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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個二十五年前被國家打賞叛國者標籤的軍人的兒子。.
這是一句繞口的話,同樣是一句讓人坐不住的話。
老一輩人都清楚,林騰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軍人。
愛國英雄,他親手創建天劍,將其打造成華夏最鋒利的利劍,不論誰欺負華夏,天劍便會狠狠刺透敵人的心臟。
他犧牲一切,不止沒見到妻子的最後一面,連自己的兒子,也一生未見。
他是老一輩軍人中的超級偶像,他是國防部部長的大哥,是軍-委巨頭的大哥,是無法給予界限的英雄或,,叛國者。
林騰的兒子。
單單是這個身份,便足以讓陳書記震驚,或者說,,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林騰當年的老戰友,如今都在什麼工作崗位,別的不說,國家領導級的就不下十個,且個個跟當年的林騰稱兄道弟,自甘當小弟。
他的兒子,誰會不看着點,護着點。
陳書記手握電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書記逐漸回過神,略帶微笑地說道:“原來是林天王的兒子啊,小林,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林澤語調平靜道:“我有幾個朋友被你的部下抓了,能給個面子,把人放了嗎。”
聽上去是客套話,實際上,卻極其誅心話。
說放就放,當jing局是開放式花園。
你朋友犯了什麼罪。
涉嫌殺人。
涉嫌走私軍火。
涉嫌搞幫派活動。
哪一項在華夏不是重罪,僅憑你一句給個面子,就要放人。
陳書記那並不如何威嚴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異sè,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小林啊,你那朋友犯錯太多,如果就這麼放了,會不會太過了點。”
“那陳叔的意思是。”林澤微微眯起眸子。
若不放,他只有做另一個他不願做的選擇。
“既然小林你給他們求了這個請,陳叔肯定不會不給面子。”陳書記微笑道,“但你得答應陳叔兩件事兒。”
“什麼事兒,陳述您儘管吩咐。”林澤說道。
“第一,你得來陪陳叔吃個飯。”陳書記笑着說道。
“沒問題。”林澤說道,“但陳叔別跟我搶着埋單。”
“哈哈。”陳書記笑了笑,說道,“至於第二嘛,讓你那朋友離開華新市,能離開華夏最好。”
“成。”林澤深吸一口冷氣,點頭答應。
跟陳書記聊完,林澤將電話轉交給焦坤,得到答覆的焦坤掛了電話,轉頭衝下面的人說道:“放人。”
“放人。”那心腹試探xing地問道,眼眸中的意思很清楚,放幾個。
“全放。”焦坤沉聲道。
“是,局長。”
心腹屁顛顛回了jing局。
啪嗒。
林澤點了一支菸,神sè平穩地掃視着站在對面的焦坤。
忽然之間,他發現焦坤跟自己的命運有點兒相似,他是被權力的漩渦推動着做出一個個錯誤的選擇,而自己,卻因爲那個老王八蛋的漩渦,不得已捲入這些本與他無關,他也不願去接觸的事兒,而到最後,他跟焦坤一樣,走得越來越遠,走得越來越累。
“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話,你今晚就會下臺。”林澤微微眯起眸子,“不管你有多大的靠山,都保不住你。”
焦坤信。
怎麼能不信。
陳書記跟他非親非故,甚至不認識這個年輕人,卻可以因爲他一通電話,給了這個天大的面子,這個年輕人的身份有多麼可怖,實在超出了焦坤的想象範疇。
“那你會否這樣做。”焦坤清楚地記得,林澤曾給過他選擇。
但他倔強偏執地拒絕了。
拒絕了,便會付出代價,焦坤懂。
他默默等待着這份代價。
“不會。”林澤咧嘴笑了起來,忽地兩步上前,微笑道。
“爲什麼。”焦坤莫名其妙。
這個年輕人的xing子,未免太捉摸不定了吧。
按照他的身份和背後的能量,他不是應該報復任何挑戰他權威的人嗎,自己那樣刻薄地對待他,他竟然打算就此罷休。
