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恆只覺當時一股冷意從心底竄起,他倏地擡起頭,卻剛好看到胡天明的目光從自己的手腕上劃過,那裡有早上被暗室裡那個男人抓過殘留的青紫痕跡,他剎間像是被燙了一般,猛地後退數步。
在那一刻,他的心裡陡然升起了一股殺意,而這股殺意似乎也被胡天明所感受到了,其變得更加愉快,用一種輕鬆甚至於誘導的聲音再次開口。
“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覺得我出了事,你能脫得了干係?別忘了你現在跟我可是在一條船上晃着,是是非非,誰都說不清楚,要想保全,只有同心。”
黃恆當時就泄了氣,他抓着頭髮來回踱步,甚至摸出手機幾次想按下110,可又總是在最後的通話鍵上難下決心。
不行,不能報案,如果報案了,警察會將他過去的所犯的罪行一併揪出,那他就完了,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回過頭,胡天明依舊微笑的站着,卻用一種涼薄的眼神注視着他,那眼神彷彿在說,你逃不了的!
如今一回想,他還真是逃不了,胡天明自始至終就都沒有想過要放過他!
迫於無奈,他拿起鐵鏟,埋了那個男人。
埋了男人之後,黃恆回家睡了兩天,那兩天他覺得度日如年,他怕那個男人會來回來找他,怕突然間警察就上門了。兩天之後,世界太平,胡天明依舊無事人般出入於製藥廠,這場謀殺輕如鴻毛,沒有激起半點風浪。
然而就是黃恆逐漸放下心後第五天,就在他去孤老院這個唯一可以淨化他心靈的地方時,他在自己的辦公室桌上發現了一個紅色的信封。
打開那個信封后,裡面赫然放着幾張照片,當他看清那些照片時,整個人呆若木雞,照片裡有他清晰的面孔,手裡握着鐵鏟,以及屍體被推進坑中的全過程。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凝固於全身每一處細胞的毛孔裡。
他被發現了,被拍照了,然而,照片裡只有他一個人!
突然間,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亮得不正常的車燈,猛然間他頓悟,自己被胡天明耍了!
他的目光繼續下移,發現在照片最下方的空白處,有一行用紅筆寫的數字與文字。
那是個銀行賬號,還有六十萬的金額數。
不多,六十萬,尚在他的承受範圍內。
爲了不讓事情敗露,他妥協了,他將那六十萬元打給了胡天明,可就在那五十萬打過去的一個禮拜,第二個紅色信封如期而至,接着是第三封、第四封。
每一封裡都附贈了照片,每一張照片的角度都不相同,爲此黃恆幾乎是掏盡了自己的家底,短短的幾天時間裡,他即將傾家蕩產!
可胡天明卻似乎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那些信封依舊如約而來。
李鋒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筆:“所以,你覺得是胡天明殺了人坑了你,而你卻又如他所願的在他的敲詐之下鋌而走險,侵吞了公司的公款?後來你氣不過,上門與他理論,在確定他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所以往他的水杯裡投了毒?”
黃恆蒼白無力的笑了笑,搖頭。
“呵呵,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連我自己都要相信是我殺了胡天明。但是能拜託警官您好好想想嗎?如果我真的要殺了他,那麼我會蠢到在他家裡留下那麼多證據?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天他會死,而且……而且我好死不死的,在那個暗室裡呆過!”
“那麼據你所知,還會有誰會想要胡天明死呢?”見李鋒想就暗室的問題深問,唐澤彥突然間開口分開話題,語氣清冷。
黃恆咬着手指,雙眉緊鎖,良久,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擡頭:“我想起來一個人了,一個女人,她叫楊樂。我雖然只見過她一次,她去過胡天明的家,兩個人看起來很親密。那次我沒跟胡天明打招呼直接到他的家裡找他,結果就遇見了這個女人。胡天明跟我說那個女人是他的表妹,接着就把那個女人給送走了。”
“但是我不信,於是就暗地裡僱人去調查那個女人的底細,那應該是他的情婦,只不過胡天明將她保護的很好,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身邊有那麼個女人存在,就連那名保潔大姐恐怕都不知道。如果真要說的話,那個女人的嫌疑也很大啊。”
“哦。”唐澤彥點了點頭,然後湊近李鋒,在對方耳邊低語幾句,李鋒點了點頭,在本子上寫了點什麼,匆匆地出了門。
在黃恆的家裡又坐了約莫十幾分鍾。
在十幾分鐘的時間裡,唐澤彥一直在翻看着手機,沒有和她說話,而她也很識相的沒有去打擾。
雙向玻璃被人輕輕的敲了敲,擡頭,李鋒正站在外面衝他們招手。
唐澤彥站了起來,衝着黃恆點了點頭。
帶着蘭沐星及另一名警察離開黃恆的客廳走了出去。
這時蘭沐星才發現李鋒的後面跟着不是別人,而是王忠。
唐澤彥看了王忠一眼,問:“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王忠搖了搖頭:“沒有。”
唐澤彥哦了一聲,然後看向李鋒,略帶睏意的說:“你現在就去找那名叫做楊樂的女人。”
李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唐澤彥一把摟過蘭沐星,“當然是回去補眠了,我平時是不到九點不起牀的。我幫你查到這裡,也算是夠朋友了。找到了通知我一聲。”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甚至還眨出了幾點淚光。
看起來是真的困慘了。
待李鋒帶着王忠等人離開後,唐澤彥也坐上了自己的車。
漸漸的,蘭沐星就發現不對勁,這條路好像不是回酒店的啊,轉頭看向唐澤彥。“你是不是真沒睡醒啊,這路好像不對吧。”
唐澤彥沒有看她,“這路確實不是回酒店的,但你沒有發現它也很熟嗎?”
