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福源樹籠罩之地,是盤龍鎮的中樞和首腦機關所在。銀福源樹下,一幢三層建築前,擺了一溜長桌,桌後坐着幾位身穿綠色短襟,戴銀色徽章的鎮衛負責登記。領頭的鎮衛姓呂,是位副隊長,金丹一重修爲,臉特別的長,與驢臉相比也不遑多讓。
甄男一行人到來時,已經有來自其它村的陽人在登記。他留意觀察了一番,並沒有見到尹樂樂和安宰。
福契人大賽報名條件就在現場張榜公示,只有兩條,身份和修爲,身份是陽人,修爲需丹境。
登記類似於大賽前的摸底,程序簡單,且能否達到報名條件同樣一目瞭然,因此進行的很快。輪到鳳嶺村時,赤眉和甄男先進行的登記,內容包括姓名,修爲,所屬村鎮等基本信息,過程很快。
前面都很順利,到帝魂最後一個登記,出問題了。
主持登記工作沒什麼漏洞可鑽,也就意味着沒什麼油水可撈,工作量雖然不大,但需要枯守靜坐,一直等到三天報名期結束,也很讓人煩躁。大概因爲這個原因,呂隊長情緒不太好,臉拉得已經不輸於真正的驢了,下巴都快垂到肚腩上了。
“你這影子怎麼回事?”望着帝魂身後斑駁的殘影,呂隊長面露疑惑,他主持枯燥至極的大賽登記也有十來回了,頭一回見這這麼奇怪的現象。
“啊……咦……”帝魂面容呆癡,按照預先設計好的劇本演着戲。
“呂隊長,他是我大叔。”接下來就是甄男出場,“是這樣,我大叔腦子受過重創,想着幽靈星濃郁的陰靈氣也許能治癒這個病,所以纔來到貴寶地。他那殘影,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吧?”
“是這樣麼……”高隊長擰着眉頭,腦中開始轉圈,眼睛不由自主盯住了帝魂腰間的虛提。
陽人、丹境,這兩個條件太好甄別了,根本沒什麼漏洞可鑽,帝魂這個異常現象,讓他看到了撈油水的機會。
“呂隊長,幽靈皇有旨,這屆的福契人大賽要放寬報名條件,只要是陽人,只要達到丹境,都可參賽,那也沒說腦子有病就不能參加嘛,對不對啊?”蓋地虎第二個出場,見呂隊長似有索賄的意思,趕緊祭出幽靈皇的聖旨試圖將他的不良念頭打消掉。
“滾開!一個小小的村衛,還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呂隊長勃然大怒,“是本大人主持登記,還是你在主持?皇上有聖旨不假,可現在本大人懷疑,他究竟是不是陽人!”說着話,呂隊長再度瞄了帝魂的虛提一眼。
甄男察言觀色,很清楚呂隊長打的什麼主意,此刻尹樂樂和安宰還不知躲在什麼地方密謀對付自己呢,他不想節外生枝,便上前一步,摘下帝魂的虛提,雙手遞給呂隊長,道:“呂隊長,我大叔是不是陽人,證據都在裡面,你一看便知。”
“是嗎?那本大人得瞧瞧!”甄男這麼識眉眼,讓呂隊長很滿意,下巴簌地回收,臉色頓霽。
運金元,向虛提中一掃,幾枚綠葉,三五顆丹坯,最值錢的就是甄男送出的一枚紅級靈果。
“這個……”呂隊長眉頭鎖了起來。
這也太寒酸了,他是金丹境修爲,對修煉資源檔次的要求自然水漲船高。在他眼裡,這些東西簡直就是垃圾,只有那枚紅級靈果,勉強可入法眼。
“呂隊長,怎麼樣啊?”甄男滿懷期待問道。
有那麼一霎那,呂隊長有種將虛提擲到眼前這張小白臉上的衝動,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心道:“算了,蚊子肉也是肉。幽靈星這麼窮,哪他媽有富人?”
“收着,這是證據!”呂隊長將虛提擲給負責登記的兩名手下,回頭道,“本大人驗明瞭,陽人倒是陽人,就是這修爲不知道符合不符合規定?”
呂隊長目運金元,對帝魂開始掃描,旋即一臉狐疑:“咦……怎麼看不出來?難道……難道你是金丹境?不可能啊,金丹境陽人會被天地法則排斥走的,這是怎麼回事?”高隊長自言自語,不住撓頭。
今天算遇到笨蛋了,都說過腦子有病了,你就不會聯想啊?甄男腹誹中,只得出言提醒:“呂隊長,我大叔腦子受創,這個神魂修爲時高時低的不太穩定,所以看不出來也屬正常。不過我可以保證,我大叔修爲絕對達到丹境標準了,不信你可以讓他凝刃試試。”
“這個……”呂隊長明知甄男說得在理,可欲壑難填,又開始思謀生財之道,腦子裡彷彿聽到“譁啷啷”的錢幣響。
“呂隊長,這個小白臉叫甄男,屬下聽說他的虛提裡有紫葉紫茶,好東西不少。他是不是給他大叔補大發了,補得走火入魔了,乃至看不出修爲了啊哈哈!”正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兀響起。
登記現場,四周有鎮衛在維持秩序。赤眉尋聲而望,一眼就在鎮衛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冷冷道:“朱相臣,你是不是屬瘋狗的,怎麼到哪兒都能聽見你叫喚?”
