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國域遼闊,山靈水秀,有着他國羨慕的肥沃良土。
從烏州離開後,奚子芫三人出了涼都,往南至大江,然後順江東下。
在曙都蓉州的東南,是臨江的山城俞州,也是遊曉雲的家鄉。
蓉州之南,俞州以西,大江的上游,則是曙都的宜州,皇甫真家就在這裡。
一路上悠悠閒閒的玩耍趕路,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將皇甫真送至宜州後,奚子芫也算是完成了雙重任務,安撫與護送。
在與皇甫真約定了之後的某天,以遊曉雲的身份去“拜訪”遊曉雲家人的時候,奚子芫須先去找皇甫真。
縱然兩人都不清楚遊曉雲家的具體住址,但總好過對遊曉雲幾乎不瞭解的奚子芫獨自前往。
第四天的一早,奚子芫和杜瀚雲也回到了蓉州,並且來到了蓉北的蕭家。
這天的天氣還算不錯,蓉州少有的晴空萬里,南方的寒氣也被陽光曬走了一半。
爲了迎接孩子們的歸來,杜爲烽和奚冗也來到了蕭家小樓,寬敞的樓頂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方大圓桌擺在中間。
圓桌上菜餚豐富,更有蕭寂的拿手燒魚,除了熱菜冒起白汽,空氣中似還飄着濃郁的酒香。
今天的蕭家,不僅有常客杜爲烽和奚冗的到來,也迎來了兩位陌生的客人。
筆挺的正裝,擦得油亮的皮鞋,還有半長的頭髮,這兩個在杜爲烽和奚冗看來有些陌生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不大高興的樣子,一聲不吭的喝着悶酒,偏偏蕭寂還無奈在旁邊的斟酒賠笑。
當杜瀚雲和奚子芫來到了小樓樓頂後,免不了一陣哭勞喊累,然後纔看到了圓桌前的陌生人。
蕭墨辰今日不在,蕭寂作爲主人,在兩個“陌生人”面前也是盡了地主之誼。
被這兩個嚴肅得不像話的中年人的氣勢震住了,奚子芫和杜瀚雲變得“乖”了許多,話也沒敢多說。
由於事先商量好了歸來的時間,在奚子芫和杜瀚雲抵達蕭家沒多久後,幾個不同感覺的氣息從遠處逐漸靠近了蕭家小樓。
來人沒有刻意隱藏氣息,在奚子芫有所察覺時,她立馬跳了起來,跑到天台的邊上,往外望去。
田野間的路上,幾個身影慢騰騰的往這邊走來,神采奕奕的蕭墨竹,以及遙遙的看着也能感覺其身姿曼美、玉質如仙的蒲雪鶯……
反應靈敏的舉高了手,奚子芫興奮的向遠處揮動着手臂,以此來打招呼。
但當奚子芫看清了蕭墨竹一行中第三個略顯矮小的人時,卻一下子愣住了,即使蒲雪鶯迴應的揮手,也沒讓她解除疑惑。
天台之上,在座的都不是泛泛之輩,三個接近中的氣息自然也被他們感知到了,但沒引起什麼反應。
玲瓏嬌小的身形,大眼巧眉的靈秀稚臉,小皮筋兒將其長髮束在了臉頰兩側,還有她最具代表性的赤臂光足,和惹眼的連衣紅裙,在蕭墨竹和蒲雪鶯旁邊的赫然就是小冰,那個不知道年齡多少卻一副人類小女娃模樣的夢貘。
“他們,回來了。”奚子芫回過頭,對天台上的衆人說道。
嗒,嗒!
嗒,嗒!
隨着一陣分外清晰的腳步聲,蕭墨竹帶着頭,進入了小樓。
既然已經知道奚子芫在樓頂,進屋後放下了行李,三人就從樓梯拾級而上,很快就出現了天台衆人的眼前。
一男,一女,一孩子?這情形看起來怎麼會有種違和感?