蘭沐星扭頭看向車窗外,仔細的觀察着。
突然間睜大眼,這條路不是……“你不是才從那間房子裡出來嗎?怎麼又要去?”
“現在什麼都不要問,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等下到了或許就什麼都解開了!”
帶着這個疑問,唐澤彥再一次來到那個高檔小區。
“你下去轉一下,看看如果不走大門的話,從哪裡可以進去?”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蘭沐星透過車窗往胡天明公寓的方向看了眼,嘴巴一撇:“不走大門的話,當然是跳上去了。”
唐澤彥白了她一眼:“跳上去,你跳啊?”那座小區一樓與二樓之間距離目測至少三米半!還不帶上面那一米多的雕花護欄。
蘭沐星仔細的測算下,“嗯,好像是有點高啊,怎麼你想偷偷溜進去,像小偷那樣?”
唐澤彥又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別那麼多廢話,我就問你有沒有辦法不走一樓的安全大門直接上去?”
蘭沐星摸着下巴,想了想:“辦法當然是有,只不過有點不光彩,而且這個時候到處都是人,恐怕不……”
將方向盤打了個轉,唐澤彥邊倒車邊說:“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現在上去,我帶你來只是先踩點。”
蘭沐星點了下頭:“哦,那……那我們現在去哪玩?我聽說登上東方明珠可以俯覽整個上海,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看着她那興奮不已的俏臉,唐澤彥硬是生生的將‘我好睏’給吞了回去,擠出一個包容的笑:“你說去哪就去哪吧。”其實東方明珠白天真的沒什麼好看的啊!
心裡一陣哀嚎,看來他又得幾天不得好眠了,再這樣下去他肯定老得快,他這哪是出來遊玩,簡直就是出來渡劫!
但當他看到蘭沐星在上海的地標建築前像個孩子般跑來跑去時,所以的抱怨都化成了眼底的寵溺,看着她,他想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動力。無論未來如何,只要有她在,便是晴天。
等到夜幕降臨時,瘋了大半天的蘭沐星才發現自己累了,也終於肯乖乖的跟着唐澤彥回去。
看了眼渾身無力的癱倒在副駕駛座上的蘭沐星,唐澤彥問:“還要去哪裡吃點嗎?”她已經吃了一個下午的零食,他估計她應該是吃不下什麼了。
果真如他所料,蘭沐星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餓,只想好好的躺一下。”
“那我們就直接回酒店了,沒意見吧?”
“嗯。”
回到酒店已是晚上八點多鐘,蘭沐星洗了澡後直接倒在了牀上,一動也不想動。
唐澤彥一邊套外套,一邊說:“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蘭沐星轉過臉看他:“去哪?”
“去買點等下用的上的東西。”拿過車鑰匙,往門的方向走去。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啊,一天到晚都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蘭沐星愣了一會,然後無限鄙視。
唐澤彥的腳步一頓,回過頭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她:“你是玩傻了,忘了上午我跟你說的事?還是說你的內心其實在期待着什麼?”
蘭沐星呆了呆,方纔想起他上午所說的要潛入胡天明公寓一事,原來,真正胡思亂想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臉刷的一紅,一掌拍上自己的額頭,乾笑着:“一時口誤,決無惡意,去吧去吧……”
半個小時後,當唐澤彥拿着一個小小的盒子回來時,看到的是一個呈大字型的人體,如果不是靠那張精緻的臉蛋與相對曼妙的身段,就這睡姿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爲了防止自己會一睡誤事,他替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小心的將她往一邊推了推,和衣靠在牀頭,閉目養神。
當事先調設好的手機鬧鐘響起時,他睜開眼,走進浴室洗了把臉,然後走到她的身旁輕輕的推着她。
推了好一會兒,蘭沐星這才睜開睏意濃烈的眼,惺忪的看着他,迷糊的問:“幹嘛?”