別的不說,單單是到陳書記面前告自己一狀,自己也得好好地喝上一壺。
“說了你也許不信。”林澤嫺熟地彈了彈菸灰。
“我信。”焦坤點頭。
“你和我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林澤荒誕地說道。
焦坤亦是笑了起來。
在很久很久之前,焦坤就從某本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幸福人之幸福,千奇百怪,苦難人之苦難,大同小異。
一語中畿。
“謝謝。”
“不客氣。”
咯吱。
大門被拉開,刀疤臉等一干人等從jing局中走了出來。
經過一宿的內心掙扎,他們的面sè不太好看,神父與屠夫還好,終究是跟林澤如膠似漆過幾年,心理素質明顯堅硬許多,其餘人就顯得有些不濟了。
刀疤臉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吧。
可當上面的人簡單給他出個難題時,他們便集體xing地素手無策了。
無力。
是絕望。
衆人瞧着jing局外的這幅畫面,刀疤臉臉sè頓時煞白起來。
軍人,直升機,荷槍實彈。
這是在拍電影嗎。
對林澤身份多少有些瞭解的神父苦澀地笑了笑,輕輕握住小惠的手心走過來。
“辛苦了。”林澤寬慰道。
“沒事兒。”神父笑着搖頭。
“我是說嫂子。”林澤笑道,“你是死是活,我不關心。”
神父會心一笑,沒多做解釋。
林澤忽地轉過頭,衝摩書說道:“你們先撤吧,明兒再聯繫你。”
“好的。”摩書點了點頭,從車頭上跳下來。
“小林哥,記得跟俺的約定,喝酒洗腳喲。”小虎沒心沒肺地咧嘴笑道。
“忘不了。”林澤賞給他一個板栗。
轟走了人羣,焦坤也率衆回了jing局,jing局門外頓時只剩林澤與神父等人,他沒走,只是緩緩蹲在路邊,藉着昏黃的路燈掃視這幫當初因爲信任自己,而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兄弟,拆開一包長白山,一人派了一支,沉默地抽了起來。
“有話要說。”神父噴出一口濃煙,微笑着問道。
“嗯。”林澤點了點頭。
“說罷。”屠夫甕聲甕氣地說道,“多少年的兄弟了。”
“走吧。”林澤輕嘆一聲。
“走。”衆人驚訝。
“離開華新市。”林澤微微蹙眉,“離開華夏。”
“我走還可以理解。”神父彈了彈菸灰,“他們也要走。”
他指着屠夫刀疤等人。
“能走就全都走。”林澤緩緩站了起來,在神父的肩膀上拍了拍,“今兒他們能找你,明兒就能找屠夫,後天,就可以是刀疤。”
“誰怕過。”神父撇嘴。
“除了屠夫,誰敢說不怕。”林澤沉聲道,“你不怕,你老婆不怕,刀疤不怕,他老婆兒子不怕。”
“到底怎麼回事兒。”神父察覺得出林澤的心境異常。
他不相信今晚的事兒會這麼簡單。
“接下來的戰場,我是主角。”林澤一臉肅然地說道,“我不願你們當配角,甚至連圍觀者,也不要,走,走得越遠越好,你們已經不缺錢了,你們的朋友本就不多,一起走,你們還有什麼可擔憂可遺憾的,真想家,想落葉歸根,等需要著柺杖了再考慮這個問題。”
林澤有幽默細胞,但不多,他的朋友,也分得出他什麼時候在開玩笑,什麼時候在很認真地述說一件事兒。
神父明白,屠夫也明白,甚至連刀疤,也知道小林哥沒開玩笑。
他說走,是真的。
神父徐步走上前,來到了林澤的跟前,忽地雙掌拍在他的肩頭:“你知道嗎,我曾一度懷疑你對我的友誼,我甚至可以確定,你一開始對我們不存在友誼,又或者只是在利用,但沒關係,你是一個好老大,而我,一直當你是我的朋友、兄弟。”
林澤微微吃驚,但很快便平靜下來。
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又怎能真的瞞過別人,再好的演技,終究欺騙不了生活。
“我也懷疑過。”屠夫甕聲甕氣地說道,“但我告訴自己,不用懷疑。”
“事實證明,我們的懷疑是錯的。”
“你把我們當朋友,當兄弟。”
“兄弟,我們聽你的。”
“走,今晚就走。”
神父跟屠夫紅着雙眼,一人按住林澤一隻胳膊:“兄弟,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