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人勞人,中等人勞腦,下等人勞力。
這是一句職場和富豪圈子流傳多年,卻經久不衰的淺顯道理。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隻需動動嘴皮子,就能賺錢,辦成大事兒。
可這個嘴皮子,並不是人人都能動,會動的。你想動,也要有這個本事,這個能耐才成。
而這個邏輯,在道上仍然行得通。
刀疤如今貴爲地區大哥,打打殺殺的事兒已經不需要親自動手。但他需要動嘴皮子,而這個動嘴皮子的學問也非同一般。
一人操作全盤,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便是他動嘴皮子後需要得到的效果。
所以刀疤很緊張,很忐忑。
從凌晨三點開始,他便收到無數條消息,那三位地區大哥的心腹正在準備報復行動。
如果說他們老大死之前的行動也叫報復,那麼現在的報復,無疑將會更恐怖。畢竟,之前還只是殘廢,這回則是死掉。
老大被人砍死,不管是出於義氣還是道上的規矩,都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要是連老大被人砍死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的小弟誰敢要,誰敢用?
這也是林澤起初不殺這三個地區大哥的主要原因。利用他們去牽制下面的力量,給予刀疤收拾他們的空擋和機會。可刀疤沒珍惜,也沒把握住時機。導致被那三位地區大哥重整旗鼓展開反擊。
林澤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替他收拾爛攤子。
三位地區大哥一死。這三方勢力便失去主心骨,不可能再有太大作爲。除非短期內跳出一個極具領導才能的大混子掌旗,否則只能是一片散沙。
但不管這三方勢力是否還有大作爲。這一次的反撲,或者說報復,都將是十分可怕的。
這三位地區大哥都是北區的老大哥,手下勢力雄厚,根本不是刀疤這種新上位的地區大哥所能比擬的。不管是底子還是人脈,都差上一大截。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優勢出來,那便是他有林澤撐腰,有一幫小刀會的核心成員當手下。
這是刀疤對比其他地區大哥而言,難能可貴的資本。
可這樣夠嗎?
刀疤覺得夠了。
小林哥是誰?小刀會又是什麼?
刀疤雖說在當年的小刀會只是一個打雜人員,可他卻是小刀會的老資歷成員,否則以他當年的能耐,如何能混進核心成員?
所以他對小林哥的手段和小刀會的能量都是一清二楚的。
火拼?
坦白說,刀疤不認爲小刀會成員會有什麼好害怕的。譬如這次落單的小刀會成員被追殺,幾乎都是被十幾個刀手追着砍。但他們幾乎都能安全回來。雖說受傷的受傷,被砍的被砍。卻也從側面體現出他們的實戰能力和老道的經驗。
就目前而言,自己身邊的小刀會成員不多,大約二十來個。但這絕對是一支強大的力量,這幫人湊在一起,不說無往不利,卻能讓不少勢力心驚膽戰。更何況,不管何時,小林哥都會給自己撐腰,刀疤底氣更足。
“小三,給下面的兄弟放下話,做好隨時動手的準備。這一次——我們不能再懷柔,跟他們死磕!”刀疤下達着終極命令。
小三是刀疤的心腹,是他收的第一個小弟。跟着他足有三年之久。刀疤上位,他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到此刻,他知道事關老大的命運和前途,當下二話不說,領命下去。
刀疤使勁兒揉了揉眉心,眉宇間那一抹化不開的凝重告訴旁人,他現在處於神經緊繃狀態。一刻都不敢放鬆。
“小林哥。”門口傳來剛出門的小三聲音。
聞言,刀疤立刻打起精神迎出門。
“小林哥,您怎麼來了?”刀疤略有些愕然地說道。
“怕你搞不定。”林澤微微擺手,徑直往裡面走去。直至他要落座,韓小藝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掙脫手臂,坐在旁邊。
“我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開戰。”刀疤詳細地解釋道。“這一次一定不讓小林哥失望。”
林澤微笑着點頭,啪嗒點上一支菸後,微笑道:“我倒不是擔心這些。而是——”他噴出一口濃煙,頓了頓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跟一幫失去主心骨,樹倒猢猻散的勢力鬥,犯不着拼全力。也根本不用爲了跟他們火拼而犧牲太大。”
刀疤微微皺眉,十分不解地望向林澤。他不知道這位手腕強橫的小林哥到底在暗示什麼。
不出全力?
別開玩笑了。
以刀疤目前的人手和勢力,對付一家地區大哥的手下倒是綽綽有餘。對付三家的話——哪怕出盡全力,也不敢保證能打贏。不出全力?不是自尋死路麼?
