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雲突然想起,程胖子和他提過,一個騎着大雁,穿着獸皮的女子,三番五次去找過沈凌,見面就唱那些入不了耳的情歌,難道就是趙良德的晚輩?當時自己還不怎麼在意,靈獸門的風氣開放,這種事不令人感到意外,但現在想起來,沒有深厚的背景,一個凡俗女人,哪能騎着靈獸門精心馴養的靈獸出門。
“你能做得了沈凌的主的吧?”趙良德問道。
“這個……”
“嗯?難道你不願意?”冷星雲才稍一猶豫,兩人間氣氛陡然轉冷,趙良德的小眼睛裡,透出一絲兇狠的精光。
冷星雲的汗瞬間下來了,他一來不想貿然決定沈凌的人生大事,要是沈凌不願意,自己強勢做主,固然沒啥問題,但是他不實在想做那樣的人。二來,王涫透露的那個天有二日的八卦也有很大影響,要真如他所說,那趙良德的前景,並不如表面上的風光,要是以後被他牽扯了,反而給門中招禍。
和趙良德關係更進一步,雖然肯定好處不少,但是冷星雲已十分滿意現在雲霧門這種平靜的生活,這樣就很好,他並不希望再出什麼變故。
“前輩……呃……這個……是否能容我回去,和沈凌商量商量,我還是很尊重他自己的選擇的。”思來想去,冷星雲還是決定硬頂着趙良德的壓力,暫時先拖一拖,回去周旋清楚,再從容決定此事。
“哼!”趙良德鼻中一聲冷哼,警告道:“好,好,好,我便給你點時間,你最好想清楚了,得罪我,在這雲霧川的代價!”說完這話,他手一揚,好像敢開一隻蒼蠅一般,然後不再言語。
冷星雲知趣,站起身來告辭,靈魚的事是無法再提了,急急忙忙趕回雲霧川,將安七玄,程胖子,陳鵬三人統統招來,商量此事。
“我的意見,肯定是要答應他的,趙良德雖然拿楚佑光沒什麼辦法,但我們是沒有實力拒絕他的。”程胖子稍作考慮,開口說道“而且……不管他以後如何,就算他真的……真的在這靈獸門金丹修士的內部鬥爭中受牽連,一樁凡人婚事,估計也沒人會去追究。”
陳鵬微微點頭,算是同意程胖子的看法。
安七玄的意見也難得的和程胖子一致,“凡人婚事乃是小事,若按門當戶對來算,他家和我們結親,要算是下嫁了。掌門您當時不直接答應,已經是得罪人了。”
冷星雲看他們三個,沒一個想着顧及下沈凌的想法,心裡便有些不大高興,想想還是說道:“我還是去問問沈凌自己的意見罷,要是那個女子奇醜無比,或者說生性,咳咳,我強做主,那是害了他呀!”
剛飛臨移民聚居地,冷星雲就看到一隻翼展巨大的飛鷹在村頭的大樹上歇息,心中暗道不好,再去領主府找沈凌,果然趙家修士早已來了,正坐在會客廳上喝茶。
來人冷星雲也認識,就是上次幫着靈魚養殖點堵口的那位,他看見冷星雲,撫掌笑道:“冷掌門,你來晚了。”
“你們……”冷星雲心裡咯噔一下,左右看不到沈凌,生怕已被趙家用武力逼迫答應婚事,有些氣急敗壞,“你們用了強?”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呢。對我們趙家掌上明珠的未來夫婿,我們疼還來不及呢,怎會用強。”趙家修士老神在在地品了口茶,一付篤定的神色,聽他意思,沈凌已然答應了趙家。
冷星雲頓感無力,對方這麼快跳過自己,直接來找沈凌,他倒真沒想到。
趙家做事,果然有一套,又快又狠,沈凌一個凡人領主,面對勢力強大的趙家,很難頂住壓力,用不用武力恐怕結果都是如此。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要問問沈凌本人真實的想法,於是穿過大堂,徑直去內間找他。
還未進門,聽到秦伯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少爺,你不如問過冷掌門,再做決定?”
