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轉於海面,層層細浪又一次的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驚訝,那樣的一雙眼睛,彷彿將一切黑暗都吸納在眼底,卻又擁有無限光明的清澈。
笑夠了以後,他用力的逼回眼底的水霧,讓自己恢復如初,一如既往的倨傲,扭頭問唐澤彥:“你想找的人找到了?”
唐澤彥木然的搖了搖頭,喑啞的聲音被海風吹得愈加的支離破碎:“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項昕雙眼如刀:“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誰?”
唐澤彥往前走了一步,撿起一塊貝殼用力的拋到大海,嘴角浮起一抹慘然的笑:“歐陽宇!”
他到底還是賭輸了!
項昕臉上的表情僵了僵,繼而爆笑出聲,狂野的笑聲迴盪在遼闊的海面上:“你是急傻了吧?居然會想到要找一個死了八年多的人?”
他當然知道唐澤彥想找歐陽宇的目的是什麼,圍魏救趙!只可惜……笑聲漸隱,聲線漸弱:“他的葬禮我爸都親自去參加了,怎麼可能還活着?”
手機響起,他怔忡一下,掏出。
竟中莫劍英發來的語音通話。
濃眉漸攏,他接受了,臉色一變。
原來,莫劍英也在那艘船上,至少現在。
這是莫劍英悄悄發給他的現場錄音!
一瞬間,他和唐澤彥兩人的神經同時緊繃。
“江風!給我調四架直升機過來!”他冷臉令向江風。
此時他與唐澤彥最後的希望就是莫劍英能夠幫他們拖延一些時間!僅管如此,他緊握着手機的手依舊在輕輕顫抖着。
透過錄音,遊輪內的景象如直播般在他倆的眼前不停跌亂交錯,耳輪邊傳來細碎的爭吵聲,茫茫間,有一股詭譎的氣息。
聽得出來,那裡一片混亂。
蘭沐星跟着一名服務生走了遊輪最中心也是最奢華的客廳。
圓形客廳內的空氣顯得有點悶熱而粘稠。
一個低沉的聲音劃開空氣,在氣流中急速而來,饒四爺輕搭着二郎腿,笑着看向她:“我就知道你會來。難怪沈夢會聽你的話。”
話音未落,蘭沐星便一躍而起撲向一旁,子彈打在玻璃門上,頃刻間成了玻璃雨,滿處飛撒的玻璃渣,向着她的身上扎去。
她一把拉下身邊鋼琴架上的掿布,旋轉着成爲了一個屏障,擋住了所有的玻璃雨。
饒四爺看着她,眼底不由閃過一絲驚訝與讚許。
“哈,平時還真沒看出你的身手會這麼好,難怪項昕那小子會淪陷的那麼深。”
急躲玻璃雨的蘭沐星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因爲一個黑影撲到了她的近前,她的腿夾雜着的力道劈向黑影持槍的手,空氣中響起骨骼破碎的聲音,槍落在地上,黑影的反應也算一流,他向左斜倒,避開蘭沐星擊面面部的拳頭,他的腿撞擊到蘭沐星的小腿上,力道沉入大海,黑影只驚駭的喘息一聲,他的腿竟被反絞過來,扭曲得像麻花一般,他的脊背重重摔在地板上,當場暈厥。
蘭沐星定睛一看,竟是當初砸了沈夢十指的黑鼠,不由的心火更旺,一個旋身踩上他的手。
“別動!”饒四爺清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蘭沐星的腦後緊貼着一把冰冷的槍管。
蘭沐星的肩膀動了一下,乾笑着:“爲什麼你和項昕這類人都不能好好的用真本事解決問題呢?老祖宗留下的武術多好,博大精深!非得用這種洋玩意。”
饒四爺也跟着乾笑兩聲:“蘭小姐,揮拳甩腿的,可不是一個淑女的作爲。”
蘭沐星點了點頭,笑嘻嘻的問,“那麼饒先生你告訴我,要怎麼做纔算是淑女作爲?難道像這樣……”說話的同時手肘暗翻,反手探上饒四爺的胳膊。
饒四爺眸底一沉,想避開卻遲了一步。
手裡的槍落到了她的手中,自己也被她反手製住!
蘭沐星的手打開保險栓,笑得很燦爛:“饒四爺,恩恩怨怨,新仇舊恨都隨你我一起去吧。我給你陪葬,好嗎?”
