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男同學的信心動搖了,但又不能明說,他不願意自毀在寶亮心目中建立起的光輝形象,故而腦中飛速運轉,試圖找個藉口說服寶亮打道回府,取消這次採仙果行動。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永遠不懂,寶亮哪知道這位厲害得不要不要的結拜大哥在想什麼,只見他雙手高舉在前,頻頻抖動,十條絲線驀地從其十指指端發出,射向那片生長靈果的山坡。
山坡上一陣簌簌響動,大量蜂刺類的東西射向魂絲,卻不能傷其分毫。餘寶亮雙手後揚,十條絲線去而復返。甄男看得清楚,十條絲線纏住了四枚靈果,其餘六條是空的。寶亮將靈果抖落於地,炫耀般看着甄男,那意思是說:大哥,兄弟也很厲害吧?
甄男一陣汗顏,寶亮人小修爲可不低,人家已經是丹境了。丹境可凝魂成器,成刃,成任何自己能構勒出模樣的東西,自然不需要爬到山坡上去。這幸虧自己還沒想出藉口來,若不然,入寶山空手而歸,有自己後悔的。
“寶兄弟,青果要不要?”甄男將靈果拿在手上,三青一黃。
“我不要,黃的也給大哥!”寶亮想都沒想,脫口道。
“那不行,青的我的,黃的你的。”甄男不由分說,將那枚黃果塞給寶亮,“拿着!要不然大哥一個也不要了。”
“那好吧!”見甄男態度堅決,寶亮只得收下。
“甄大哥,我再來!”寶亮微微氣喘,看得出這種採擷方式,對寶亮消耗不小
甄男道:“寶兄弟,歇歇再來。”
甄男突然想到,這些靈果雙煞肯定知道,之所以沒采,是想留給寶亮,並且等成熟些再採。但這仍然等同於從兄弟碗裡搶食吃,甄男心生慚愧,又不便明說,便找了個託詞。
“我沒事,這也是修煉。”寶亮不明就裡,說着話又拋出十條魂絲。
甄男呆不下去了,道:“那好吧,你悠着點,大哥隨便走走。”
甄男沿河灘上行,與岸壁和大河都保持三米以上距離。“君子無故,不立危牆”,這是甄男的座右銘,他自己加了無故二字,並且一句斷兩句。
微風徐徐,濃郁的陰靈氣攜怡人景色撲面而來,甄男精神爲之一振。
他此時所處位置,其實是在一道河灣裡。大河依然筆直向前,只是這裡的河岸向山體內凹進去一部分,將上游的景色連同血瞳遮擋起來。河灣並不大,向上遊走十來丈就出了河灣,重新回到接近筆直的河灘上。
出了這道河灣,大概就又能看到血瞳了吧?甄男如是想。他很想再找一找迎着血瞳前行時那種睥睨四方的感覺,因此並未停下,一路向上遊走去。
將出未出河灣時。驀地,血光乍現,血瞳威嚴的逼視如期而至,在甄男身上停留幾秒後,緩緩巡睃而過。甄男此刻很鎮定,不像初見血瞳時表現的那麼驚慌。仰頭遠眺,大約十幾裡開外,筆峰刺天,通體墨黑,只有山頂呈白色,形似饅頭。甄男突然有一種感覺,那白色部分,很像一顆眼球,而其上不停旋轉的血色光點,更像是一隻血瞳,一隻血色瞳仁。
“血煞王,我們真有爲敵的那一天嗎?”甄男自言自語,對這個答案持否定的態度。自己幾斤幾兩,能吃幾飯乾飯自己清楚。
“去你的狗屁讖言,老子吃飽了撐的理你這個大魔頭?”甄男心道。
甩甩頭,甄男不再杞人憂天,退回到河灣中,將注意力放到岸坡上。血瞳能照耀到的地方,除了那種生有血瞳的怪桐,鮮少有其它植物,當然也不會出產靈果仙草了。岸坡上草木蔥蘢,甄男雙目霍霍,透過葉子之間的縫隙,仔細搜索略微異常的青黃紅色,企圖找到一枚靈果。
枝葉在微風中搖曳,將掩藏起來的秘密曇花一現般投射在甄男視線中。甄男並沒發現感興趣的東西,失望中正準備返回,突然鼻中嗅到一縷清香,若有若無,甄男身不由己向坡岸前靠近。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走的並非垂直線,而是一條斜線。趨吉避凶天賦起作用了,暗中引導着他向寶物靠近。突然,一點紅光“咄”的射入眼中,轉瞬又消失不見。
甄男駐足,聚焦於那一點,微風拂來,葉子掀起一角,再度露出那點紅光。甄男靠近幾步,紅點消失,退回原地,再度出現,幾次三番,那點紅光的誘惑越來越致命。那東西似乎不是能自由行動的活物,會是什麼呢,靈果麼?顏色怎麼如此鮮豔,比他見過的要鮮豔太多,光彩奪目。
儘管沒預感到什麼危險,甄男還是十分小心,順路尋了截木棍,慢慢靠近坡岸後,先木棍探路,來一招打草驚蛇,不見有何異常後,才用木棍撥開那片草叢。頓時一枚火紅火紅,鴿蛋大小的靈果出現在眼前。
那靈果,表皮光滑,猶如打了一層蠟質,咄咄放光。生長漿果的植物形狀怪異,莖杆筆直,粗愈兒臂,約一米來高,頂端生有五葉,猶如打開的包心菜,漿果就端坐在正中。
光彩照人!鮮豔奪目!甄男無法描述,情不自禁伸手去摘。
“不要!”手指堪堪觸及靈果,一聲呼喝驚得甄男一屁股跌坐在地。
聽聲音就知是誰,甄男狼狽起身,回頭怔忡道:“寶兄弟,怎麼了?”
