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那團比磨盤還大的烏雲陡然變形,猶如一道粗黑的閃電,直撲而下,霎那間將曼陀手指的陽人層層包裹其中,猶如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棉被。
過程是如此短暫,那人只是發出半聲短促而沉悶的慘叫,噬魂蟲已然飛離,呈一條粗黑的直線射向天空,重新化成一片烏雲懸停在廣場上空。
而人羣中,曼陀手指的那個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個空位!只是這短短的瞬間,那名不幸的陽人已經被噬魂蟲啃噬得乾乾淨淨。
上千雙驚恐的眼睛注目在那個空位上,離得近的,可以看到空地上匍匐着一隻巴掌大的瓢蟲樣的蟲子,黑黝黝的發出墨黑瓦蘭的光澤,身體微微起伏。
那蟲子雖然不大,但渾身散發出砭人骨髓的森冷之氣,彷彿能把一切樂觀、美好的情緒都冰凍起來,周圍立刻墜入悲苦的地獄。有個意志薄弱,又靠得比較近的,頓覺了無生趣,以掌擊額,打碎自己的頭顱,橫屍當場。其餘人紛紛走避,逃離這被地獄的邪氣侵蝕的方圓之地。
那蟲子有着噬魂蟲的模樣,但太大了,就像一隻加強版的。只見它突然化成一道黑色流影,在那名自殺的陽人頭上打了個旋,隨即直接飛到了曼陀攤開的手掌上,留下兩枚受害者的人魂丹後,再次振翅高飛,鑽入了那片噬魂蟲雲中消失不見。
“那是什麼?”學識淵博的邱大展就在身邊,甄男用目光指示方向,問道。
“是元噬魂蟲,來自地獄,是不死存在。普通噬魂蟲壽不過九天,但只要有它在,就能持續不斷繁衍。”邱大展聲音微微發抖,難掩惶恐。
“不死存在?持續繁衍?”甄男倒抽一口冷氣,“那在石磯鎮客棧中又是怎麼回事?”
在石磯鎮,尹樂樂曾經指使人施放過噬魂蟲,並啃噬了了幾人。甄男記得很清楚,當時從受害者體內飛出過更多的噬魂蟲,這說明普通噬魂蟲也能進行繁衍。
甄男的問題指向不明,但邱大展心領神會,低聲道:“那不是繁衍,那是複製,複製的噬魂蟲壽命與本體等齊,本體死,它也亡。”
彷彿要印證邱大展的話,只見那名自殺的選手身體突然爆開,但卻並沒有出現血肉橫飛的場面,而是化成了千萬只噬魂蟲,“嗡”的一聲高高飛起,匯入了懸在天空的那片噬魂蟲雲。而那團來自地獄,透着邪惡和死亡氣息的黑雲,明顯漲大了一圈。
目睹這慘絕人圜的一幕,人人惶悚自危,短暫的震驚過後,千餘陽人發生了騷動。喝罵的、哭嚎的、驚叫的,種種種種,許多人更是四散而逃,猶如受驚的羊羣。這其中,唯有來自南域的選手巋然不動,他們事先已經收到了甄男的指令:進退聽令!
晉長老手指下方,笑道:“呵,曼長老你看,這羣羔羊受驚了,你的牧羊犬呢?”
“哈哈,那就操練操練!”曼長老右臂向空中一甩,做了個揮鞭的動作,一條魂鞭憑空出現,擊在虛空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那團烏雲收到信號,立刻四面散開,撲向驚慌失措亂跑的人羣。
噬魂蟲竟真像牧羊犬一般,攔住了四散而逃的選手們的去路,並驅趕他們迴歸原位。噬魂蟲兇名遠播,哪個不怕?不消片刻,亂跑的人們被重新趕回了原地。噬魂蟲完成任務後,又飛回半空,重新組成一團起伏波動的烏雲。
“不錯,不錯!有了牧羊犬,就不怕這羣羔羊不聽話了。”晉長老撫掌大讚,但聲音聽上去似乎有種苦澀的味道。皇衛們也是發出一陣放肆的笑聲。
現在,甄男已經無比肯定,晉、曼二人和在場的皇衛都是血隱者,不然他們不敢公然施放被幽靈皇列爲違禁物的噬魂蟲。不過甄男起初想不明白,甘願忍受長達五百年的寂寞孤苦,爲幽靈星萬衆子民看守鎮煞塔的二人,怎麼會是血隱者?不過後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鎮煞塔所鎮壓的左血瞳是血煞門的聖物,他們若不是血隱者,血煞門怎麼可能放心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
這裡全是血隱者,也就意味着福契人大賽已經被血煞門全面接管了!這千餘陽人的性命,已盡入血煞的轂中,任其予取予奪!意識到這點,甄男寒毛倒豎。
殺雞儆猴後,皇衛們給每名參賽選手分發了兩枚紫定身葉,然後隊伍解散,各回本駐地等待下一步指令。
“甄娃仔,咳咳,大凶!”回到館繹,桂婆婆終於找到了與甄男單獨說話的機會。
“然後呢?”甄男撇撇嘴,這還用算嗎?大量事實擺在眼前,用腳指頭想都能明白。
“血煞王……復活計劃,我們這些人,爲了這個大魔頭的復活,九成以上都得死!”桂婆婆情緒很不正常,語聲不復粗礫,而是發出尖嘎的噝噝聲。
“九成?”甄男倒抽一口冷氣!
