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佛眸怒瞪。
只因死不瞑目。
甚至可以說，直到被邪天活生生打死的前一瞬，浮空都想不通這個問題。
同樣想不通的，是射日弓。
論眼界、見識和實力，射日弓遠遠超過浮空。
但似乎正因如此，他更無法想象剛剛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這場生死戰。
所以他從殘骨中，彈出幾百雙眼珠子圍瞪邪月，另外還有幾百張嘴巴——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
掃了眼昏迷的邪天，邪月嘆出一口舒爽之氣，這才淡淡看向射日弓。
“什麼爲什麼？”
幾百張嘴巴頓時閉嘴。
射日弓思緒如電，將所有疑惑中最根本的那個疑惑丟了出來。
“小不點從哪裡學到的天刺那一拳？”
“拳？”邪月淡笑搖頭，“那不是拳法。”
“不是？”
“嗯。”邪月回道，“天刺一式，只是他十二歲蠻力境修行時的煉體功法。”
十二歲？
蠻力境？
單純的修行功法？
良久之後……
“噗！”噴了的射日弓擦擦嘴，木然道，“所以你想告訴我，小不點就是用這不是拳法的招式，把小禿驢幹掉了。”
這便是事實。
天刺一式，和倒蝟一樣，源於蠻力境九套功法中的混元樁，其功只在煉體。
戰鬥智慧強如邪天，也無法從混元樁中提取出太多殺伐之招。
“在見到斷日力蠍第一面時，他就認出了這是混元樁中承載天刺一式的蠍子……”
“所以你根本想象不到，把九字功法當命根子的他，用多大勇氣才放下這個無比重要的機緣……”
一直夢想能見到真正九字功法的邪天，放棄了曠世機緣，只爲殺浮空。
他卻沒想到，選擇殺浮空的他，卻進入了更大的機緣之地。
若他放棄浮空入斷日力蠍身軀，不知何時才能切身體會到斷日力蠍最精粹的尾針一擊。
這尾針一擊，便是混元樁中的天刺。
而跟隨浮空進入尾針空間的他，第一時間就經歷了尾針斷日的幻象。
“從經歷幻象開始，他就決絕推翻了所有計劃，選擇施展天刺殺伐……”
射日弓聽得毛骨悚然：“如此果斷？他不怕弄砸？”
邪月淡淡看着射日弓：“他弄砸了麼？”
“沒……”
“所以你只需體會這種果斷，這種奇思妙想，這種膽大心細，不要瞎操心。”
按照邪月所言，射日弓開始了體會……
一場生死戰。
於開戰前一瞬推翻之前的種種構思。
選擇一招根本就不是殺伐的招式殺伐。
“果然膽大果斷！果然匪夷所思！”
“所以說，這場生死戰最驚豔的地方，並不在過程和結局，”邪月感慨一嘆，“而是在開頭。”
射日弓默默點頭。
他此刻算是想明白了。
正是因爲邪天表現出的果斷決絕，讓浮空產生了一種錯覺——邪天是早有預謀，準備在尾針空間襲殺自己。
“這種果斷，需要對自己有多大的自信……”
射日弓忍不住遐想。
因戰場環境，瞬間改變策略，謀求借地利。
“不僅是自信，他還有強大到足以做到這一點的能力……”
什麼能力？
借尾針空間殘存的氣血之力磨礪自己的天刺！
借尾針空間虛幻的斷日力蠍，破浮空輪迴本源！
待天刺幾度昇華，更是藉此斷了浮空退路，將其徹底逼入死戰！
可以說，邪天已然把一個借字，運用到了極限！
“僅僅是煉體之力啊……”
射日弓也看向昏迷的邪天，眸光有些異樣。
在他看來，邪天無論修爲戰力，都遠不如浮空。
二者生死戰，邪天活下來的概率一成都沒有。
但就是這樣的懸殊對比下……
邪天有氣魄瞬間改變策略！
有能力執行策略！
最終單憑煉體之力就擊殺浮空！
“雖說你受了重傷，甚至昏迷過去，但若是之前，哪怕你三修之力齊出，殺死浮空的可能性也更低……”
得邪月點破迷霧，戰局對射日弓而言已然明瞭。
明瞭之後，他才真正感受到邪天帶給自己的驚豔。
“你說他小不點只擅長殺人，之前本射不信，但如今……”
射日弓正要道出信了二字，邪月卻古怪看向射日弓。
“我彷彿沒說過，他只擅長殺人吧。”
話音落，邪月看向尾針之外的虛空。
虛空之中，一位全身散發氣血精芒的和尚突然出現，仔細打量面前的極峰。
“這座極峰，應該就是巨蠍尾針所在了。”
光天化日之下，浮皆佛眸慈悲溫和，不見一絲貪婪。
但他的佛心，卻徜徉於貪婪之中，無法自拔。
“三日螯中磨礪，佛體精進七成，若我能得此巨蠍尾針中的機緣……”
思及此處，浮皆心頭只有金剛不敗四字！
“浮空師弟，師兄還真要多謝你了！”
眼見浮皆朝尾針衝來，射日弓裝逼道：“哎，沒想到最後，還是要本射出手，哇哈哈……”
在他看來，別說邪天沒重傷昏迷，即便是全盛狀態，即便將剛纔的一幕重新上演一次，也絕對不是浮皆的對手。
因爲相比浮空，浮皆更強！
然而就在他準備出手之際，昏迷的邪天突然睜開了血眸，下一瞬……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
“浮空”的誦經聲起。
浮皆立頓。
射日弓呆住。
“阿彌陀佛……”
緩緩收回臨門一腳，浮皆的佛眸中除了溫和的慈悲之色，還有一絲不可置信。
似乎他不敢相信，被自己逼走的浮空，會進入尾針空間。
“尾針空間裡的機緣，不知比雙螯大出多少……”
“連我都無法真正走到雙螯盡頭，浮空他怎麼敢……”
微一思忖，他似乎就明白了浮空的動力來自何處，佛眸中掠過一抹陰鷙之色，但開口輕喃的話語，卻是語重心長。
“哎，師弟，看來你是誤會師兄了，師兄是真爲你好啊……”
“你佛法不通，又何必分心旁顧，淬鍊佛體……”
“看來爲兄要辛苦一下，點醒你纔是……”
口中道點醒，但浮皆雙腳始終因爲濃濃的忌憚未動。
看出了浮皆的顧忌，射日弓呆呆道：“念念經，就把人給嚇得不敢進去了？”
“你沒看錯。”邪月淡淡道，“只是念念經。”
“他，他憑什麼？”
“因爲相比殺人，”邪月嘆道，“他更擅長逃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