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休王見狀,大力拍向桌案,手至半途,卻收了回來,冷眼掃向徐傲的三名手下。三人中,有一個長相還算周正的人,渾身篩糠一般,抖得厲害。
“魏隊長,把那個人帶過來!”柿子要揀軟的捏,皮休王瞬間有了主意。
那人被帶到了桌案前,簌簌抖得更厲害了,突然雙膝一軟,叩頭求饒:“大人饒命啊,小的願招!”
“算你識相!”皮休王斜靠在椅子上,眼皮半垂,“我來問你,方長老去了哪裡?徐傲爲何假冒方長老?你還知道什麼,通通講出來。”
“方長老被門主殺了,然後門主命徐長老假扮方長老守在罡風走廊入口,至於原因,小的就不知道了。大人,小的知道的全說了,大人饒命啊。”
“諒你一個小嘍羅,又知道什麼?”皮休王撇撇嘴,“魏隊長,把他帶下去,再把曼長老帶過來。”
皮休王心裡有數,他與甄男通過傳聲鳥都商量好了,前面都是鋪墊,曼陀纔是重頭戲。
曼陀被甄男用斬魂刀做過手腳,有問必答。讓幽靈皇識破尹長生的真面目,以免墜入成斐然、劉天機和尹長生三人爲他設好的圈套,就着落在曼陀身上了。
“皮休王,嘿嘿,咱們玩捉迷藏好不好?”曼陀歪頭傻樂,一邊還啃着指甲,口水把前胸都洇溼了,呆萌得像個孩子。
曼陀神魂受創於斬魂刀,智力倒退得猶如三歲小兒,滿腦子除了惦記着玩,也沒別的了。
“好啊!”皮休王滿面堆笑,親切得猶如長輩,“曼陀,只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你想怎麼玩都行!”
“好好,你快問,你快問!”曼陀又是拍手又是跳腳,興奮得不行。
曼陀神魂受創後,相貌雖是成人,心理卻是兒童,表現得超天真,這不是變態,這是他迴歸了人之初時的本性。
曼陀彌勒佛般的笑臉此刻如此和煦,皮休王依稀看到了他兒時的樣子,不由好生感傷。俗話說人之初性本善,誰又能想像得到,當年天真無邪的孩子如今卻成了吃人不眨眼的惡魔。
“好,那咱們現在就開始!”皮休王柔聲道,“曼陀,你是不是血隱者啊?”
“噓!”曼陀一臉神秘,手指豎在脣邊,示意小聲,還作賊似的左右張望一番,這才道,“你可別告訴別人哦,我就是血隱者,還吃過好多好多人呢,厲害吧?”
一直冷眼觀察的尹長生突然開口道:“曼陀,你發什麼神經,知道不知道你都在胡說些什麼?”
他瞧出來了,再這麼問下去,曼陀非把自己攤出去不可,所以也顧不得皮休王在奉旨審案,未經允許便插話打斷曼陀再講下去。
“皇上!”皮休王當即站起,返身向幽靈皇請旨。
不待皮休王說完,幽靈皇已是龍顏大怒,擡手戟指尹長生,喝道:“咄!尹長生,再敢未經許可隨便開口,本皇先把你當血煞辦了!”
幽靈皇此刻對這位昔日的寵臣,已經生出了深深的戒心,急於想弄清真相,見尹長生企圖阻止審案,疑慮更甚,說話時聖丹境三重威壓沛然而出。
四周福緣樹,撲簌簌抖動,火把明滅中,廣場上的人羣,噗嗵嗵癱坐了一地。天威煌煌,一怒如斯!尹長生惶恐萬分,再不敢放肆,他相信,若再觸犯龍顏,幽靈皇當場就會把自己殺了,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老魔頭來了,我怕,我怕!嗚……我要回家!”龍威過後,曼陀一軲轆從地上爬起,地上一灘溼漬,嚇尿了。
“曼陀,別怕別怕,只要你好好回答問題,本王保證你不會有事。”皮休王倒見機得快,順勢嚇唬曼陀講實話。
“嗯嗯!”曼陀拼命點頭,儼然把皮休王當成了保護神,就差要撲到皮休王懷裡去了。
“剛纔你說自己是血隱者,我不信你竟然有這麼大本事,你可有證據?”
又是威逼利誘,又是因勢利導,連激將法都用上了,這一套組合拳打的那叫一個高明,這就是傳說中的審案高手啊!是福爾摩斯再世!甄男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證據?什麼證據?”曼陀又開始咬手指,看上去對這個問題很苦惱,“那我現在吃了你算不算?”