“啊,這是真的?”身旁的赤眉等好友也是驚駭出聲。
衆人如墜冰域,這不足一成的活命機會,誰都不敢肯定自己會是那極少數幸運者之一。
桂婆婆忿忿道:“甄娃仔,在南域王城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聽老身講?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唉!老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甄娃仔,老身老伴的公道你可不能賴賬,千萬記着!”
現在晚了,當初不晚嗎?怪只怪你老人家這卦卜的太耗時了!甄男苦笑不答。
董爾卓大聲道:“桂婆婆,你可別嚇唬我老董,你到底算得準不準啊?如果他們真要殺我們,幹嗎還送給我們紫定身葉?雖說每人不過兩枚,但加起來也有兩千多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竟然置疑龜族的卜術!桂婆婆感覺受到了污辱,翻起白眼,選擇對董爾卓無視。
“邱兄,你怎麼看?”甄男目視邱大展。
邱大展自始至終眉頭深鎖,見甄男發問,沉吟片刻方道:“據說罡山福地對進入其中的陽人有名額上的限制,每次不能超過九人,因此纔有必要舉辦甄選福契人的大賽。之前的福契人大賽,都要經過三輪甄選,優勝劣汰,才能最終選出福契人。這個甄選的過程中,的確會有傷亡,但都屬於陽人之間的自相殘殺,而且傷亡很小,絕對達不到桂婆婆所說的九層以上。”
聽邱大展話中的意思,似乎並不贊成桂婆婆卜卦的結果。董爾卓鼻中輕哼,示威一般看向甄婆婆,意思是怎麼樣,你的卦不靈吧?桂婆婆面沉似水,以冷哼迴應。
邱大展口氣一轉,接着道:“不過,之前的福契人大賽,參賽選手會在皇城集中,且三輪甄選都是安排在皇家狩獵場進行的。但這次似乎不太對勁,我們不僅未被送進皇城,而且來的這個地方,福緣樹的樹齡絕對超不過一年,好像是剛剛種下,專門爲我們準備的似的。”
“邱兄,何以見得?你怎麼知道樹齡只有一年?”楊超凡忍不住問道。
沒人怪他多嘴,大家都揣着同樣的疑惑,都想知道答案。
邱大展從虛提中摸出剛剛領到的紫色定身葉,平展在手心向大家展示,指點着上面的花紋道:“你們注意到這上面的暗紋沒有,一共九條,每一條都代表一年樹齡,這說明出產這枚定身葉的福緣樹的樹齡已經是九年以上。福緣樹十年壽盡,當這上面的暗紋達到十條以後,這棵福緣樹的壽命也就到頭了。邱某曾觀察過這裡的福緣樹葉,上面連一條暗紋也沒有,這意味着什麼,還用我再說麼?”
意味着什麼,的確不需要再加解釋,這隻能說明此地的福緣樹的樹齡不超過一年,甚至有可能是剛剛種下的。在場的都是剛來幽靈星不久,對定身葉上暗藏的這條信息不清楚也不爲怪,若不是邱大展在來幽靈星曆練之前,提前做足了功課,也勘不破這一點。
赤眉道:“那,邱兄,這與桂婆婆的預言又有什麼關係?”
邱大展似乎轉移了話題,甄男問的是卜卦,邱大展卻談到了樹齡。赤眉這一問,是替自己的大哥問的。
“事若反常必有妖,也許桂婆婆是對的。”邱大展衝桂婆婆點點頭,“不過邱某想不明白,他們要這麼多陽人的性命做什麼?難道說陽人的人魂丹比陰人更值錢?”
“邱兄,不必猜了,我可以告訴你他們要做什麼!”甄男得到過許多內幕信息,綜合判斷,此刻內心已是萬分肯定,“他們這麼做,是爲了復活血煞王!至於血煞王的復活爲什麼需要這麼多陽人的人魂丹,我就不清楚了。”
“你說的是真的?”邱大展駭然發問,其實他對甄男的判斷是相信的,只不過這個判斷又引出了新的疑問,“但如此一來就更奇怪了,他們想殺我們,直接殺了就對了,因爲他們有這個能力,卻爲什麼還要分發紫定身葉?紫葉啊,二千多枚呢,這筆錢可不是個小數目,有這個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