她的聲音很輕挑,像是隨口開的玩笑。
饒四爺好奇:“你不是一向很怕死嗎?怎麼這會不怕了。”
蘭沐星聳了聳肩:“我怕啊。”
饒四爺深吸一口氣:“怕你還敢拿槍指着我!”
蘭沐星的語氣聽起來要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是你先拿槍指着我好不好?你都鐵了心的想要我死,我如果再不臨死找個墊背的怎麼對得起我老孃大人那十月懷胎的辛苦?”
饒四爺臉色一黑,覺得跟這種女人說話簡直是對智商的一種污辱!
“別耍嘴皮子了,你就是再拖延時間也沒用,這回就是十八羅漢降臨也救不了你,何況一個項昕。你今天是不死也得死了!”
沙灘上,項昕氣得渾身發抖!
蘭沐星愣了半秒,點了下頭:“那我就開槍了,有我陪葬也不算辱沒你。到了閻王那裡我會給你證明你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的。”她含笑的扣下板機。
本以爲會一聲過後,百槍齊發。
可結果,啪,空擊的聲音!
沒有子彈?
蘭沐星維持着持槍的姿勢,表情和思緒都一片空白。
饒四爺轉過身來,她僵直的握住手中的槍,隨着他的靠近,依舊指着他的頭部。
“你雖然有着悟空的身手卻長了一顆八戒的腦子。”饒四爺弧度優美的脣葉出無情的嘲諷。
蘭沐星氣得將手裡的空槍狠狠的砸向他。
饒四爺優雅的側過頭,槍從他的臉頰旁飛過,他彎下腰,將那把精緻的手槍撿了起來,拿在手中把玩着,“我想你應該很少拿槍,對槍知之甚少吧。如果是項昕的話,他一定會在奪過這把槍的時候就知道它是一把空槍。他對槍支熟悉到能夠清清楚楚的分辨子彈劃破氣流的聲音。你跟在他身邊也那麼久,爲什麼就一點都沒學到呢?”
蘭沐星撇嘴:“所以我沒讓他上來啊!”
硬氣的話纔剛說完,一陣天旋地轉,她的身體失控的向後跌去,饒四爺伸手托住了她,她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劇烈的翻騰。
她透不過氣來,雙脣間發出痛苦的喘息,血腥在齒間瀰漫,嘴巴卻還死硬着叫罵。
饒四爺的手探向她,緩緩分開她咬的牙關,微揚着眉鋒,脣邊掠過一絲極淡的微笑:“說實話,你還是讓我吃了一驚,我承認,你是我見過身手最好的女孩,也很聰明。可你錯就錯在,不該和我作對。”
蘭沐星笑了笑:“如果我真死在你手裡了,你覺得夢這輩子還會原諒你?不是我臭美,我覺得我對來她說,猶如姐姐般的存在,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決定自殺之前特意向我道別。別忘了,你已經間接的害死了她的父親。”
饒四爺下顎收緊,他的臉上微浮出一絲妥協,卻只是一剎那,很快便又恢復冷血。
“四爺,別被她給忽悠了,留着她,日後她一定會繼續在沈小姐面前搬弄你的是非,她就是個禍害!”黑豹的眼睛裡閃爍着殘忍的兇光。
蘭沐星瞪了他一眼:“這事關你屁事啊,你當那個老鼠精是大舅子,沒準人家當你只是妹夫之一。”
黑豹臉色青白,“四爺,遲則生變,還是速戰速決的好。”他的語氣怨毒。
沙灘上,項昕和唐澤彥等人聽到一陣急促卻悶沉的腳步聲。
回頭,蘭家人正拼命的往這邊趕來。
蘭媽媽一把拽過唐澤彥,問:“擋住了沒有?”
唐澤彥面露愧色,搖頭。
蘭媽媽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沙灘上。
蘭景榮焦慮的看向蘭瑔,“爸,現在該怎麼辦?”
茫茫海面,沒有工具,他們要如何接近那艘遊輪?接近不了遊輪又如何救得了蘭沐星?