不過剛纔還正經八百的兩個中年男人沒想這麼多,忽然就換了一副表情,果斷的放下了酒杯離開了座位,疾步走到了蒲雪鶯的面前。
“啊?父親!你怎麼會在這兒?還有二叔也在!”蒲雪鶯看着眼前一閃而來的兩人,一臉訝異的問道。
在蕭墨竹和蒲雪鶯回到蓉州的這一天,造訪蕭家的兩人正是不仙山的族長兩兄弟,族長蒲天鶴和其二弟蒲天梟,也就是蒲雪鶯的父親和二叔。
“哎,女兒啊,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在蕭墨竹識趣的退讓到一邊後,蒲天鶴圍着他的女兒轉了兩圈,直到確認女兒沒有缺胳膊少腿後,才擔心的問道。
蒲雪鶯見到天台上還有這麼多人時,羞得一陣臉紅,嗔道:“父親!你幹什麼呢,我又不是小嬰兒,女兒已經長大了!還有二叔也是,怎麼跟着父親一起胡鬧?”
大概臨時發覺自個兒兩人確實有些幼稚,居然連夜從鷯都趕來蓉州,就是爲了看一眼蒲家的小公主,明明已經得知了蒲雪鶯安然無恙,蒲天梟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說道:“這個,雪鶯啊,二叔和你父親還不是因爲擔心你啊!”
蒲天鶴一挺背,佯裝嚴厲的說道:“什麼?長大了?你一天沒嫁出去,都只是一個孩子!父親就是要來看看,我的女兒有沒有受到什麼欺負!”
說完,蒲天鶴瞪了一眼旁邊的蕭墨竹,回頭說道:“蕭寂,約定還算數吧?”
正無奈的喝着小酒,蕭寂一笑,說:“當然作數!”
滿意的點了點頭,蒲天鶴這纔打量起旁邊的蕭墨竹,同時,蒲天梟也走了過來,加入圍觀。
“伯父。”蕭墨竹出於禮貌的向蒲天鶴兄弟問候道。
“嗯。”
不知是迴應問候,還是隻是不經意的發聲,蒲天鶴若有所思的說道:“看着還算不錯,只是不知道內在怎麼樣。”
像是在看一件商品,蒲天鶴和蒲天梟竟然品頭論足的討論了起來。
蒲雪鶯往前兩步,擋在了蕭墨竹的身前,鼓起了兩腮,說道:“你們幹嘛呢!女兒要生氣了!”
被“威脅”的兩人這才收回了視線,話不多說的回到了桌前座位。
人已到齊,紛紛入座,由於某種原因,蕭墨竹讓小冰坐在了他和蒲雪鶯的中間。
在蕭寂連着招呼大家“動筷”後,這一桌人才有所動作,不過除了一邊嘴有美食還說着含糊不清的話、一邊將筷子伸得老遠的奚子芫,其他人的食慾似乎都不怎麼好。
“小子,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吧。”見到氣氛有些冷,蕭寂向對面的蕭墨竹說道。
隨着蕭寂的一言,一桌的人都將視線集中了過來,蕭墨竹整理了思緒,將幾天前雪煉峰發生的事如實講述。
從奚子芫和杜瀚雲口中得知的只是小部分情況,畢竟更多的是蕭墨竹所經歷的。
在一番簡練的述說後,這一桌的中年人都神情凝重起來,明白了近段時間的妖物猖獗,原來似乎有緣由的。
異妖,古巫,君臨天下?五位長輩像是在聽天書一樣,縱然資歷不淺,但這些事太過荒誕,也不在他們的認知當中。
“不周老人的傳聞早聽過,沒想到居然是已然絕跡的古巫族人,算下來他的年齡……不可思議!”奚冗說道。
蒲天鶴看着蕭墨竹,說:“小夥,不是我質疑你的話,要說不周老人有這等修爲,天下還會有誰是他的對手?異妖究竟是什麼?”
在冰風崖時,奚子芫、杜瀚雲、蒲雪鶯三人已聽過簡單的相關描述,但沒有真正見識過異妖的強大,故而只能算得上一知半解。
無奈的攤手,蕭墨竹指了指旁座的小冰,說:“關於這個問題,還是讓小冰來說明吧。”
衆人的視線又集中到了這個怎麼看都是小丫頭片子,連氣息都是混混濁濁的淡然“孩子”身上。
“墨竹,從一開始我就想問了,這個小姑娘是什麼人?怎麼一副年少老成的樣子?”杜爲烽問道。
作爲一個見多識廣的“大齡”女童,小冰平時都是無所謂的表情,讓稍微上了年紀的人感到不自在也很正常,杜爲烽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長輩的威嚴。
撇嘴輕笑,小冰面似嘲弄的瞪了杜爲烽一眼,說道:“年輕人,放尊重點兒,求知就要有求知的模樣,放低姿態懂嗎?讓我來告訴你們吧,異妖,是一類在天上地下都不絕不滅的固定存在,他們有多厲害不用描述,你們想象成‘神’就得了!”