“你跟一個發瘋的神經病決鬥,你會盡全力嗎?”林澤打了一個極爲不恰當的比喻,含笑道。“換做我,是肯定不會跟這種人打的。值得嗎?不值得。贏了我不會覺得光彩,輸了更丟人。”
刀疤還是不太理解,微微皺眉問道:“如果不盡全力,我們很難搞定對方。畢竟,這三方現在已經形成聯盟對抗我們。”
“他們聯盟並且動手,是因爲他們要爲老大報仇。這是處於他們的位置必須要做的事兒,不做,會被人看不起,會被人罵不講道義。別說他們人手足,有足夠的資本火拼。即便沒資本,也會飛蛾撲火跟我們鬥。”林澤精確地指出問題所在。緩緩道。“他們只是要給道上的圍觀者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至於打贏打不贏,對他們而言根本不重要!”
刀疤似乎逐漸明白了一些。但還是不確定小林哥到底要說什麼。
“打,是一定要打的。但這只是爲了打而打,沒有實際意義。既然沒有實際意義,就不要用全力。甚至於打垮他們,對你根本沒好處。到時南區會盯着你,上面的人也會緊緊盯着你,爲什麼?因爲你搞了大亂子出來。而有話語權的也只剩下你。槍打出頭鳥,到時沒人能打,當然打你。”林澤彈了彈菸灰,笑道。“分出一部分力量跟他們周旋,最多三天,他們的耐心就會磨滅的差不多,並且會發現,這麼持久地打下去,對誰都沒好處。他們會有所退縮。這個時候你再提出跟他們來一場終極火拼,一次分輸贏。他們不會反對,畢竟,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主要目的是賺錢,是混飯吃。而不是打打殺殺。爲老大報仇的義務盡了,面子也擺足了。沒誰願意爲一個死人去死。”
“畢竟,江湖已不再是當年的江湖,人心,也變了。”林澤做最後總結。
刀疤對林澤的意圖逐漸清晰。不由喜上眉梢,激動地問道:“小林哥的意思是,這幾天我們只需要應付着,不吃太大的虧就好?”
“嗯。”林澤點頭道。“就算你強勢出擊,場子裡的那些兄弟不被對方的人砍死,怕也得被抓進去不少。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值得嗎?”
刀疤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道:“小林哥教訓的是。我這就去安排。”說罷便要出去。
“等一下。”林澤喊住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道。“我以前跟你說過,道上混的,要夠狠、夠辣,但同時也要多動腦子。沒有哪行混上位的大人物,是可以不動腦子的。”
刀疤深深地點頭,轉身出門。
“哇塞——”
韓小藝跳下椅子,坐在林澤的身邊說道:“小林子,你剛纔好霸道哦。”
“呃。”林澤哭笑不得地說道。“怎麼霸道?”
“跟電影裡那些道上大哥一模一樣,酷斃了。”韓小藝笑眯眯地說道。
“瞎說。”林澤不樂意地說道。“那些人都是演的,表情浮誇,不夠誠懇,除少數幾個演員演繹出神髓,大部分都是瞎扯淡。”
“你是想說人家都沒你厲害咯?”韓小藝笑着問道。
“那是當然。”林澤噴出一口濃煙,得瑟道。
“臭不要臉。”韓小藝斜睨道。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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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姚跟瘋子蹲在路口抽菸,微眯着眸子,凝視那略有些陰沉的天空,老姚忽然開口說道:“瘋子,也許用不了多久,小刀會真的可以重建輝煌。”
瘋子沉悶地抽着煙,他除開打架跟瘋子一樣,其餘時間,他甚至比常人還要沉悶,是個話極少的傢伙。
聽着老姚的感慨,停下在指縫間跳動的香菸,深吸一口,平靜地說道:“三年前小刀會被除名是因爲喬八,這次重建,也是因爲喬八。不管如何,兄弟們的血仇,一定要報。”
老姚咧嘴笑了笑,噴出一口煙霧道:“追悼會上小林哥已經表態。會讓這畜生下去陪兄弟們。”
“嗯,一步步走,三年前小林哥能率領弟兄們登上巔峰,這一次我也信。”瘋子捻滅菸蒂,天空卻是飄起連綿細雨。
“現在刀疤是老大,他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他的話,大約就是小林哥的意思。”老姚說道。
“我知道。刀疤是個好兄弟。他能混到現在的位子,也是憑着一口怨氣。給他打下手不冤。”瘋子說道。
“走吧,估計再過一個小時,就會有一場廝殺。要是咱們誰被砍死,另一人記得帶上好酒好菜去看對方。”老姚調侃道。
“要是都被砍死呢?”瘋子反問道。
“那更好,到了下面喝酒也多個伴。”
黑雲壓城。
沉悶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喘息困難,彷彿是在爲這一場火拼拉開沉重的帷幕——
~~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