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內,看着窗外過眼的景物,蘭沐星抖得越來越厲害,這條路線分明就是夢中那個女人帶自己所走過的路線:先是穿過繁華的夜市;再經過空曠的國道,廢置的廠房;最後車子在一座很徒很高的石頭山底下停了下來。
望着眼前這座高聳的石山,蘭沐星徹底的腳軟了,實在鼓不起勇氣邁開腳走上去。
“唐總,你來了。張隊正在等你呢。”蹲在路邊的章繼軍丟掉還沒有抽完的煙站了起來,顯然等得有一些時間了。
唐澤彥點了點頭,轉過臉對蘭沐星說,“走吧,躲是沒用的,你如果不想夜夜看到她,就只能遂了她的心願,替她出了心頭的怨氣。別怕,我會幫你的。”
“真的?”蘭沐星有氣無力的反問着,眼底滿是驚惶與不信。
你既不是捉鬼天師鍾馗,又不是守門神尉遲恭,你能幫我什麼忙?
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唐漢彥堅定的說,“真的。”末了,不忘溫柔的補充一句,“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經常……蘭沐星在心裡迴應道。
心一橫擡腳邁上。
其實這次他說得沒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了,既然對方認定了自己,那麼這份苦差,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了。
這一路上,唐澤彥表現得很沉默,他總是低着頭邊走邊用雷達似的眼睛往山路兩旁掃視。
也許是因爲夢裡走過一回,所以她對這條人跡稀少的山路莫名的熟悉,根本不用章繼軍帶路自己就找到了現場。
那是在一個半山腰處向外延伸的巨大的石頭下面。
從大石頭往山頂上走倒是有一條陡峭不顯眼的小石路,若是往山底下走卻是無路可走,只有幾塊同樣外延的卻相對小一些的石頭。
“就在下面。”章繼軍指了指那塊向外延伸的石頭對唐澤彥說。
唐澤彥向外探了探頭,見張隊等約莫八九個人在下方忙碌着。
張隊衝他招呼後指向大石塊的左邊,“你從那邊下來,那裡搭有臨時繩索。”
唐澤彥應了聲後轉過臉看向蘭沐星,“你可以自己順着繩索下去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蘭沐星連連搖頭,“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傻子也知道這個時候的幫忙指得是抱着她順繩而下了,當着這麼多的人面……
唐澤彥略爲失望的輕哦一聲,丟下一句那自己小心點便直接從那塊大石上一躍而下。
蘭沐星也想效仿,但或許是出於對石頭底下的恐懼,她在向外探了探頭後選擇作罷,乖乖的從左邊的繩索處順繩而下。
唐澤彥站在繩索下方面色平靜的看着她麻利的從繩索上像只猴子般一溜而下,嘴角淺笑,斷定她小時候絕對不會是個乖小孩。
“唐探長,這麼早把你從被窩裡叫出來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張隊脫下白色手套,接過唐澤彥遞來的香菸點上。
“這沒什麼,還是說說情況吧。”唐澤彥擡頭往山頂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又環顧下四周,“這裡荒蕪人煙不見天日,比起上次那個水潭來得更爲隱蔽,碎屍是怎麼被發現的?”
張隊聳了聳肩,“別說,這事還真有點玄乎。”
接着,他便將死者碎屍被發現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而且神態誇張,就像個說書先生。
原來最先發現碎屍的是三個年輕的驢友。據他們的陳述是,當他們爬到這座山的山頂後又順着小路來到上面的那塊巨石上休息。
一名驢友覺得這塊巨石構造奇特便臨時起意,想拍些照片留作紀念,可是不知怎麼的,他拿在手裡的手機突然一個打滑,從上面直直的掉了下來。
那可是蘋果6啊,該名驢友心疼的要命。
他見那塊石頭離山底不過四五米高的距離,外加底下土質鬆軟,覺得手機還有挽救的機會。於是便在好友的幫助下在石塊左邊搭個臨時繩索爬了下來。
當他撿回手機時,意外的發現手機下方似乎埋有東西,所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夥同好友們挖了起來,結果挖出一個行李箱。
可是當他們打開行李箱後,其中一個驢友便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當場亂叫亂跳,現在已經送到醫院去治療了。
最後還是其中年紀稍大一點的,也就是丟手機的那名驢友相對鎮定些,冷靜後的他意識到這一起故意殺人案件,於是便撥打了110。後來警察們就來了。
唐澤彥看了眼不遠處正由高藝與另一名官方法醫檢驗的碎屍後,問向張隊,“那個行李箱呢?”