“你吃了我當然算,可誰還和你玩呢?”皮休王一陣苦笑,“我看這樣,如果你擁有能證明你血煞身份的東西,那也算!比如只有惡煞纔會擁有的歹毒的東西啊,或者皇上明令禁止的違禁物啊,都行。”
甄男下飛舟前已經將地獄業火和噬魂蟲這兩樣罪證交還給原主人了,此刻只見曼陀在腰上一摸,摘下虛提抖了幾抖,頓時從其中跌落出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得小山似的。而其中一個球狀物,不住翻滾,直到被几案擋住才停了下來,與此同時,一股懾魂壓魄的詭異氣息轟然瀰漫開來。
皮休王伸手一招,將圓球託在手上,不由面色大變!
“地獄業火!”
這是一個人頭大小的透明圓球,其內一團青白色火焰樣的東西突突跳動不止,卻感受不到一丁點溫度,而且讓人倍感陰冷,就好像墜入了冰寒的地獄中一般。廣場上,氣溫陡降,所有人如墜冰域,平生一種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皮休王,我來告訴你怎麼玩。”曼陀說着話就要上前拿那圓球。
“且慢!”皮休王豎掌斷喝,聖元威壓澎湃而出,曼陀正當其鋒,“噗嗵”跌坐在地。
“聖丹境二重了!”皮休王氣場一出,頓時引來現場一片驚呼聲。
剛纔皮休王制止尹長生對甄男動粗時,曾稍稍祭出過氣場,當時混在尹長生的氣場當中,離得近的纔能有所察覺,離得遠的卻根本分辨不出。此刻皮休王全力發出,頓時聖丹境二重氣場顯露無餘,這讓在場的很多人相當震撼,因爲在他們的印象中,皮休王一直是聖丹境一重。武道一途,修爲越高越難以晉升,聖丹境之後,每一步都難如登天,皮休王悄無聲息晉升了一重大境界,當然會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心理衝擊。
皮休王太低調了,來到皇城以後,不僅沒有刻意動用過修爲,甚至沒有片言隻字的炫耀。
地獄業火太恐怖了,相當於核彈,最不濟也屬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一旦釋放,後果難料,且不可被銷燬。皮休王對此太清楚了,見曼陀來搶,情急之下,聖丹境氣場轟然而出,阻止了曼陀的企圖。
皮休王此刻哪裡顧得理會衆人的震驚,左臂向前一探,憑空暴漲一丈,將曼陀的虛提搶在手上,右手輕揮,將圓球納入虛提,這才長吁一口氣。
“還給我,還給我,那是我的,是我的!”曼陀拖着哭腔,在地上撒潑打滾。
“沒人搶你的東西,我這不是把它裝進你的虛提了麼?你還哭鬧什麼?”
“那你把虛提還給我啊!”但凡孩子,都有極強的佔有慾,自己的東西,哪怕是一塊破石頭,也不肯輕易送人,就像此刻的曼陀。
“別急嘛,諾!”皮休王手指案前地上從曼陀虛提中倒出來的雜物,口氣就像哄孩子,“再看看還有什麼寶貝,然後通通納入虛提,再還給你好不好?”
“好吧,你可得說話算數。”曼陀咬着手指,眼中汪了兩泡淚。
“魂丹若干,仙草靈果不等,各成色定身葉數目不詳……”皮休王探手下抓,抓一樣,報一名,然後納入虛提。
“……紫茶,紫酒,冰花五枚,人丹七枚……”
皮休王不疾不徐報着品目,當報出冰花和人丹這兩樣血煞的特有物時,廣場上空,頓時像飛來一萬頭蚊子,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啊,曼陀真是血隱者!”
“平時笑彌勒似的,真是想不到啊!”
……
議論聲中,皮休王將雜物全部納入虛提,用右手託着,笑看曼陀:“我現在就可以把虛提還給你,不過,你好像還有別的本事沒露呢,不想在皇上面前露露臉?”
“什麼?”曼陀嘴咬手指,翻着眼白,冥思苦想。
“噬魂蟲啊!”這四個字,皮休王用了傳音入秘,同時目光有意無意掃了甄男一眼。
甄男心領神會,用肘碰碰身旁的赤眉,小聲道:“赤兄弟,準備好該出場了。”
“啊,對,噬魂蟲!”曼陀頓時興奮起來,表現得像在同伴面前炫耀寶貝的孩子,“你瞧好了啊!”
曼陀口一張,一團漆黑的東西被吐出,甫一進入空氣,驀然生出一雙翅膀,嗡嗡振翅,懸停在半空,一雙青綠色的複眼散發出死神一般駭人的兇光。
“噬魂蟲!”很多人驚呼出聲。
或許大多數人沒見過噬魂蟲,但其惡名遠播,也肯定聽說過。再一個其散發出來的死神氣息,就像一張名片,非噬魂蟲莫屬。
與此同時,又一陣更大的嗡嗡聲響起,衆人驚懼擡頭,只見從天際突然飛來一片蠕動的黑雲,裹挾着死亡的氣息,將星光都遮蔽去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