“每過幾十上百年的時間,他們就會各自重生,清掃天地是他們的本能,所以講和是不可能的!說起來,上一次就是二十年前吧?”小冰一邊回想着,一邊說道。
被小冰一懟,杜爲烽更看不透這個小傢伙,於是乾脆不說話,看小冰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爲了避免幾個中年人多生猜忌,杜瀚雲連忙趁着小冰講得入神時,壓低聲音對幾人說道:“小冰是俺們師父不周老人的朋友,看着小,年紀大着呢!”
蕭寂五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是不周老人的朋友,想着應該也是一個老怪物,紛紛釋然,對她的語氣態度也就認同了。
“異妖的存在遠在人類、妖類之前,從他們的本質來看,或許在天地初開,也就是這個星球誕生之時,他們就已存在!”
“當萬物開始成長進化時,異妖也受到影響有了各不相同的變化,直至今日,他們汲取了人類的智慧,有了各自的意識,那份傲慢和力量讓他們以自我爲中心,所以,他們自稱爲‘神’。”
蕭寂情不自禁的點起了頭,說:“原來是這樣的怪物,難怪不好對付,二十年前術士界可謂是被‘大清洗’了才平息下來!對了,既然異妖是這麼強橫的存在,那爲什麼從沒聽到有人說起?”
“很簡單啊,因爲見過的人都死了!而且你們忽略了一件事,異妖既然自詡爲‘神’,那麼神就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他們難以合作,各據一方罷了!”小冰比手畫足的說着。
“在東古大陸東部,魑魘就是這兒的‘神’,這位大人物在最近的幾百上千年,都是不周老頭獨自解決了,所以你們才能這麼安生的活着!聽說其它大陸都是多災多難呢,瞭解一下?”
衆人一時無語,不知這次該質疑什麼,又該問些什麼……
“唔,那個,管那麼多幹嘛?兵來將擋,唔,水來土掩不就行了?”香辣的魚肉已經撐鼓了兩腮,奚子芫不忘繼續往嘴裡扒瘦肉塊,還開口說道。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奚冗忍不住斥了自己瘋癲癲的女兒一句,怕讓大家看了笑話。
奚子芫可不管他人的視線,說道:“我們在雪,煉峰可吃了不少苦頭,沒看到人家已經,唔,餓瘦了一圈了嗎?現在當然要補回來!”
像是自帶活躍氣氛的光環,衆人看着奚子芫,忍不住笑了起來。
“丫頭說得不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蒲天鶴倒想見識見識異妖的力量。”被奚子芫的活潑感染,蒲天鶴笑着喝了半杯酒,而後說道。
圓桌上的氣氛和緩了一些,各人都是輕鬆的表情,小冰對此不以爲意,也不握筷子,伸手從面前的盤中捻起一塊炒肉,拋進了嘴裡,衆人大笑。
不知不覺,連蒲天鶴兩兄弟也加入了蕭寂三人的碰杯閒聊之中……
這樣其樂融融的時刻,蒲雪鶯不經意的轉頭,卻注意到了蕭墨竹臉上的猶豫,不禁小聲的問道:“哥哥,你在想什麼?”
蕭墨竹隔着小冰,看了蒲雪鶯一眼,繼續沉默着。
在幾人講述的雪煉峰之戰中,隱瞞了不少的事情,隱瞞了關於小冰的真實身份,關於“淵禾”的一切,還有遊曉雲的具體情況。
或許是心中有什麼事放不下,蕭墨竹糾結了一陣,眼神隨即變得堅定,向圓桌對面的蕭寂說道:“老頭子,我打算外出一段時間,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剛剛說的受了輕傷……原來你們說的那個丫頭是這樣的情況?”蕭寂這才明白,幾人的述說裡是刻意言輕了傷亡情況,點頭說,“行,老頭子支持你!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