唐澤彥沒好氣的說:“現在有比做那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你先給我趕來洗臉穿衣服!”說完,指了指自己的腕上手錶。
蘭沐星愣了一下,然後一個縱身從牀上直接蹦到了地面,一把拿過衣服就往自己的身上套,然後衝進衛生間,僅僅五分鐘又衝了出來,那速度……比逃難還快!
唐澤彥的嘴角抽了抽,一個女孩對儀容邋遢成這樣,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車內,蘭沐星忍不住好奇的問:“你想潛入胡天明的公寓到底是爲了什麼?該不會是想趁這個時候約‘他’出來聊聊吧?”
唐澤彥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回了一句:“如果你真能把他給我約出來,我倒還真的很樂意和他聊聊。”
蘭沐星有點急了,“那你這麼晚了去他家到底是想做什麼啊?”難不成是看人家主人不在了,想進去偷點什麼值錢的東西換錢?
唐澤彥這回看她了,而且那是緊緊的盯着她:“我只是想進那個暗室看看,到底他會在裡面留了什麼東西給我!”
蘭沐星一臉呆滯的聽着:“留東西給你?你跟他認識?還有,你不是說沒有暗室嘛,上午不是還阻止李哥打電話給王警官覈實,現在怎麼又……”
唐澤彥嘆了一口氣,伸手在她的腦門上賞了一記爆粟:“怎麼這麼蠢,能不能聰明點啊?!”
蘭沐星委屈的捱了一下,擡起眼,還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唐澤彥搖了搖頭,面對這樣的學生也只有老師讓步的份了:“你想沒想過,爲什麼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黃恆,甚至方便得讓我們連調查的環節似乎都可以省略?”
蘭沐星如實回答:“想是想過,可就是想不出來嘛。”
她的誠實讓唐澤彥反倒噎了一下,不好再兇她,又嘆了一口氣,他放柔語氣:“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起了疑心,首先,現場的環境太叫人疑惑,自己的家居然會乾淨到只剩下客人的指紋!再接着胡天明的種種作爲中都透露着一種昭彰的故弄玄虛。”
“在和物管老伯和清潔大姐的交談中,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這個胡天明似乎有意無意地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黃恆有過節,一旦他死了,黃恆必將第一個被懷疑。”
蘭沐星點了點頭,經他這麼一就,她還真有點這種感覺。
“只是我當時不明白的是,爲什麼胡天明不惜用自己的死來算計黃恆,我甚至覺得這樣明顯的算計,也是爲了勾起偵察辦案人員的好奇,好叫偵察人辦案員更深入地挖掘出別的層面的東西。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魚餌!”
蘭沐星有點疑惑的看向唐澤彥:“那他這麼做難道就沒想過,萬一替他偵察的辦案人員是個草包呢?那他的這些精心算計不就泡湯了?”
唐澤彥想了想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在賭,用自己的生命在賭!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是幸運的,至少他遇上了我!”語氣中有着不容忽視的洋洋得意。
蘭沐星摸了摸鼻子,不作表態。
討了個沒趣後,唐澤彥訕訕的問了她一個問題:“從我們第一次去胡天明家時,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蘭沐星擡眼:“奇怪的現象?我當時並沒有看到他的魂魄。”
唐澤彥的嘴角抽了抽:“難道你不覺得那個王忠有點奇怪嗎?”
“王警官?”蘭沐星不明所以的重複,仔細想了想,她還真想不出那個王忠當晚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記得當晚的王忠神智很清楚,目光很清淨,表達很清晰,沒有任何一絲鬼上身的跡象。
“蠢貨!”唐澤彥終於又一次忍無可忍的低罵出聲,“你沒發現那隻狗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那個王忠叫過一聲嗎?難道他還會長得比我更好看更討喜?”
“那可不一定囉,沒準從狗的審美觀來看,他或許就……”一愣,微張着嘴看向他:“對啊,那隻狗對我們每個人都叫了,幹嘛就沒對他叫呢?難道他倆很熟……”一個念頭在蘭沐星的腦海中生成。
看着他,她問:“所以你故意讓李哥撤出了現場的所有警員,就是害怕警隊中有人和這個案子脫不了干係?同時這也是你上午阻止李哥打電話給王忠覈實暗室的原因。”
唐澤彥點了點頭,笑道:“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
“滾!”
來到胡天明生前所住的那座小區後,唐澤彥選了個比較隱藏的地方停車,然後觀察着小區側門的保安動態,俯身暗示蘭沐星等到保安趴在桌上休息的間隙,悄悄跟着他進去。
結果讓他驚訝的是,蘭沐星在聽完這番話後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側門旁邊的一顆景觀樹,反衝着他做了噓聲的動作。
她放輕腳步走到那棵樹下,伸手抓住較矮的枝幹,一個用力藉着樹枝做支撐點,身體向上一跳,直接躍到了圍牆上。
蹲在牆頭,她往下伸手。
唐澤彥的嘴角猛抽兩下,他決定了下次再有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他絕對不再與她搭檔,簡直太丟男人的臉面了!
