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炎感覺百口莫辯,是因爲幽靈星對血隱者的認定標準相當嚴格,一旦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證據,反而可能被以誣告治罪。
五百年前,血煞王被鎮壓後,爲了肅清血煞殘餘,幽靈皇曾在幽靈星全境開展了一次大清洗運動。當時的情形下,難免矯枉過正,認定血隱者的標準定得非常的低,出現大量的冤案錯案,幾萬十幾萬無辜的人因此丟掉性命,甚至比血煞王和血煞造成的死亡人數還要高,直接導致幽靈星人口銳減。
大清洗過後,漸漸冷靜下來的人們反思過往教訓,將認定血隱者的標準提高了不少,實行無罪推定,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得認定某人爲血隱者,而且相應增加了誣告罪。
這也是爲什麼幽靈皇會慎重委託皮休王審問曼陀的原因,也是尹長生和晉申有很大的血隱者嫌疑,仍能全身而退,甚至繼續擔任皇長老的原因。
柴炎此人不錯,是甄仁以後可信賴的人,甄男當然不會一旁看他的笑話,見霍向天躲在一旁療傷,走過去將他一把提起,摘下他的虛提擲向柴炎。
柴炎立刻明白甄男的用意,手舉虛提高聲道:“大家肅靜!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霍向天是畢昇華的心腹,如果這隻虛提中的東西能證明霍向天是血隱者,那也就間接證明了畢昇華有血隱者嫌疑。”
話落,柴炎輕輕一抖,譁……虛提中的物品傾泄而出。
“啊!”衆人一片驚呼。
一堆雜物當中,幾朵晶瑩玉透的冰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非常醒目,這已然是血隱者的鐵證!
柴炎俯身輕嗅,隨後從雜物中捻起一枚魂丹,託在掌心遍示衆人:“這枚魂丹,散發着人類的氣息,屬於人丹無疑!現在,罪證確鑿,還有誰懷疑畢昇華血隱者的身份?”
甄男聽得眉頭大皺,柴炎這句問話,是個敗筆!
果然,柴炎話聲剛落,置疑聲便起。
“柴長老,東西是霍向天的,頂多能說明畢昇華識人不明,卻不能證明畢昇華也是血隱者。”
“這個……”柴炎也意識到自己操作失誤,漲紅了一片臉,求助的目光投向甄男。
甄男不動聲色,被他抓在手上的霍向天卻突然傻笑起來:“嘿嘿,你們這羣笨蛋,畢昇華就是血隱者!那些冰花都是他給我的,若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成了金丹巔峰的高手。”
甄男有金瞳,有斬魂刀,對霍向天略使手段,傷其神府,使他的智力大踏步倒退到幼年稚童,簡直不是一般的容易,就像他曾經對曼陀做過的一樣。
“你們知道嗎?嘿嘿,域王韋一暴就是我和畢昇華,還有米鏡設計除掉的……”霍向天賣弄般的陳述還在繼續。
嗡……現場好像突然涌進來成千上萬頭巨蜂,譁然一片。
來自同 志的出賣刀刀見骨,證言也是足金足兩,聽聞霍向天一番言語,人人在倒抽冷氣。
儘管很多人之前已經對畢昇華產生了懷疑,但當懷疑被證實,當親耳聽霍向天吐露韋一暴之死的真相時,他們的震驚仍是強烈到無以復加。
“嬉嬉……嬉嬉……”
返老還童的霍向天大概覺得這一幕很好玩,咬着手指甲,用天直無邪卻又是混濁不堪的眼睛輪流欣賞一張張震驚的臉。
“郝隊長,把他抓起來!”大長老麻生太指着霍向天,驀然大喝。
城衛隊長得令,押着霍向天去了。
“吭吭!”麻生太頗爲威嚴地咳嗽兩聲,犀利的目光掃過東域高層,卻唯獨漏掉了甄男,“東域遭逢鉅變,羣龍無首,而奪種大戰在即,不可一時無主。本長老命令你們,立刻到議事殿集合,商量另立域王!”
甄男冷眼旁觀,心中透亮,同時微微惱火。
麻生太是東域大長老,畢昇華一去,域王位置就空了,而按照幽靈星的規矩,他這個大長老將成爲新一代域王。自己已經放出話來,要接管東域,麻生太這時候來這手,分明是覬覦王座,想下山摘桃子了。
“呵呵……”甄男輕輕冷笑,同時目視柴炎,“既然如此,那剩下的就是你們的家事了,本少爺也該走了!”
麻生太面露喜色,剛想說點什麼,卻被柴炎搶了先:“甄少俠不能走!”
“怎麼?”甄男故意拉長了臉,“想替畢昇華報仇嗎?那就來吧!”