“小李,把那個行李箱取過來。”張隊衝着一名年經的警員喚道。
蘭沐星看着那躺在白色塑料膜上的碎屍,那是一塊女性的半上身,沒有下身沒有頭。
呆滯中,她彷彿看到那個屍塊幻化成夢中的那個女人衝着自己哭,一股滲骨的寒意在心間瀰漫。
年輕警員取過來行李箱放在唐澤彥面前。
蘭沐星只瞄了一眼,便瞬間血液凝結,牙關上下打顫。
這個行李箱雖然與之前水潭裡撈出來的行李箱不是同一款的,但卻都是拉桿式皮鞋質的。
最要命的是這個行李箱跟水潭裡發現的那個一樣,都是旅館裡那個男人所拉的款式。
難道,難道說這些屍塊的主人真的就是那位住在自己隔壁的白皙女人?!
恍然的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對夢中的那位女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她!
霎那間,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漫上心頭。
似有恐懼,又有震駭與惋惜,甚至還有一種冥冥之感。
或許是因爲知道了對方是誰後,她反倒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看着那塊碎屍,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替對方討回一個公道讓其能夠安心瞑目。
“你知道死者是誰?”唐澤彥突然出聲問向蘭沐星,銳利的雙眼緊緊的盯着她,不容她有一絲的躲閃。
他已經注意到她兩次了,那一次是在水潭邊時,她看到行李箱後也是像現在這樣一臉的震驚與驚懼。
蘭沐星點了點頭又急忙搖了搖頭。
“你先點頭後搖頭是什麼意思?乖,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唐澤彥板正她的身子,讓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蘭沐星擡眼看向他,漸漸的放鬆戒備。他的眼睛很清澈,像是一弘清泉讓人不禁沉淪其中。
在他眼神的誘惑下,她將當初住旅館的經歷全盤說了出來,包括那個逼真詭異的夢。
唐澤彥越聽臉色凝重,雙眼微眯,“你是說我們所發現的這兩個裝碎屍的行李箱你都曾在同一個男子的手中見過?”
蘭沐星點了點頭。
“那你之前爲什麼不說呢?你知道對於破案而言,多浪費一天就多一分讓兇手逍遙法外的機會。”唐澤彥厲聲問道,雙眼如鷹。
蘭沐星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且面露不爽之色。
她不喜歡這種咄咄逼人的他,太凌厲,太冷漠。
察覺到她的不爽,唐澤彥微微一怔,然後抱歉的笑了笑,改用一種溫柔的語調:“你別生氣,我沒有質問你的意思,我只是替死者感到着急,從上次水潭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五天的時間。你必須知道,而這段時間足夠讓一個聰明的兇手,消滅一切證據從而躲避掉法律的制裁。”
聽到這話,蘭沐星自知理虧的低下頭,覺得自己確實應該早些將情況說出來。
雖然她有錯,但他也不必當着這麼多的面兇她啊,扁了扁嘴,她嚅嚅的說,“上次在水潭我只是覺得那個行李箱眼熟,卻不敢確定,更不想因爲自己的臆想而污衊好人。畢竟天底下一模一樣的箱子多得去了。直到今天看到這個,我才覺得事情沒有我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見她看個犯了錯的孩子般低着頭,唐澤彥不忍心再責怪她了,伸手輕拍下她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後看向張隊。
“結合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以及星星所說的情況來看,那個旅館極有可能就是命案現場。而且死者遇害的時間極有可能就是星星做夢的時候。人有一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環境感應,也就是常說的第六感或直覺。即便是偵探,我也還是會在某些程度上相信它們。”
“唐探長,你是說死者是在旅館被殺害的?那現場應該會留下大面積的血液纔是,可是最近並沒有接到哪個旅館老闆報案啊。”張隊對唐澤彥的話表現的有所懷疑。
“如果你是兇手,你會在旅館那樣的場所裡怎麼處置血漬?記得,我曾說過死者是被人放光了血後才分屍的!”唐澤彥淡淡的掃了張隊一眼,微有不耐。
“我是兇手的話……我當然會將放出來的血倒進馬桶裡,然後再用清水……啊,我知道了!”換位思考後,張隊驚呼出聲。
蘭沐星像是被針紮了般跳離張隊,雙眼驚恐的看着他,彷彿不敢相信他居然也可以如此的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