蘭瑔沒有回答蘭景榮的問題,而是一會兒看向浮游於海面上的遊輪,一會兒擡腕看錶,神色極度的緊張。
看得出來,他在等人,卻不說等得是誰。
“爸,怎麼辦啊?”蘭景榮急得六神無主。
“閉嘴!”蘭瑔怒喝。
這聲怒喝因害怕而顫抖,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不由弱了許多。
望着茫茫的海面,蘭媽媽雙眼無神,她覺得這將是她今生最大的噩夢,這噩夢將摧毀她所有的幸福!這種念想讓她渾身冷汗,不住發抖。
聽着手機裡傳來的錄音,蘭爸爸是又氣又急,低聲罵着蘭沐星死鴨子嘴硬,一點都不懂的什麼叫識時務。
江風從望遠鏡前轉過頭,看向項昕:“老大,我怎麼聽着黑豹的這番話覺得他有反骨啊?你說這一切有沒有可能……老大,你看!”
他突然伸手指向遼闊的海面。
順着江風所指的方向,唐澤彥與項昕等人看到遠處一艘白色的豪華快艇正風馳電掣的向着遊輪破浪而去。
見到這艘快艇,蘭爸爸暗鬆一口氣,嘴裡呢喃:“總算是趕上了。”
饒四爺那弧形優美的薄脣動了動:“蘭小姐,你看過泰坦尼克號嗎?”
蘭沐星嘴角一抽:“看過。怎麼你當想傑克?可我不喜歡你啊。”
饒四爺爽然大笑:“你很幽默。但是你猜錯了,不是我當傑克,而是你!”
蘭沐星的眉梢微動,臉上的笑意不再:“你這話什麼意思?”
饒四爺掏出一把與車鑰匙很像的物件,笑着對她說:“天下沒有不沉的船,只視乎你是否在船上。我已經在這艘遊輪下裝了彈藥,我要按下這個按鍵,船底漏水的後果你不會不懂吧?”
看着他手中的‘車鑰匙’,蘭沐星不解的問:“你自己不也在這裡嗎?”
饒四爺憐憫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坐回原先的位置。
口氣竟溫和了下來:“我已經令人備好了兩艘快艇,等下黑豹把你綁結實後,我就離開。有什麼想說卻沒說出口的話你就趁現在說了吧,我可以答應幫你轉述。”
靜默許久的莫劍英總算開口了:“四爺,這萬一視頻裡帶走沈小姐的人不是蘭小姐呢?那你跟項昕之間這樑子就結得冤了。”
饒四爺微微一笑:“我很喜歡曹丞相說過的一句話: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
莫劍英輕搖下頭,他覺得饒四爺已經走火入魔,光勸是勸不動了。
蘭沐星看着饒四爺,反倒笑出了聲,說:“我就想問饒先生你一個問題,你可以如實的回答我嗎?”
饒四爺做了個請的手勢。
蘭沐星盯着他,問:“你打算再過多久綁我?”
饒四爺的眉鋒微微一挑,對於她這個問題有點意外,但還是擡腕看了眼手錶,沉吟數秒,認真的說:“五分鐘吧,我再陪你聊五分鐘,算是送行!”
聽到這個時間,蘭爸爸和項昕均暗鬆一口氣。
因爲目測那艘疾速靠近的快艇最多再要三分鐘就可以登船。
而項昕從下屬的彙報中得知,直升飛機最多也就三四分鐘就可以趕來,他覺得他應該可以船徹底沉沒之前找到她!
然而,蘭沐星接下來的話卻將他們心底那剛剛生起的希望瞬間澆滅,讓他們的血液瞬間凍住。
蘭沐星衝着饒四爺甜甜一笑,平緩的說:“夠了。饒四爺,我給你看個東西。”
“蘭沐星!”饒四爺突然間像是失去了理智和思維,衝向她。
轟隆,一聲巨響。
饒四爺被衝出幾丈之外,鮮血從他身上噴出,客廳裡濃煙洋洋,從窗戶滲出,直升雲霄,一片鬼哭狼嚎,頂上的水晶燈直砸下來,泄出的硫磺味,嗆得人無法呼吸。
“你媽的!蘭沐星,你竟然,在室內使用爆破!”莫劍英震駭而破碎凌亂的聲音隔着手機屏幕震進唐澤彥等人的心裡。
望着海面上那艘冒着滾滾濃煙的遊輪,蘭媽媽雙眼一黑,直接倒在了沙灘上。
蘭爸爸往後踉蹌數步,嘴時輕嚷着傻孩子。
看着那沖天的濃煙,項昕瞬間呆若木雞,她爲什麼要這麼性急,爲什麼就不再多等一會兒?還有,她到底是從哪弄來的炸彈?
