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麼?”甄男已跟着皮休王去遠了,欽謦還怔在原地回味這句話,只覺得每個字都像在蜜裡泡過,甜得發膩。
短短一刻鐘後,皮休王和甄男便結束了對明覺慧的審問。明覺慧神魂遭受重創,意志已然崩潰,審問他不需要費什麼手腳,屬於有問必答。
令甄男失望的是,明覺慧透露的信息基本上都是他已經掌握的,而他現在最關心的小鳳,明覺慧卻是一問三不知。
但皮休王不同,他之前對復活計劃其實是半信半疑,得到明覺慧證實後,尤其聽他親口說出血煞門將慶豐廣場團團圍住,就是爲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陰人的人魂丹後,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沉重,長嘆一聲,頹然道:“唉!四域之人,就像是血煞王的食物,被血煞門裝進了鍋,還捂上了蓋子。”
“而且赴宴的人,恐怕已經在路上了。”甄男緊接一句。
皮休王激令令打個冷戰,突然感覺胸膛之中呯呯作響的心跳,彷彿催命的倒計時鐘,一下一下連續不斷,敲得人心慌意亂。
進餐之人一到,死的可不是他一個人,而是聚在慶豐廣場上的十餘萬幽靈星精英!
皮休王的絕望表情落在甄男眼中,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繼續添柴:“王上,血煞王一旦降臨,廣場上的十萬餘衆肯定會四散而逃。不過慶豐廣場方圓幾十裡,即便他們最後死於血煞王的血瞳,想要在這麼大的範圍收集將近十萬陰人丹,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到的。”
“晚輩有個預感,血煞王很可能是在迎種儀式開始時復活的,也就是說,從此刻算起,他與晚輩一樣,都將在大約十個時辰之後被幽靈星天地法則排斥走。”
“你的意思是?”聽甄男的口氣,似乎胸中早有預案,皮休王略略心定。
“王上從幽靈皇那道密旨上沒瞧出什麼來嗎?”甄男笑問。
“你是說,那道密旨另有深意?皇上對此早有安排?”皮休王眼前一亮,他一直不肯接受幽靈皇冷血的事實,總想找理由替他開脫。
真是可敬又可憐的愚忠,王上啊,難道你至今仍執迷不悟嗎?甄男一陣冷笑,開口道:“王上,你錯了!幽靈皇愚蠢至極,毫無主張,所有的安排都是出自尹長生。所以,那道密旨另有深意不假,卻決非福音,而是一道索命符!”
皮休王滿懷期待的眼神陡然轉黯,眼簾微微低垂,他對幽靈皇徹底失望了。
“如前所說,血煞王一旦復活,將很快被幽靈星天地法則排斥,他沒那麼多時間從容收集散落於方圓幾十裡範圍內的人魂丹。所以,密旨的用意表面上是挑起四域與皇城之間的紛爭,但實質上卻是在替血煞王節約時間。”
“幽靈皇這道密旨,已經激化了四域與皇城的矛盾,明天,尹長生只需再添把乾柴,四域肯定要造反,皇衛則要平叛。那將是一場屠殺,死人無數,而且死掉之人的魂丹相對要集中很多,以方便血煞王收取。”
皮休王身軀微震,眼簾開啓中可見惶惶之色:“這,這可如何是好,得趕緊報告皇上取消密旨。”
“你阻止不了!”甄男冷冷道,“幽靈皇不知所蹤,你根本見不到,而現在主持慶豐大典的是尹長生,你向誰報告去?”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皮休王起身,在地上來回踱了三圈,最後停在甄男面前,“本王現在腦子都亂了,甄男,幫本王想個主意。”
是時候說出自己的想法了,甄男正色道:“王上,慶豐廣場就是一塊死地,所有待在這裡的人都是死路一條,不是自相殘殺而死,就是被血瞳照死,最終成爲血煞王修煉路上的墊腳石。所以王上,千萬別再想着什麼精忠報國之類的屁事了,遠離此地纔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爲什麼?”皮休王脫口問道。
爲什麼?用腳指頭想都能明白的道理,你一個號稱睿智無朋的域王居然還問爲什麼?甄男怪怪打量皮休王,沒說話。
“啊!本王明白了,本王若是留在這裡與血煞門斗,南域和東域的人肯定不會離開,那他們就都會死!”皮休王又開始踱步,雙手不住互擊,“留下,是忠而不仁,離開,是仁而不忠,這叫本王如何取捨?”
