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婆婆說得熱烈,甄男卻覺得從那兩片乾癟嘴脣中吐出的每個字,都彷彿是塊長城大磚,一磚一磚摞上雙肩,漸漸有了不可承受之重。
“希望?呵呵,桂婆婆,恐怕你只有失望,晚輩……”
甄男急於想潑冷水,無奈福婆婆就像沒聽到一般,自顧講自己的,老人家不收聲,他只好住口。
“與你將要面對的敵人相比,金丹巔峰的確還很弱小,但你不應該妄自菲薄,因爲……你還有太多的優勢……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說到這裡,桂婆婆雙目灼灼貫注在甄男臉上,“想想,你都具備什麼優勢?”
具備什麼?具備什麼優勢我自己能不知道嗎?但僅僅這些夠用嗎?兩相對敵,說到底憑的是實力,實力不濟,僅靠投機取巧,一次兩次可以,能混一輩子嗎?
“趨吉避凶、淨靈之體、隱身、瞬移、金瞳、湛瀘……我還有八位福契人朋友,這個算不算?還有,長得帥算嗎?”甄男哭笑不得,但福婆婆雙目霍霍等着答案,他不能不答,態度卻極其不端正。
“記住你這些優勢,它們每一個都可能是你保命的手段!”福婆婆語氣卻甚爲凌厲,甚至用上了棒喝手段。
記住你這些優勢,它們每一個都可能是你保命的手段!
在桂婆婆仙元的加持中,每個字都如重錘,字字敲心,甄男聽得心潮澎湃,但依然控制不住在想:長得帥也算?難道要讓本少爺對血煞王使美男計?這未免太搞笑了吧!
也難怪甄男嚴肅不起來,他是淨靈之體,又有通竅之心,情緒不太容易受外界影響。
“這些的確都是你的優勢!但除此之外,你還有,而且是很重要的優勢……比如德行和智慧。”福婆婆不是心理學家,看不出甄男心裡在想什麼,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講下去,“有德者天佑之,有智者天來佑。那個太虛鎮,是婆婆我設置的一個幻境。身歷幻境者,要經過多重考驗,行俠仗義、行事慎密、疾惡如仇都是其中應有之義,而你在太虛鎮上的表現,遠遠超出了老身的預期。你德智兼具,危難關頭,自有天佑!”
“你德智兼具,危難關頭,自有天佑!”腦中迴響福婆婆最後這段話,甄男若有所悟,一路走來,逢凶化吉,似乎的確有德智在其中隱隱起作用。
“但上述優勢,都是你以身俱來,或者自己修來的。老身既然要求你拯救幽靈星萬民於倒懸,就不會空口白牙,老身還有幾樣好東西要送給你。”
福報來了!甄男一陣興奮。他是正人君子,但不是聖賢道學,世人都趨之若鶩的寶貝,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咻!”甄男正滿懷期盼呢,福婆婆突然擡手打出一道白光,不容他有所反應,已然從印堂穴躥入了神府。
“福婆婆!”甄男大驚,略一感知,便告釋懷。
這道白光,是福婆婆傳給他的一段雲傳承。雲傳承包括兩段口訣,一是化魔訣,一是消魔訣。
“八個福契人都是你的朋友,化魔訣可讓你們合體,形成一個拳頭,共同面對強敵。但化魔容易消魔難,所以合體化魔雖極具誘惑,卻沒人敢輕易嘗試,因爲他們沒有消魔訣,不知道如何消魔。甄男,你要記住,消魔訣決不可外泄,否則必將引起天下大亂。”在甄男讀取雲傳承時,福婆婆鄭重囑咐。
“晚輩謹記!”甄男恭敬作答。
但甄男依然不樂觀,心中暗想:“如果對手是血煞王,僅僅依靠合體化魔就夠了嗎?福婆婆啊,你老人家未免太樂觀了!”
“爲了這一天,老身苦心孤詣二百年,創造了一個大殺器,甄男,今天一併送給你!”福婆婆彷彿看穿了甄男的心思,緊接着道,“但這件大殺器不合仁義之道,殺器所出,不是取人性命,而是斬人神魂,如果所贈非人,老身很擔心親手扶持起第二個血煞王。在此之前,老身一直在猶豫該不該送出,只到見到你,只到確信你德才兼備,老身才不再猶豫。”
大殺器!會是什麼呢,甄男頓時充滿期待。
“現在,老身演示給你看!”福婆婆說完,閉目靜聲,兩隻耳朵卻像雷達一樣來回轉動。
突然,福婆婆擡手輕揮,那道虛擬的“窗簾”驀然掀起一角,室門的景色撲面而來。
只見幾丈開外的枝頭,蹲坐着一個渾身綠油油,比巴掌略大的猴子模樣的小巧生物,正隨手摘福緣樹的葉子吃,吃得津津有味。
福婆婆擡手指向小綠猴,五指陡然暴漲如藤蔓,直接穿透了樹壁。再收回時,那隻小綠猴已經被她牢牢抓在手上。
小綠猴吱哇亂叫,卻仍然抓着一把葉子不住向口中送,也不知道它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
“小傢伙,怎麼又偷吃婆婆的葉子呢?嘿嘿,得給你點小小的懲罰。”福婆婆聲音輕柔,語中帶笑,像在訓斥寵物。
說着話,轉頭看向甄男:“你來看看,這隻福猴,什麼修爲?”