這一剎間,他終於明白她爲什麼要騙他,爲什麼要在最後對他下藥,不讓他陪着上船,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想着要同歸於盡!
往事如潮涌來,又如潮退卻,時光蒼涼,這一瞬,他後悔當初放了手。
唐澤彥將視線從海面收回,低着頭凝視着腳邊的細沙,看着看着,淚珠滾出眼眶,大顆大顆的滴入細沙中,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冰冷得讓心臟麻痹。
就在沙灘上的人深陷一片悲愴中時,項昕的手機裡傳來陣陣猛咳聲,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咳。
混亂的咳嗽聲及哀嚎聲中,他們聽到一個憤怒的女孩聲音。
“NND,無良奸商!咳咳……居然用這種劣等的煙霧催淚彈騙了我三十萬!混蛋……”
“蘭沐星!你就是一隻豬!”饒四爺的聲音痛苦而憤怒!
……
唐澤彥等人精神爲之一震,心底的希望之火死灰復燃。
活到現在,他們誰都沒有像這一刻如此強烈的感謝着無良奸商!
頭頂上傳來轟鳴的螺旋槳劃破氣流的聲音。
項昕興奮的振肩高呼。
另一邊,茫茫海面上,那艘快艇成功靠近遊輪。
幾架直升飛機同時垂下繩梯,項昕看了唐澤彥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同時各握一條。
這一次,他們說什麼都不能再錯過機會!
遊輪中,蘭沐星一邊痛苦的咳嗽着,一邊用手用力的揮散着眼前的濃煙,同時沒有方向的胡亂走動着。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同一個地點呆太久,要不咳嗽聲足以讓她被人一擊即中。
突然,她在濃煙中撞上一個人。
正想抽身距離,手腕便被人準確的扼住。
這種準確讓她驚愕,這個人怎麼會在這種濃得化不開的煙霧中看清自己?
於是她努力的掙扎着,試圖掙脫對方的禁錮。
倏地耳邊響起一道滿是笑意的男人聲音:“小妹妹,腦子這麼笨,你哪來的勇氣得罪人啊。”
蘭沐星霎間石化。
這個聲音?這句話?
嚯,見鬼了!
敢情那個賣炸彈給她的人沒有坑她?
想到這,她頭皮一緊,她的亡夫來接她了!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就不……一絲悔竟浮上心頭。
漸漸的,濃煙散去。
當她終於可以看清眼前景物時,她愣了,因爲她從他的背後看到了碧海藍天!
大海,天空……她的大腦剎時空白,這分明就遊輪上景象啊!
急忙用力的眨動着眼睛看向正緊扼自己手腕的男人。
對方摘下戴在頭上的熱成像儀,那是消防員專用的透視煙霧設備。
西裝筆挺,眉眼彎彎。
像極了曾經某人。
硬是愣了好久,她纔想到一個可能性。
不確定的、生澀的、膽怯的、驚喜的,她小聲喚了一聲:“宇哥?”
下一瞬,雙眼睜大。
因爲她看到對方微笑的對着自己點頭,眨眼。
“你真的還……”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隱怒且詫異的聲音打斷。
“歐陽宇,你還活着?”
回頭,饒四爺一手捂着胸口,指間滿是血污,看來剛剛那一瞬間的爆破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少的創傷。
他令黑豹等人將蘭沐星和那個男人團團圍住。
男人笑得雙眼彎彎,他的聲音很輕,很柔:“我其實已經不叫歐陽宇了,如果你們想繼續這樣叫我也沒關係。”
這句話足以承認他的身份。
蘭沐星呆呆的看着他,這怎麼可能,她當年可是親眼看到……
歐陽宇瞥了她一眼,放手。
笑容滿面的走到饒四爺的面前,和氣的說:“饒四,我拿個人跟你換她,行嗎?”
饒四爺微眯着眼,打量着他,冷冷的說:“不換!”
歐陽宇依舊笑着:“不先看一下是誰再做決定?”
饒四爺聞言身體一僵,危險的眯眼:“沈夢是被你給藏起來的?”
歐陽宇搖頭:“不是。”
“四爺。”身後傳來一個輕弱的聲音。
饒四爺堪堪的轉過頭看向客廳的入口處。
沈夢神情木然的站在那裡,憑海水放肆的吹散長髮。
“夢夢!”饒四爺面色一喜,大步上前。
不想沈夢卻往後退了一步。
她站的位置離船沿不遠,看着她那纖弱的身段,憑誰看了都有一種擔心,生怕來個大點的風直接將她吹落海水中。
她的後退讓饒四爺止住,他眼神如電的看着她:“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誰給你的膽子?”