“不敢不敢!”甄男以退爲進的戲演得太逼真了,柴炎老臉上騰起一片紅雲,急忙擺手分辨,“甄少俠以一己之力,剷除畢昇華那凶煞,證明修爲已在聖丹境之上。如今我東域戰力損耗嚴重,正缺甄少俠這樣的高手主持大局呢,所以柴某的意思是想請甄少俠留下來幫幫東域。”
柴炎的提議立刻引來一陣附和聲,其中一人聲音格外高:“甄少俠,你替我們剷除了凶煞,有恩於東域,那是不假,我們人人心懷感激。但畢昇華一死,東域沒有了聖境高手坐鎮,仍難逃被其他域瓜分的厄運。甄少俠,你不能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甄少俠,留下來吧,我們擁你做域王!”
“這位是……”甄男手指提議自己做東域王的青面大漢。
大漢長得五大三粗,黑青麪皮,相貌粗曠。
“東域三長老,戚志標!”青麪人自報家門。
“這個……”甄男面露難色,“承蒙戚長老高看,但各位也知道,甄某是陽人之身,留在幽靈星的時間不多了,我即便有心,那也是受莫能助啊!”
“那不成,明日就是奪種大戰,甄少俠若袖手不管,東域肯定就完了,我老戚求求你了!大夥快啊,快求求甄少俠。”
“求甄少俠留下來幫幫我們吧!”呼啦啦,院內立時跪了一圈人。
自有罡風以來,幽靈星的領土概念發生了本質變化,過去是論土地多寡,現在則全看福緣樹的數量。哪域福緣樹多,哪域庇護的了民就多,實力當然就更強。
但他們哪裡知道,福婆婆已經走了,血煞王也很快會被排斥出這方天地,從此以後,幽靈星再沒有什麼罡風,更沒有福緣樹。雖然福緣樹種是一種寶貴的資源,但即便奪得再多,也只能使用十年而已,十年之後,福緣樹枯,領土的概念將回歸其本來的意義。
面對一地跪求的東域高層,甄男一臉爲難狀,突然衝麻生太道:“麻大長老,你的意思呢?”
麻生太是東域大長老,有威信也有地位,他的態度很關鍵,但院中該跪的全跪了,唯獨麻生太例外,既不跪也不表態。
“小子,你已經說過要接管東域,現在又何苦惺惺作態!”麻生太暗暗腹誹,此時他的心情異常複雜。東域王死了,一般情況下,他將順理成章接任域王之位,但奪種大戰在即,他又自忖難擔重任。
形勢比人強啊,老夫命薄,這個域王,不爭也罷!
麻生太勉強笑道:“請甄少俠主持大局!”
甄男聞言,替甄大叔高興,笑道:“既然大家意見一致,我這樣一走了之似乎不大妥當。這樣吧,我回去與皮休王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從南域調幾個人過來支援支援東域。如果這件事成了,東南兩域從此就是一家人,南域雖強,但奪得的福緣樹種他皮休王還好意思獨吞了?”
衆皆大喜,這才紛紛起身,謝恩不止。
“各位保重,甄某告辭!”甄男抱拳環禮。
“甄少俠,你答應的事,可別忘了哦!”戚志標不放心,再度叮囑。
“諸位放心,甄某決不食言!”甄男正色道。
“戚長老,你也太多慮了,甄少俠一身凌然正氣,決不是那號言而無信的小人。”一穿長老服飾的中年人接話道。
甄男很清楚,這人雖明着埋怨戚志標,暗裡卻是在給自己套緊箍咒呢。
不過他倒也不在意,抱拳道:“天高水長,來日再見!”
“甄少俠一路保重!”衆人齊聲送別。
營門前,甄男按下雲頭,他並未隱身。大白天的,無人遮掩,要通過窄窄的轅門而不被人發現,幾乎不可能。
“什麼人?止步!皇上有令,奪種大戰期間,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皇衛見甄男徑直向轅門走來,當即喝止。
甄男沉吟不答,一邊向營門走一邊思索對策,是硬闖呢還是用計呢?計將安出?
“王大哥,不對啊,你看他身後有實影,分明是個陽人。不是說除了福契人,其它的陽人都死光了麼,他是從哪來的?”
“對啊!福契人都來自南域,他怎麼出現在東域?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姓王的皇衛立刻意識到反常,斷喝道,“站住!你究竟是什麼人?快說,否則休怪老子不客氣!”
“我嘛,呵呵,我嘛……”甄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好理由,腳下可沒停,若真編不出理由,就只能用強了。
“站住!站住!”兩名皇衛頓時緊張起來,各自亮出兵刃,一舉狼牙棒,一擎鬼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