朱相臣左手抽出半截腰刀,喝道:“小子,公然咆哮鎮衛,你想鬧場不成?”
“鬧場就鬧場,你以爲老子怕你不成?”小赤眉龍脾氣上來,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擡腳就向朱相臣走去。
“放肆!”呂隊長大喝一聲,祭出金丹氣場,赤眉被壓制在原地。
“小子,你就是甄男?久仰大名,哈哈!”呂隊長冷笑聲中,突改傳音入秘,“有人指證你投靠了雙煞,才能在短期內通過吞噬同類臻入丹境。這個旁人信不信呂某不管,反正我是不信。冰花何等稀缺,雙煞又不是你爹,他們自己都不夠用,捨得給你?但天下之大,難堵悠悠衆口,呂某若把這件事公之於衆,你今天能不能離開都是兩說。識相的,消財免災,把你的虛提交給我,我可以什麼都不說。否則,嘿嘿……”
來得好快啊,前兩天尹樂樂還跟安宰在古澤村密謀,現在遠隔千里之遙的盤龍鎮已經人盡皆知!甄男腦中轟然一聲,一種因遭人設計陷害而產生的怒火開始在胸膛劇烈燃燒,臉上也因憤怒而泛起了紅潮。
甄男的表現,落在呂隊長眼中,恰似在其金丹境威壓中內心極力掙扎時的表現一般無二,不由得意冷笑,故意提高聲音道:“你大叔神魂受創,須得循序漸進,千萬不可濫補。來,你把虛提給我,讓本大人好好研究研究,看是哪個補品用錯了,才導致你大叔修爲飄忽不定。”
甄男的心情已然惡劣到了極點,驢臉隊長卻又來明火執仗搶劫,等於火上澆油,冷笑道:“呂隊長,你不覺得自己的吃相太難看了嗎?嘖嘖,你瞧瞧你,嘴巴馱在肚皮上,口水流到腳面上,整個就是一頭吃草的牲口!想要本少爺的虛提對吧,你既然這麼貪婪,怎麼不把自己一肚子草料先啃乾淨了再來求老子?”
甄男也是少有的情緒失控,把幾天來的憋悶、委屈和憤怒劈頭蓋臉一股腦澆到了呂隊長的頭上。
不過這話太刻薄了,偏還帶着那麼一點風趣。話音一落,有人竊笑,有人大笑,有人高聲叫好,有人勃然大怒。
捂嘴低頭竊笑的是呂隊長的一幫手下;大笑的是來自鳳嶺村的幾個人和少數等着登記的陽人;高聲叫好的是蓋人狼和赤眉兩個;勃然大怒的當然非呂隊長莫屬。
當着衆多下屬的面,被一介螻蟻形象生動一番羞辱,而且這個羞辱用詞精典,曠古絕今,呂隊長豈能不惱?此刻他活剝了甄男的心都有了。可是此人心機極深,他相信,只要把剛剛從尹樂樂那裡聽到的有關甄男的傳言再當衆複述一遍,他就能站上道德的至高點,從而就可以審判者的高度對甄男任意擺佈了。
“好吧,既然你如此不識擡舉,就別怪本大人翻臉無情!”呂隊長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手指甄男,環視衆人,沉痛道,“我也是剛剛聽說,此人,一個多月前還是浮雲境時,被黑紅雙煞捋走了。就在幾天前,他突然出現在古澤村,卻已是丹境修爲。”
呂隊長講話的時候,有意祭出了金丹氣場,所以儘管甄男的朋友們忿忿不平,卻無可奈何,連替甄男辯解的話都無力說出口。
“黑紅雙煞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按說姓甄的應該被雙煞吃了纔是。本大人就奇怪了,他怎麼這麼好的運氣,不僅平安無事回來了,還連跨四個大境界,臻入丹境?諸位都是聰明人,相信你們應該能猜到其中原因,我就不必替大家回答了。當然,也許極少數人不相信這個小子就是惡煞,但諸位想必也聽到了,剛纔朱鎮衛當場指責這小子的虛提裡有紫茶紫葉。諸位,紫茶紫葉可是御用品,一般人休說擁有了,恐怕連見都很少見到。這小子初來乍到,一無修爲,二無背景,他這些好東西是從哪來的,是不是雙煞送給他的?他是不是已經投靠了惡煞?”
呂隊長頓了頓,聲音陡然撥高:“這很值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