“甄大哥,你先退後。”寶亮走上前來,與靈果保持大概兩丈距離。
“好吧!”甄男一點脾氣也沒有,乖乖照做,退開足有三丈。在這孩子面前,除了年齡大,比啥沒啥。
寶亮指端凝絲,兩條魂絲彈射而出。一條直取靈果,一條懸在空中,遊移不定。
魂絲纏上靈果,寶亮抖手後拋,輕哧一聲:“甄大哥,接着。”
甄男躍起接果,一雙眼睛卻不離那株孕育靈果的植物。寶亮如此謹慎,定有原因。
就在靈果離株的霎那,一條通體雪白的長蟲電射而出,追着靈果,暴襲而來。剛躍出三尺,就被寶亮那根懸在半空的魂絲一下纏上,瞬間捆了個結實。長蟲在空中扭動不止,卻掙扎不脫。白蛇蛇口張開,口腔黝黑如墨,突然噴出一道黑霧,霧氣所及,草木皆枯。
甄男大驚,誰能想到這條怪蛇竟然藏在這株植物的杆莖內?這要不是寶亮示警,自己小命難保!不過,老子不是趨吉避凶之體嗎,時靈時不靈麼?
甄男哪裡知道,那怪蛇藏身在莖杆內,靠吮吸靈果逸出的陰靈氣爲生,對外界感知爲零,除非靈果被摘,它纔會暴起傷人。也就是說,之前它根本不知道甄男在靠近,當然不可能生出敵意。沒有敵意,甄男當然察覺不到凶兆。這個道理,甄男也是多年後,經歷的危險多了,才漸漸明白。
再說那條白蛇,一邊徒勞掙扎,一邊持續不斷地狂噴毒霧,十幾息後,白蛇軟沓沓垂下了身子,彷彿生命被耗光了。寶亮遙控魂索,鋼絲般勒緊蛇頸,一較力,蛇頭齊脖而斷。寶亮手腕輕抖,將蛇頭捲了回來,棄在地上。
寶亮將魂索收入體內,移步上前,手上凝出魂刃,三兩下就剖出一枚獸魂丹。託在手上略一察看,頓時如獲至寶,興奮道:“甄大哥,是一枚六階獸魂丹坯哎!”
甄男遲遲疑疑走上前來,看一眼剖成兩半的蛇頭,與死不瞑目的黝黑蛇眼一對視,連忙扭過頭去。再看一眼興奮得滿臉通紅的寶亮,暗忖道:“慚愧啊!普天之下,難道只有老子一個人怕蛇怕得要命?”
“甄大哥,給!”寶亮把蛇魂丹送到甄男面前。
“拿走!拿走!”甄男像被蜂蟄了一般,慌忙後退,一直退到自認爲足夠安全的距離,這纔想起自己的反應似乎過於激烈了,急忙找臺階下,“寶兄弟,大哥已經有靈果了,蛇魂丹坯就歸你。收起,聽大哥的沒錯。”
“好吧,甄大哥,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哦。”寶亮怪怪地笑着,將蛇魂丹坯納入了虛提。
這什麼表情,怎麼像討了個大便宜似的?甄男腦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哪知道,他手上的這枚紅果,受那條藏身莖中的白蛇經年累月的剝啄,表皮顏色發生退化,本該呈紫色,而實際卻呈現紅色。也就是說,這枚紅果很特殊,相當於一枚紫果。寶亮既然知道莖中藏蛇,當然也很清楚紅果的級別,唯恐知道後甄男拒絕接收靈果,所以對甄男的提議一口答應。不過孩子心性,內心的小得意還是被甄男瞧出來了。
甄男疑惑中,忽見寶亮回身就跑,口中還大呼小喝:“喂,強盜,小偷,放下,快放下!”
甄男看過去,不由哈哈大笑。原來是寶亮當時見甄男遇危,顧不得收取靈果,將幾枚青果隨便拋在地上。受靈果香味所誘,幾隻蛇蟲蠍蟻之類的爬行動物蜂擁而出,叨起果子就往坡岸上跑。一個個身子狂扭,四肢大幅擺動,看上去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