沈夢用戴了手套的手拔開擋在臉上的散發,露出清冷無波的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輕聲而堅決的說:“你把姐姐放了。”
饒四爺的手緊握成拳,他尋她尋得身心俱疲,而她一開口竟是爲別人求情!全然無視他的受傷。
一種叫做嫉妒的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膛,他冷笑的問:“如果我說不放,你會怎麼做?殺了我?”
沈夢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會殺你。”
她將視線投向滾滾海水,面色平靜,“我會殺了自己,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總會成功的。”
饒四爺呼吸一緊,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嫉妒與憤怒讓他怒吼出聲:“爲什麼?你才見過她幾次?她對你真的有這麼重要?!”
沈夢轉回頭,視線第一次與他平行,一字一句的說:“認識你之後,她是除我爸之外,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她的要求很低,就是想要有人對她好。
饒四爺本想說從現在開始他也會對她好,可當他看到她眼底的那份疏離時,他的心猛然一抽,最後硬是將這話給吞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衝着黑豹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了蘭沐星。
天空中數架直升飛機正慢慢的靠近。
艙門打開,唐澤彥、項昕以及蘭爸爸、蘭景榮等人利落的順着繩梯而下,落在甲板上。
走在最前面的蘭景榮突然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項昕緊隨其後。
當他看到蘭景榮那副活見鬼的表情,濃眉微揚,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這一看,整個人一怔。
最後還是江風最先叫出聲音:“歐、歐、歐陽大哥?你……”是人是鬼?
歐陽宇衝着蘭景榮微微一笑,溫聲的打着招呼:“小蓉,好久不見,長高了。”
蘭景榮的嘴巴張得賊大,最後猛得哇了一聲跳了起來。
指着歐陽宇的手抖得厲害:“宇、宇哥,你、你沒死?這,這怎麼可能!”
看着他這副驚嚇過度的表情,歐陽宇朗聲大笑,“等這事處理好,我再告訴你真相。”
饒四爺沒有過多的關心歐陽宇爲何死而復生,他只關心沈夢最近到底都躲在哪裡!
蘭沐星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應。
在蘭沐星的詢問下,沈夢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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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馮菲暗通他人將她從醫院騙走,囚禁。
那天中午,饒四爺剛走不久,她獨自一人躲在病牀上悄悄的哭泣着,她很想很想出去看她的爸爸,但她很清楚,自己是跑不了的,即使逃出了這家醫院,也逃不出饒四爺的權勢。
正傷心難過間,她聽到有人推開房門走進來。
然後她感覺有人輕推着她的後背。
轉過頭,她看到‘蘭沐星’站在自己的病牀前。
據她自己的回憶,那個女人的身材乍像之下的確和蘭沐星有幾分相似,最爲重要的是,她不僅模仿蘭沐星的穿着打扮,就連聲音也很像。加上她當時戴着個厚實口罩。
於是便以爲那個女人就是蘭沐星,只是爲了怕被饒四爺的手下認出才戴着口罩。
那個女人問她想不想離開這裡,離開饒四爺?
如果想,其可以立刻帶她走!
她當然想,她甚至還以爲是老天聽到了她內心的哀求。
那個女人還告訴她,其已經聯繫了前夫歐陽宇的舊部,對方表示願意幫她。並且包證,只要她本人決心離開饒四爺,那麼饒四爺便此生都將找不到她,她可以放心的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那一刻,她對蘭沐星是充滿了感激,沒有絲毫的懷疑。
聽到這,饒四爺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沒想到,她想脫離自己的決心如此的強烈。
沈夢說,那個女人替她換上了一套普通人的衣服,替她收拾了一些簡單的物件,然後告訴她自己的車停在哪裡,車牌號是多少。
臨走之前一再的叮囑她,一定不能反悔,不能讓饒四爺察覺出任何蛛絲馬跡!
於是,等那個女人離開半個小時後,她也跟着溜出了醫院,來到約定的地點。
當她坐在車的那一剎她便發現自己上當了。
因爲她在車內看到了馮菲!
