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長生巧言善辯下,朱無道動搖了。正這時,趕來支援的兩萬皇衛已到近前,帶隊的四位隊長見朱無道和尹長生兩位皇長老御空迎接,趕緊上前見禮。
尹長生黑着臉咬牙吩咐:“立刻領着你們的人,將廣場上的血煞斬殺乾淨,一個不留!”
四位隊長領令,帶着手下撲進了慶豐廣場。
“朱長老,該咱們出手了!”尹長生冷冷道。
朱無道正要按落雲頭,忽覺眼前紅光隱約,那感覺,好像哪裡着火了一般。朱無道驚駭中,扭頭觀望,只見西南天際,黑沉沉的天幕一角,彤紅一片,似有太陽正在奮力掙脫厚重的烏雲。
“不好!”朱無道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這個感覺太熟悉了,五百年前,也是在那個方向,血紅血紅的赤光遮蔽了半個天空,然後,沼澤之地翻江倒海,平地起山丘,那裡的生物悉數滅絕。
難道,血煞王復活了?朱無道驚疑不定,猛然意識到,若真是血煞王復活,這裡的人將悉數遭到血瞳的攻擊,包括自己,包括皇上,無一倖免!
這時,幽靈皇與龍葵已交上了手,尹長生也趕了過去,朱無道再度驚出一聲冷汗。他很後悔,後悔早該殺了尹長生,因爲他非常擔心,尹長生是去幫倒忙的。
“衆皇衛聽令,立刻退回皇城!”朱無道凌空大喝一聲,然後飛速向幽靈皇所在位置趕了過去。
五百年的積怨,此刻像火山一般爆發出來,幽靈皇和龍葵空手對招,四臂狂舞中大開大闔,掌掌到肉,拳拳見骨,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渲瀉刻骨的仇恨似的。
聖元激盪,以二人爲中心,捲起陣陣狂風,周圍飛沙走石,土石翻卷,桌椅皆成齏粉。
兩大幽靈星頂尖高手對決,旁人根本近不了身,朱無道到來時,尹長生正站在十丈開外,瞄準空隙向戰圈內施放冷箭。
朱無道放心了,卻也更加迷惑起來。尹長生暗器襲擊的對象,決非朱無道擔心的幽靈皇,而是龍葵,而且招招瞄準要害,全力擊發,毫不留情。
種種跡象表明,尹長生分明就是血隱者,但卻衝血煞的龍頭老大——龍葵下手,這是爲何?
原因是什麼,大概只要甄男等少數人知道,龍葵、成斐然和劉天機已結成煞盟,三人要殺龍葵,圖天下!
血光迸現西南,血煞王已經上路,此刻不是問究原因的時候,朱無道來不及多想,立刻加入了對龍葵的圍攻當中。
龍葵與幽靈皇對敵,本來就很吃力,此時又得分心對付兩個生力軍,頓時壓力山大。龍葵很是鬱悶,想不明白尹長生爲何會突然反水,但這時他險象環生,疲於應付,卻也容不得他細想。
工夫不大,龍葵全身添了無數道傷口,向外不斷滲血,整個人成了血人。
這些傷口,都是拜尹長生和朱無道所賜。雖然他有聖境巔峰的聖元護體,暗器只能破開表皮,傷不到要害,但長期失血,對他仍是一個巨大的消耗,更何況他還得拼盡全力應付幽靈皇一記又一記拳腳,那每一記拳腳都足以開山裂石,他全力以赴時尚且捉襟見肘,哪還有餘力對付朱、尹二人螞蟻啃象般的叮咬?
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龍葵眼中噴火,胸中恨意滔天,不是對幽靈皇和朱無道,而是對叛變者尹長生。
“姓尹的,你找死!”龍葵咬牙發狠,右手摸向腰間的虛提。
正這時,幽靈皇雙拳齊出,大力搗來,龍葵分心旁騖,被搗了個結實。
“咔嚓嚓!”幽靈皇雙拳搗實,龍葵護體聖元應聲而碎,瘮人的骨頭斷裂聲中,胸前塌陷下一大片,人被打得倒飛而出,一蓬血霧從口中噴出。
倒飛中,龍葵抖手一扔,一枚雞蛋大的烏黑圓球打向幽靈皇。這時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丈餘,幽靈皇來不及多想,倉猝中推掌去擋,不過幽靈皇還是加了一分小心,掌出之時,已然凝出一面魂盾。魂盾與圓球相觸,“噗”的一聲,猶如擋下的是一團稀泥,而且似乎沒什麼力道。
“不好!”幽靈皇心生不妙,抽身便退。
生死相搏之時,龍葵不可能拿一團稀屎一樣的東西戲弄自己,這團泥球,一定有什麼古怪。
但還是晚了,泥球撞上盾牌那一霎那,四散而開,猶如一條條隱泛紅光的蚯蚓閃電一般瘋長,瞬間構織成一個巨大的囚籠,將幽靈皇囚了進去。
這電光石火的一幕,震驚了除龍葵之外的所有人,不由齊齊罷手,將注意力齊聚在這具詭異的囚籠上。
的確是詭異!這具囚籠,散發出懾魂壓魄的危險氣息,讓人有一種神魂僵硬滯澀之感,但凡見識過血瞳之威的人,對這種感覺都不會陌生。
這是血煞王用自身神魂凝鍊,並交給龍葵的法器。法器蘊含血瞳之威,一旦被其困住,神仙也難脫身!