甄男冷笑道:“王上,不是晚輩小瞧你,就你現在的修爲,根本無力對抗血煞門,更遑論血煞王!你留下不僅幫不上忙,而且還會連累幾萬人跟着你送命,所以,你那不叫忠,叫愚,頂多算個愚忠。”
“這麼說,非走不可?”這句話,皮休王是咬着牙問的,表明他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了。
“非走不可!”
“可是……”皮休王沉吟道,“慶豐廣場之外,接連兩道封鎖線,怎麼走?只要我們有所異動,本王敢保證皇城或者血煞門就會集中所有的力量對付我們,我們根本走不脫。既然橫豎都是死,不如留下來拼個你死我活來得痛快。”
“王上錯了!”甄男輕聲一句。
“錯了?哪裡錯了?”皮休王訝然發問。
“我說過了,明天尹長生肯定會挑起四域與皇城的戰爭,屆時在內圈封鎖的皇城衛隊肯定會撤回來參與平叛。這也就是說,那時候第一道封鎖線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可以輕鬆突破到第二道封鎖線。只要到了那裡,無論能不能突得過去,我們都會脫離血瞳的攻擊範圍,這就是機會。等血煞王騰出手來追殺我們的時候,說不定他留在幽靈星上的時間已經到了。”
皮休王原本一邊踱步一邊聽甄男講,聽到最後,猛然站住,衝甄男深施一禮,起身正色道:“甄男,你以一己之力,拯救數萬蒼生,皮某替他們謝謝你!”
甄男笑道:“呵,王上,別把我說得那麼高尚,我做這些是要求回報的!”
“說!只要是本王拿得出的東西,你只要張得開嘴,要什麼給什麼!”說的時候斬釘截鐵,說完皮休王不由一陣心虛,他想起了前天被甄男敲竹槓的事。
“晚輩赤條條來去,要什麼東西?我要的其實是一個保證!晚輩走後,希望王上能善待我那些朋友,尤其甄仁!”甄男臉上,罩上一片肅然,“他是晚輩的家人,晚輩要王上保證,甄仁不死!”
皮休王聽罷,默默返回座位,雙手在臉上一陣猛搓。
這個要求有點猛啊!善待甄男的朋友不難做到,可保證甄仁不死,誰能做到?要知道武道兇險,隨時隨地都可能丟了性命。可是這個要求,怎麼看都像是將死之人的最後請求,叫本王如何忍心拒絕?
“甄男,你我雖說相處不長,但我皮某認你這個兄弟!”皮休王終於放下雙手,此刻兩眼精光四射,“本王答應你,甄仁若有不測,本王願賠上這條性命!”
這個保證,份量之重,重如泰山,甄男大爲感動,起身一揖到地:“王上,大恩不言謝!晚輩記下了。”
“譁啷”一陣椅響,甄男起身,愕然看到皮休王已經出在門外。
“王上,你去哪裡?”這是鬧哪樣,爲躲債而逃嗎?甄男一陣錯愕。
“受人之託,不可輕忽,本王先到東域瞧瞧。”皮休王並未停下,話落,人早走得不見了。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明就是躲債去了!甄男深感好笑,輕輕落座,舉杯欲飲,將飲未飲之時,猛然想到什麼,低呼一聲:“不好!”
甄男擲杯几上,颳風一般出門而去,連椅子都帶倒了。
皇城之中,尹府書房,一人獨坐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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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乾瘦,豆眼如星,閃閃發亮,赫然就是劉天機。
房門一開,尹長生走了進來。
“如何?”劉天機起身相迎。
“火是燒起來了,明天再添把柴,呵呵,咱們敬愛的幽靈皇,就要被架到四域的怒火上烤了。”尹長生說着話坐了下來,“事情進展能如此順利,還多虧劉長老想出密旨的招。不過,你怎麼知道那小子肯定會當衆公開密旨?”
劉天機放下茶杯,淡然道:“甄男是局外人,沒那麼多禁忌,他不會像皮休王那樣爲了顧全皇家的臉面而瞻前顧後,爲了平息四域之戰,他纔不會管什麼密旨能不能公開呢。”
尹長生端起茶杯,卻沒喝,接着問道:“但作爲局外人,通常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劉長老又如何斷定甄男會熱衷平息四域之戰?”
“呵呵!”劉天機高深莫測笑了笑,“尹長老請喝茶,聽我慢慢分析。甄男到過秘密基地,又見過血煞王肉身,他很聰明,對我們準備做什麼應該能猜到一二,這是其一。其二,甄男與甄仁是什麼關係我不知道,但甄男甘冒奇險,獨闖秘密基地救出甄仁,這至少說明甄仁在他心目中堪比家人。甄男是陽人,不久就會離開幽靈星,但甄仁卻不能。尹長老請想,甄男既然知道有這麼個復活計劃,他還會放心離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