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逃是逃不掉的,雙煞擔心驚動村衛,連氣場都不敢祭出,又豈肯放這二人去通風報信。紅煞只用一個起落,已追至二人身後,雙臂暴漲中,一左一右,分探二人背心。馬史二村衛亡魂皆冒,在被制住前,本能地反手揮動須鞭。
馬史二人被制麻穴,倒地不起,揮出的須鞭卻也纏上了紅煞雙臂。那須鞭,活物一般,須端搖擺着快速生長,先雙臂,後胸腹,再小腹,直至雙腿雙腳。須鞭的纏繞快如閃電,幾乎是一眨眼,紅煞已被透明狀的根鬚遍繞全身,猶如透明蠶繭中的蠶寶寶,當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幸運的是,須鞭意在困敵而非殺敵,所以對紅煞頸部以上的要害部位並未纏繞。
紅煞對須鞭似乎並不陌生,自始至終都表現的從容鎮定,中間並未有任何試圖反抗的動作,直到停止纏繞,他纔開始行動。只見紅煞休表,雙臂之上,胸腹前後,兩腿外測,簌簌冒出六道薄刃,遊走如電弧,所到之處,根鬚織成的蠶繭應聲而破。上下不過三五息工夫,紅煞已經破繭而出。
史馬二人亡魂皆冒,但紅煞似乎覺察到什麼,看都沒再看二人一眼,背對洗魂池方向,全身緊繃,靜止一秒之後,突然倒掠而回。
轉身,所見到的一幕讓紅煞大驚失色。那個被他視爲四面漏風的老幫菜雖說臉色煞白,身子微晃,但終究是站着,而自己的兄長黑煞卻在三丈開外側臥於地,以手撫胸,咯血不止,明顯是被擊飛出去的。
“紅弟小心,老傢伙扮豬吃虎。噗!”黑煞艱難提醒,一股血箭噴薄而出。
完全沒必要提醒,黑煞修爲比紅煞高出一個層次,黑煞都瞬間敗在人家手下,紅煞豈能不小心?不過,看老頭一副強弩之末的樣子,此刻未必鬥得過自己。紅煞雖不想冒險,卻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抖手一甩,一枚神魂凝成的梭標射向帝魂。
紅煞用心險惡,帝魂身後,就是動彈不得的赤眉,如果他躲了,赤眉肯定難逃一劫。萬般無奈,帝魂凝魂成盾,擋下了這一梭。凝刃是極耗功力的,剛纔與黑煞一番激鬥,已將赤眉塞給自己的七階獸魂丹消耗得差不多了,此番再度凝刃,無異於涸澤而漁。帝魂眼睛都花了,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紅煞一梭試出了帝魂深淺,不由大喜,稍一發力,身體箭般射出,右臂在前,右手駢指,指尖凝魂成刃,向帝魂印堂穴戳到。
魂魄之體,斷肢殘體之傷,皆可復原,就像剛剛紅煞斷手再生一樣,只不過損耗功力而已。而印堂穴之後,是人類元神之所在,一旦被破,輕者修爲掉落谷底,重者魂飛魄散。
甄男也清楚這一點,見紅煞這一招,甚是歹毒,直接取命,不由驚得披身透汗。
電光石火中,原本萎靡不振的帝魂雙目驀地精光四射,右掌豎起,掌面堅硬如鐵,向前推出,抵住紅煞右手二指後,手掌急收,牢牢攥住其二指向懷中猛地一帶,與此同時左掌大力擊在紅煞胸口。
帝魂左掌外擊,右手回拉,兩股大力反方向的互絞中,紅煞胸口幾乎被擊穿,而右臂也在兩股大力的拉扯下,斷爲兩截。
紅煞倒飛而出,將那塊刻字的石碑撞爲兩截,破絮般蜷曲在半截石碑下,一動不動了。
一枚蘊含了巨大能量的七階獸魂丹,被徹底消耗一空。帝魂再度變得虛弱不堪,走向紅煞時身形趔趄,氣喘噓噓。駢指、凝魂、成刃,好像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刺向紅煞印堂穴。
紅煞命在頃刻,驀地響起一聲大喊:“住手!”