甄男聞言目運金元,凝目查看,不由驚呼:“金丹一重!”
他渾然沒有想到,這隻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傢伙,神魂修爲竟然已是金丹境,如果不是它掙扎中用了金元,同爲金丹境的甄男也瞧不出福猴的真實修爲。
“不錯!是金丹一重。”福婆婆撫摩着福猴猶如綠色綢緞般的皮毛,福猴吃完了葉子,終於安靜下來,發出愜意的呼嚕聲。
“五百年前老身剛到福地時,這裡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大劫難,寸草不生,禽獸絕跡,唯有這隻小猴還活着,不過離死也差不多了。是婆婆我將它救活了,從此就陪在了老身身邊。”
甄男心頭一片瞭然,五百年前,這裡還是一大片富饒的沼澤,是血煞王的到來,把這裡變成了人間地獄。這隻福猴,大概就是那場災難的極少數倖存者之一。
福婆婆的講述還在繼續:“想當年,它剛出生不久,一點修爲也沒有,這五百年來,得此地濃郁的陰靈氣之惠,又時不時偷吃福緣樹葉,纔有了今天這個修爲。五百年的朝夕相處,說實話,婆婆我已經把它當成了家人一般。嘿嘿,這小畜牲跟着老身享了五百年清福,今天也該它遭一回罪了。”
“來,乖猴兒,給你這個。”福婆婆塞給福猴一枚銀果,指指對面牆壁,“站那裡去。”
福猴抓起銀果跳下地,連蹦帶跳來到對面牆前,背靠牆,面對福婆婆站定,然後又開始狼吞虎嗯啃果子吃。
樹屋非常寬大,對面牆壁離福婆婆坐的位置足足五丈有餘。甄男不知福婆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索性起身在兩者中間橫向站定,饒有興趣看着。
福婆婆額頭印堂穴,突然迸出一道金光,與此同時,印堂穴上赫然出現一道豎形裂縫,看上去像開了天眼。下一刻,天眼開,天瞳現。天瞳是高貴的金色,豎立成梭形。
甄男內心極爲震撼,目不轉睛看着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那金色瞳仁竟然脫體而出。
天瞳出,金光燦燦,高貴而威嚴,甄男神魂感受到致命的危險,不由雙股戰戰。金丹巔峰的甄男尚且如此,福猴更加不堪,“吱哇”一聲慘叫,銀果“咕咚”掉在地上。它此時渾身癱軟,別說跑了,連站立都無法保持,沿着牆出溜到了地上。
福婆婆似乎有意要讓甄男看清楚,天眼開,天瞳出,都猶如慢動作。繼而,天瞳緩緩飄向福猴,五丈多的距離,好似閒庭信步。
天瞳就像一個漩窩的中心,有着強大的吸引,樹屋內的陰靈氣從天瞳離體的霎那,陡然匯聚而上。天瞳由此進一寸,漲一分,待及福猴位置時,已長成一把三尺多長的金光燦燦的金刀,其上散發出懾魂奪魄的恐怖威力。
金刀懸在福猴頭頂五尺高空,蜻蜓點水一般向下虛擊。甄男看到,福猴神府之中竟然應聲亮起一道閃電,轉瞬即逝。
金刀陡然化成一道流光,反向而回,但並未迴歸福婆婆本體,而是半道一個折向,閃電般打入了甄男印堂穴中。
“啊!”甄男發出一聲慘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其實這個過程並不十分痛苦,先是短暫的刺痛,繼而神府中一片溫熱,不久便恢復正常,之所以仍發出慘叫,一多半是受到了驚嚇。
驚魂甫定,甄男手摸印堂穴,心念一動,兩道豎形褶皺立生,一抹金光隱隱,知道那是天眼開了。福婆婆將金刀打入甄男神府時,也將金刀的運用法門一併傳送,甄男此時試了試,立刻見效。
再看福猴,只見它兩眼翻白,徹底昏了過去。福婆婆手臂陡長,將福猴抱回懷裡。而福猴昏倒之地,銀果滾落一旁,還有一灘水漬,也不知是冷汗還是猴尿。
“福婆婆,這是什麼刀?怎麼這麼恐怖?”甄男心中掠過一陣一夜暴富的狂喜。
“斬魂刀!”福婆婆咬牙崩出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