽宗得有此人,堪稱天道眷顧,必能振興我陰陽宗!”
“是啊老祖!”
“小師……邪天他簡直驚爲天人!”
“其他的不說,弟子認爲他對陰陽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對陰陽九極的理解!”
“是啊,他必定能爲我陰陽宗帶來不可限量的輝煌!”
……
衆長老又激動起來,紛紛進言。
但這激動的進言行爲,在向浮一直不變的笑容之下,漸漸停歇。
最終,大殿內安靜得呼吸可聞。
所有長老都預感到了不妙。
“門智,”向浮終於開口,“方纔你注視的,便是你們的小師祖吧。”
門智強忍忐忑回道:“正,正是,老祖法眼如炬,一定能看出他……”
“呵呵,我沒看他。”
向浮輕輕一語。
衆長老目瞪口呆。
看都不看……
足以說明老祖的態度。
這種態度就是——
哪怕邪天做了諸多聳人聽聞的逆天之事……
哪怕兩大超級勢力第三次侵犯迫在眉睫……
老祖,都不放在眼裡。
“讓他進來,然後告訴他,”向浮想了想,笑容漸斂,自出關到此刻,屬於陰陽宗第一人的淡淡威勢方纔逸散出來,“想留在陰陽宗可以,就做他的外門弟子吧。”
噗通!
恆言下跪,聲淚俱下道:“老祖,不能如此啊,他真的非同一……”
“起來吧。”
向浮起身,環顧殿下衆人,淡淡的聲音裡,滿是曾經滄海的唏噓。
“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沒什麼稀奇,至於問情殿和無量榭,呵呵,不足爲慮。”
這種徹底無視問情殿和無量榭的霸氣,終於震住了衆長老。
“大師兄,小……邪天他素來不在意身份,說不定不會介意。”柏俊悄聲道。
“只能苦苦哀求一番,希望他,哎……”
恆言暗歎一聲爬起,朝殿外走去,卻被門智阻止。
“三師弟,你……”
“還是我去請吧。”
門智也嘆了聲,走出殿外。
見此一幕,劉遠搖頭苦笑。
“一個比一個牛啊,小師……邪天,可不能怪我烏鴉嘴……”
正說着,門智和邪天前後進入大殿。
恆言臉上滿是愧疚,一邊在心中不斷祈禱邪天不會惱羞成怒,一邊愧聲開口道:“小……邪天,老祖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掛着小師祖的頭銜,還是當……”
最難出口的外門弟子四個字還未響起……
咕咚……
大殿內,異響起。
愧疚面對邪天的衆長老左右一瞧,沒發現異常。
又看看邪天,邪天面色依舊平靜。
那異常的來源,就是身後了。
身後?
“身後不是老祖……”
伴隨着念頭的滋生迴轉頭顱的衆長老,目瞪口呆。
因爲剛剛傲然站立,說出要邪天當外門弟子的老祖,跪在了地上……
那雙充滿淡然霸氣的眸子裡,更是他們無法理解的驚駭、敬畏、崇拜、不可置信、誠惶誠恐……
就在如遭雷劈的感覺在衆長老心頭迅猛滋生之際……
“少,少……小,小師祖……”
話音落……
咣噹。
向浮一個響頭砸在地板上,成就了衆長老的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