坐在馮菲身邊的是一名長相極其,氣質極佳的女人。
她們將她帶到城郊一處被徵收卻尚未拆除的空房內,令三名保鏢日夜看守着她。
說到這,她的身體抖了抖,她說本來馮菲曾暗示那三名保鏢可以肆意的沾污她,幸運的是,那名美麗的女人堅決不同意。
似乎那名女人的背景比馮菲還強,所以那三名保鏢始終不敢對她太過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個空房裡呆了幾天,直到幾個小時前歐陽宇帶她離開那裡爲此。
其實一開始聽歐陽宇說要帶去見饒四爺,她是拒絕的,她寧願一直呆在那個空房裡,只要沒人打擾她,一輩子也沒關係。
但當她聽到蘭沐星的現狀時,她知道自己不來是不行的,她不能讓蘭沐星因爲自己而遭遇不測,她不能恩將仇報。
“那個女人是誰?”饒四爺冷臉問。
沈夢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
蘭沐星先是躲在唐澤彥的身後,然後覺得不太安全,又轉身奔到自家老爸的身後,從蘭爸爸的身後探出頭,衝着饒四爺陰陽怪氣的說:“這個問題你問沈夢,倒不如回去關上門好好問問你那位小姨子?”
饒四爺一個眼神殺了過來,“有種你將剛剛的話給我來說一遍!”
蘭沐星一臉無辜加好奇:“我說錯了嗎?馮菲不是你的小姨子,難不成是……”
“她對我來說只是妹妹,我跟她之間是清白的!”如果可以,饒四爺想就地斃了她!
wωω⊙ttкan⊙¢〇 蘭沐星嘴角一抽,呵呵了兩聲:“你說是清白就清白唄,反正除了你倆當事人之外,誰信?”
“你!”饒四爺怒得想拔槍,手纔剛摸到腰間就看到沈夢奔到了蘭沐星的面前,氣得他渾身直髮抖。他突然想走那次她替他擋刀一事,那是她唯一一次替他擋刀,結果卻是帶有目的,而這次爲了蘭沐星,則是真的不要命!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的失蹤跟姐姐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在爲難她了。”她靜靜的看向饒四爺。
饒四爺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跟她解釋,腦海裡只有一種念頭,那就是他不想讓她誤會他和馮菲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他緊繃的下巴,冷冷的說:“你沒聽到她在詆譭我和馮菲之間的關係,難道你聽到這話,一點都不動怒?”
沈夢擡起眼簾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難道姐姐說錯了?還有,我爲什麼要動怒,我沒那個資格。”
她的沒動怒讓饒四爺怒了!他重重往桌面上一拍,臉上肌肉跳動:“我再說一遍,我跟馮菲之間是清白的。”
“可是馮菲曾親口跟沈夢說過,你在牀上誇她的牀技比沈夢強。”蘭沐星的輕飄飄的聲音輕而易舉的澆熄了饒四爺的氣焰。
饒四爺怔忡良久,猛得轉頭看向黑豹,發狠的說:“把馮菲給我捉回來!”
黑豹一臉爲難:“四爺,她可是靜姐最疼愛的小妹。”
“捉!”饒四爺不爲所動。
黑豹只能領命離去。
饒四爺轉回頭看向沈夢,語氣霸道**:“跟我回去,不準再跑了,聽到沒!”
“好的。”沈夢乖巧的點頭,“四爺,你總是能想出傷害我的辦法,我決定不再掙扎了。”
那是一種認命的口吻,她想,身不由己或許就是她此生的宿命吧。
他總是能準確的抓到她的把柄,然後再放肆的羞辱她。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牙齒咬出了血,心臟在劇烈抽搐,密密麻麻的疼痛演變成了大開大合的劇痛,那是因爲正在心裡將對他的大片喜歡撕扯出來,再將殘存的眷戀細細地割捨扔掉。
這很難,也很痛。
她想,從此以後,她對他只有服從,只有溫馴,不再有眷戀。
饒四爺的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抓放,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害怕,因爲他從她的眼裡讀到了一種叫做忘卻的東西。她正努力的將他一點一點的排出自己的心扉,不可一世的他居然被人拒之門外了。
最終憤怒取代了害怕,他從椅子上霍得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拽過她,絲毫都不顧她是否能跟得上自己的步伐,拉着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跳上快艇。
看着他倆離去的背影,項昕饒有興致的說:“看來有人至少要兩天下不了牀了。”
衆人僵立,石化。
回過神,唐澤彥衝着蘭沐星氣吼:“你怎麼會想到在室內使用爆破,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蘭沐星縮了縮脖子,小聲的說:“如果不知道的話,我會捨得花那三十萬冤枉錢嗎?”