沈凌的說話聲隨之響起,“我想過了,趙家勢力很大,與他們結成姻親,正好能借助外力,牽制一下冷星雲。不然我們老沈家活在人家屋檐下,又毫無反抗之力,總歸不踏實,要是以後他們冷家開枝散葉,說不定我們老沈家這個‘士’都保不住了。”
無意間突然聽到沈凌這話,冷星雲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呆了,“原來他們這是在防我啊!”頓時覺得自己的堅持很可笑,這麼爲別人着想,換回來的不過是提防和算計,沒意思透了。
“罷,罷,罷,我再也不管你們這些破事了。”輕手輕腳退出來,也沒了和趙家修士說話的心情,祭出靈舟,直接往回飛走。
冷星雲的修爲,不足以不經過休息,就直接往返這麼長的距離,心灰意冷地強撐着飛回雲霧川,一口氣沒回過來,竟然暈了過去。
緩緩睜開雙眼,自己已被移到了掌門內室鬆軟的牀上,林永不知何時來的,正在爲自己號脈。
“林前輩……”強撐着坐起,被林永輕輕地按了下去,“你只是過於勞累,加上心火鬱結,不礙的,多休息就行了,關鍵是要放寬心,有什麼事,不要一直放在心裡。”
一直等在外面的弟子們聽到冷星雲醒轉,紛紛進來問安,甚至在雲霧虛的程胖子等人都趕了回來,“掌門師兄!”安七玄湊上前握住冷星雲的手,“你把我們都嚇死了。”
“我沒事,我沒事。”冷星雲感受到牀邊一道道真心關切的目光,心裡一暖,眼眶不禁有些溼,溫言將弟子們都打出去,特意拜託林永留了下來。他心中鬱結無法排解,正想找個人訴訴苦,林永的人品剔透,無疑是最好的對象,一五一十,將聽到沈凌的對話,還有自己失望傷心的心情,好好地傾訴了一番。
“嗯……”林永聽完,稍作沉默,然後展顏一笑,說道:“這些俗務,我也不知該如何勸你,我想你的問題,就是過於沉迷於人情的交往,俗世間利益的得失,一面付出真心,一面又期望回報,那樣話,收穫失望,也成了必然的事。世事無常,也很無情,你是道門修士,本該早看透這些道理,我來往你雲霧川這麼多次,除了前幾次論道,你旁聽過,後來便不來了。嚮往大道之心,不是說有望大道而求道,那只是落了見利而進的下乘,我輩修士,應該始終秉持問道之心,要知道有天賦者固然有成就者極多,但是天賦平凡的修士也常有成就極大之人。所以,你還是應該重拾起一心求道的赤子之心,不管成與不成,到時候回頭來看,你今天的煩惱只是些無稽之事,根本不值一提。”
林永這番話,令冷星雲有醍醐灌頂,撥雲見日之感。是啊,自己被排擠出老雲霧門,出外隱居那十多年生活清苦,幾乎整日在蝸居空坐,那時候還不忘買一隻小指猴時時修煉,心情也很平穩。如今貴爲一派掌門,卻幾乎不花什麼時間在修行上,就連上次在冷南城買回來一隻準備當做同參的異瞳金絲猴,現無法和自己本命契合,便丟開不管,交給古吉當玩物養去了。心態上卻常常大喜大悲,倍受打擊。
丟開修行,直接的結果是自己的道心蒙塵,思維和行動越來越像一個凡俗間爲子女操勞奔波的父母,弟子們內訌,便心痛地不行,無意中聽到沈凌背後防自己一手,就失望地不行,碰到比自己勢大的,就自覺矮上半分,碰到像斯溫泰那種鬥狠的,怕得連站都站不穩。而這些,不光影響到自己的修行,更重要的是失去了道家風骨,失去了面對紛雜的世事,那種閒看春花秋月,滄海桑田般的道心!
“晚輩,受教了。”冷星雲從牀上掙扎下地,自真心地對林永行一個大禮。
“呵呵,我這也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冷眼看來,這短短一年辰光,能將雲霧門在雲霧川絕收之地,掙扎出現在這般光景,你也算是能人了。”林永臨走時,又好生撫慰了一番。
送他出門,冷星雲不禁唏噓不已,自己的人生路上,實在是欠缺這種好的導師啊,王七真是福緣不淺。
安七玄看他沒什麼大礙,過來稟告,在冷星雲昏迷的時間裡,趙家已正式向雲霧門提沈凌的婚事。
此時的冷星雲,已換了一種心情,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乾脆指派安七玄作爲雲霧門代表,參與這次大婚的總理安排,自己正好有身體不適的理由,就不參加了。
“還有,趙家說過兩天就該投放香蒲靈魚的幼崽了。”安七玄繼續說道。
“他們主動提起此事,也算是示好了。你也一併答應下來,這次和趙家結親,不要以爲和他們關係親近些了,就能怎樣,怎樣。該如何,還是如何,我們謹守本分就是了,以後我們雲霧門,關鍵大事還是修行,我也明白了,修爲不光是實力的根本,也是我們修真之人,不得丟棄的本分。”
安七玄一向不怎麼同意冷星雲和程胖子過於醉心庶務的行爲,聽冷星雲忽然這麼表示,雖然意外,但依然欣喜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