帝魂擡頭,見黑煞不知何時解了被封的穴位,此刻面色猙獰,右手攥着一把烏錐,抵在甄男印堂穴上。
“老夫數三,同時放人!”甄男的命就是自己的命,帝魂不敢開玩笑,立刻做出了決定。
“放了我兄弟,我們立刻退走,否則,老夫讓他血濺當場!”賭對了!這個少年,對老幫菜真的很重要,有他在手上,就不怕老幫菜下殺手。
黑紅雙煞,惡名遠播,無論血煞還是皇族勢力,都想置其死地而後快,但二人卻一直能安然無恙,這是因爲他們深諳空間法力,身負隱身和瞬移兩項秘術,不僅逃遁速度快,而且能悄無聲息隱身在旁人的眼皮底下。現身前,雙煞已躲在暗中觀察一段時間,發現甄男修爲雖最低,卻儼然是這羣人的頭,重要性不言自明。黑煞此刻以甄男做要挾,而帝魂也不假思索做出換人決定,進一步印證了黑煞的判斷。
“放人吧,老夫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你們想走,老夫也留不下。”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帝魂中氣不足,但語氣誠懇。
“放不放,不放我現在就殺了他!一命換一命,那也值!”黑煞不爲所動。
不是帝魂的提議不公道,是雙煞屢屢在帝魂手上吃虧,帝魂說自己已是強弩之末,他根本不信!黑煞的思維,已固定在帝魂在扮豬吃虎的模式。而且兄弟連心,紅煞生死未卜,此刻他的胸中,被戾氣填滿了,根本不知信義二字爲何物。
甄男卻無比確信,帝魂當真是無力再戰了。帝魂就是一尊威力巨大,但消耗同樣巨大的大炮。兩戰強敵,那一顆七階獸魂丹,是徹底報銷了。思緒中,甄男額間巨痛,忍不住慘叫出聲。卻是黑煞將烏錐刺入了甄男印堂穴有一分之多。
“甄大哥!”赤眉驚呼。
“甄……呃甄……”蓋人狼語結。
“放不放?我數三,三……”黑煞雙目通紅,臉上青筋暴跳,任誰都看得出來,黑煞已經失去了理智,什麼不計後果的蠢事都能做得出來。
“他死,你們也休想活!”
“二!”黑煞咬牙切齒。
“我可以把紅煞還給你,但請你放了甄男!”
“一!”一字從齒縫間擠出,令聞者生寒。
“給你!”帝魂起腳飛踹,紅煞飛出,落在黑煞面前。而帝魂竟被反彈之力推坐於地,可見他的確已是強弩之末。
黑煞右手抱起紅煞,略一查看,見紅煞無性命之憂,內心大定,再左手攬定甄男腰胯,雙腳一彈,已縱躍半空。
衆人視線跟着轉移,只見那方空氣一陣氤氳,三人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憑空消失在衆人眼前。甄男可以看到帝魂、赤眉和蓋氏三雄,這些人卻一臉茫然,數道目光朝空中巡睃,卻無法將焦點集中在甄男和雙煞所在方位。顯然,是黑煞使出手段,將三人隱身了。
“老幫菜,山水輪流轉,今日之辱,來日定當加倍奉還!”黑煞挾二人停駐半空,咬牙切齒髮出威脅。
“呼”的一聲勁風驟起,甄男腦中一陣暈眩,身體上更是傳來一陣陣的,連續不斷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拉扯之力。待這股力道消失後,甄男赫然發現已現身在野外,而身後不遠處,就是福緣樹籠罩之地。
月亮高掛,清暉灑落中,砂石草莖亂躥,尖銳的哨音直刺耳膜,離天亮還早,罡風依然在肆虐。
疼!甄男感覺到了疼,不是被黑煞帶着瞬移所至,是罡風撕裂神魂時那種全身無處不在的灼痛。
黑煞將頭掩在胸前,躲避肆虐的罡風,關切道:“紅弟,忍一下,馬上就到!”
“咳咳,大哥放心吧,小弟皮糙肉厚,死不了!”紅煞口氣滿不在乎,聲音卻極度虛弱。
豺狼尚且舔犢,蛇蠍猶懂抱蛋。殺人不眨眼的黑紅雙煞竟也有如此兄弟情深的一面。甄男能感覺到二人之間傳遞出的真摯情誼,不由感慨萬千,連罡風撕裂的疼痛都彷彿忘了。
黑煞不再說話,帶着二人頂着罡風瞬移前行,也不知是罡風中不便爆發全力,還是顧忌紅煞有傷在身,總之黑煞明顯放慢了瞬移的速度,但在甄男看來,仍如風馳電掣一般,罡風吹到身上愈加猛烈,有不可承受之重,彷彿下一刻就會被罡風撕扯得四分五裂。
甄男一聲不吭,咬牙堅持。魔鬼心中沒有憐恤,求告也沒用。
終於,就在甄男覺得再也堅持不住的時候,罡風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低聲嗚咽,全身被撕裂的灼痛感消失一空。甄男睜眼,發現已來在一處洞穴中。
洞穴中,並非只有甄男與雙煞三個闖入者,有很多動物已提前在這裡躲避罡風。黑煞一路闖進,順手將洞口幾隻礙事的動物扔到了洞外,並引起了一陣騷動。動物感覺到雙煞身上的兇戾之氣,避之若浼,紛紛向四周閃避,給三人騰出了足夠的空間。
黑煞將紅煞和甄男放在地上,兩道兀鷲般的兇光在這些動物身上掃過,動物們再次在騷動中後退,恨不能擠進牆壁中去。
“一羣螻蟻!”黑煞嘟嚷一聲,蹲下身來檢查紅煞的傷勢。
紅煞的傷勢似乎不重,甄男能感覺到黑煞明顯鬆了一口氣。黑煞從虛提中取出一枚魂丹,喂入紅煞口中,然後雙手按在紅煞胸腹,幫其推血過宮。
甄男靜靜地看着,連大氣都不敢喘,心裡暗自祈禱雙煞最好把自己忘了,傷好了趕緊走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