想到那被坑的三十萬,她的心就抽搐的厲害,也疼得厲害。
三十萬啊,那個奸商信誓旦旦的說,在一百平方左右的室內引爆,絕對一片荒蕪,尼瑪,結果卻是一片蒼茫!
聽到蘭沐星的連聲咒罵,歐陽宇禁不住的輕笑出聲。
看着他那笑意滿滿的眼睛,蘭沐星眨了好幾下眼睛,突然抻手指着他怪叫起來:“是你,宇哥,原來那個無良奸商就是你!你坑我!”
蘭爸爸直接在她的頭頂上猛敲了一下,沉臉道:“如果他不坑你的話,這個時候你早就坑裡躺着了!你辦事之前就不能動點腦子嗎?”
對於歐陽宇的憑空出現,項昕與唐澤彥二人的臉色一度很難看。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可是蘭沐星的初戀情人,亡夫。
兩人突然間覺得:好有壓力!
項昕刻意性的咳了一聲,板着一張臉斜瞅着歐陽宇,冷傲的問:“歐陽宇,你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夜晚,歐式的別墅裡,燈火輝煌,門前停着數輛豪華名車。
別墅內擠了不少人。
歐陽宇雙腿交疊的坐在沙發上,手指悠閒的交叉着,臉上始終掛着笑,給人一種溫柔和煦的感覺。
他先是看了看正不停抽菸的項昕,又看了看悶頭不語的唐澤彥,最後將視線落在一臉迷茫的蘭沐星的身上。
笑着說:“八年前死的那個是我的替身,是我花費數千萬培養多年的替身。每一個混江湖的人都會藏着最後一處生門,不到萬不得已時決不輕易使用。而我的生門就是替身!”
蘭沐星一呆,然後怔怔的看向他,重複着:“替身?”
當年那個死在自己面前,一臉柔情雙眼滿是眷戀與無奈的歐陽宇是替身?此時這個坐在自己面前笑容滿面的男人才是真的?
這,可能嗎?
歐陽宇氣定神閒,蔚然一笑,暖暖的笑容勾魂攝魄。
這個笑容確實像極了曾經那個對自己呵護有加的歐陽宇,只是多了一些歲月的痕跡。
看着他,蘭沐星迷惑了。
到底她當年虧欠的人是誰。
蘭景榮似乎也無法接受這個答案,眼前這個笑臉男人說他纔是真正的歐陽宇,當年那個死在自己與星子面前的,不過是個替身。
難道自己這麼多年每每回想時所受的那些良心譴責到頭來,只是一場烏龍?不,他拒絕接受這個答案!
歐陽宇斂了斂笑容,用一種很嚴肅的聲音問:“星子,你今年多大了?”
蘭沐星心頭一凜,僵硬的回答:“快24了。”
歐陽宇點了點頭,“不小了。”
蘭沐星乾笑着:“呵呵…是啊……”
歐陽宇話鋒一轉,笑容重現:“那你以前所說的那些謊言還算數嗎?”
蘭沐星的心像是漏跳了兩拍,她僵着脖子決定裝傻充愣:“什,什麼謊言?”
在今天之前,她還時不時的會爲了年少時那無法兌現的諾言而愧疚着,現在,上天給了她一個可以兌現的機會,她卻發現自己膽怯,退縮了。
歐陽宇好心提醒:“你不久前不是回到那個別墅過了?難道你沒看到衣櫃裡的那些衣服?”
蘭沐星結巴了:“我、我……”
“你想反悔?”歐陽宇笑着替她說出心裡話。
蘭沐星尷尬了,她搖了搖頭,覺得不妥立馬改點頭,點了兩下又搖頭,最後心一橫,看向歐陽宇,擠出討好的笑:“宇哥,我那年才十六,童言無忌嘛。要不……我把你當年留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部物歸原主?我們……”
“我們就此兩清,橋歸橋,路歸路?”歐陽宇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情,笑容仍舊溫柔。
看着他的笑,蘭沐星不知爲什麼竟沒有了記憶中的那份溫暖。
見她不語,歐陽宇溫柔的反問了她一句:“童言無忌,是哪個老師告訴你,十六歲還算童年?”
蘭沐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