幽靈皇聖境巔峰的修爲,猶如一道大餐,食之大補,血煞王豈容錯過,早已爲他準備下困獸囚籠,交付龍葵執行。
龍葵之所以直到自己身負重傷才施放這一大殺器,固然有驕傲和麻痹幽靈皇,以便在其完全放鬆警惕時一擊得手的考慮,還有一層原因就是要將朱無道吸引過來,一併除之。
龍葵始終惦記着甄男的一身天賦,他若在困住幽靈皇后抽身走人,有朱無道這個高手在,變數太多,如果因此有誤復活計劃,他擔不起這個責。令他沒想到的是,尹長生會突然叛變,這個因素給他造成很**煩,以至於不得不拼着身受重傷才祭出法器,困住了幽靈皇。
幽靈皇身在囚籠之中,被血瞳四面八方直接攻擊,感覺修爲彷彿都掉了一個境界,大駭,伸雙手就向籠子的魂條抓去,打算將其生生扯斷。雙手剛碰到魂條,幽靈皇驀然發出一聲慘叫,觸電般將手縮了回來。攤開手掌一看,滿手心的燎泡,像被通紅的烙鐵烙過一般,鑽心鑽肺的疼。
幽靈皇一咬牙,手上多了一把大刀,猛力一揮,向魂條斬落。讓他沒想到的是,利刃碰到魂條,就好像進了鎔爐,竟然瞬間被鎔蝕而斷,而魂條,依然完好無損。
“朱無道,救朕!”幽靈皇一臉汗水,也不知道是囚籠中溫度太高,還是被嚇的。
“皇上莫要擔心,臣來了!”
幽靈皇試着打破囚籠的一幕,朱無道都看到了,他也不知該如何破開囚籠,左右觀察,看到附近有一塊被剛纔的巔峰大戰掀起的一塊巨石,足有上千公斤。
朱無道縱身過去,彎下腰來,發一聲喊,雙膀一較力,將巨石舉過頭頂,緩步上前,打算砸開囚籠。剛走出兩步,突覺巨石陡然變得像山一般沉重,雙腿一軟,巨石便整個砸下,將他壓在了下面。
巨石之上,龍葵一臉猙獰,雙腳八字站立,使出千斤墜。
鎮壓了朱無道後,龍葵右手虛空一握,凝出一杆丈餘長,頂端尖利的鋼釺,手臂揮動,鋼釺搠入巨石五尺。
“嗨!”龍葵左手撫着受傷的胸口,右手單掌攥緊釺尾,猛力下戳,鋼釺穿豆腐一般,整個沒入了巨石中。
一聲低沉的悶哼傳出,巨石邊緣,有暗紅色的血小溪般緩緩流出。未幾,巨石簌的下沉,幾與地平。身受重傷的朱無道終於堅持不住,被加諸在身的巨石活活壓死。
可憐一代忠臣,聖丹境二重巔峰高手,死得這樣憋屈。
此刻西南方向,血染半邊天,紅光映襯下,龍葵猶如一頭剛剛吃人的惡魔,聳然危立巨石之上,嘴角眼窩皆是觸目驚心的赤紅。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心頭惶恐萬狀,彷彿正身處在一個異常恐怖而不真實的夢魘之中。此刻人人生出受到死神招喚般的恐懼感,再也無心戀戰,皇衛與血煞的混戰不宣而止。
死神不是來自近在咫尺的敵人,而是西南方向漸逼漸近的血雲。驚慌失措中,皇衛和北域的人開始四散而逃,只有少數愚忠的人留了下來。
“尹長老,救我!”幽靈皇此刻,悔懼交加。
悔不該將絕大部分力量派到遠離慶豐廣場的外圍警戒,悔不該聽信尹長生諂言,從隱藏地出來輕易犯險,導致身陷囚籠不得脫。而生平大敵——血煞王卻要來了!
儘管今天這個局面全是拜尹長生所賜,但幽靈皇此刻身邊沒人了,他不得不向這個很可能毀了自己江山,也害了自己性命的血隱者救助了。
將希望寄託在敵人身上,結局註定失望!尹長生對幽靈皇的處境視而不見,對他的哀求充耳不聞,而是衝巨石上的龍葵撫胸深鞠,幅度之深,差點就要脆下了:“龍門主神功蓋世,擒皇斬將,可喜可賀!”
但,聲音中難以掩飾的顫抖,和牙齒互碰的噠噠聲,還是暴露了他內心深深的恐懼。
他不能不恐懼,龍葵性情暴戾,自己的叛變肯定已經深深激怒了他,一個應對不好,就將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