有些不情願的將手伸給她,藉着她的拉力腳蹬着牆面爬上圍牆,然後躍入小區內。
用着類似的方法,蘭沐星躍上了胡天明公寓的陽臺,然後再將唐澤彥給拉了上去。
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玻璃刀和萬能鑰匙,兩人如願潛入這套公寓。
因爲死過人,社區裡的人對這棟房子避而遠之,所以基本不會有人從樓下經過,這給兩人的行動帶來了不少方便。
唐澤彥沒有開燈,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小小的手電筒,將手電筒叼在嘴裡後,他順着牆壁仔細的摸着。
第一次來這個房間時,他就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順着每一個牆板輕敲着,仔細傾聽。
終於,他微呼一聲,找到了!
胡天明的家裡果真另有乾坤,這個地方恐怕連那個清潔女工都不知道。
他後退了一步,順着面前的牆板仔細摸索,終於,他摸到了壁畫之後一個小小的凸起,摁了下去。
屏息之中居然沒有動靜!
他舉起手電,仔細的再次觀察。
“會不會是那裡啊?”沉靜中,蘭沐星突然指了指與他膝蓋等高的牆體上的一處明顯又隱蔽的錯紋。
這面牆貼有牆紙,只那一處出現了錯紋,如果不仔細的看,一般是不會發現,即使發現了,也不誰有人會多想。
唐澤彥蹲下腰,用隨身帶着的小刀在那個錯紋處輕輕的一撬,一塊牆紙被揭了起來,露出裡面灰色的磚體。
他輕輕的笑了笑,“聰明,做得這麼隱蔽,也就機智如我才能想到。”自言自語中,身後傳來蘭沐星的切聲,“不要臉,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好不好。”
唐澤彥一愣,回頭衝她笑了笑:“我只說想到,並沒有說看到啊。”
他擡手一把揭開眼前厚實的牆紙,露出裡面灰色的暗門。
只輕輕一推,那門便開了,連鎖都沒有。
唐澤彥重新舉起手電筒,順着門進去,蘭沐星緊跟其後。
他摸到牆壁上的開關,開了燈,整個屋子頓時亮了起來。不大,應該是隔離出來,只有十幾平米的樣子。裡面有一個用玻璃隔出來的小小間,目測只有五六米,那裡放着一張簡易的行軍牀。
唐澤彥靠近一些,發現這間暗室簡直可以稱爲胡天明的藥品儲藏室,大大小小的瓶子堆滿了一整間屋子。
在一張顯眼的小書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信。之所以說那個書桌顯眼,完全因爲它是刺眼的紅色。
唐澤彥伸手拿起那封信,上面端端正正的寫着‘胡天明絕筆’幾個字,這幾個字讓蘭沐星不由暗吸一口氣,驚訝的擡眼看向他,“他……”
唐澤彥沒有出聲,也沒急着看,而是把它揣進了口袋。
接着,他往更裡處走去,在各式各樣的瓶子中穿梭,最終來到行軍牀邊。牀上放着一盒藥。
蘭沐星伸手便想取,被他一手攔截。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取出一副白手套,捏着那盒藥裝在口袋裡,環顧四周一圈,掏出手機仔仔細細的將暗室拍了個徹底。
拍完,他拉着蘭沐星往門口退去。
退出後,他將門輕輕的關上,然後小心的重新覆蓋上那層被揭開的牆紙,抹平。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開始泛白。唐澤彥看了眼天色,將所搜索到的東西小心的收好,他帶着蘭沐星從來時的路退回,離開了這間充滿陰謀與玄機的屋子。
在車子即將駛離這裡時,唐澤彥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很是惋惜的說:“要是活着的時候能認識他,我還真想交這個朋友。畢竟……這麼聰明的人,不多了。”
開車回到酒店後,唐澤彥將那封一看就知道專門寫給他的封翻天覆地地閱讀多次,接着小心翼翼地收好。
這封信裡有一些照片和證據,裡面記錄了幾樣東西。
首先,這份名單是黃恆做過的人體試驗者姓名。也就是說,胡天明與黃恆害死的人不止當初那個被關在玻璃小小間的男人,還有好幾個。其次,還有一份通話記錄,它顯示出胡天明曾經向警方舉報過一起嚴重的交通肇事逃逸,可不知道爲什麼,這能電話被人給壓了去,不過胡天明卻沒指明這起交通事故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裡發生的。
案件的真相已逐漸明朗,一切的罪惡源起於一場車禍。
唐澤彥用105作爲關鍵字在網上搜索了一番,結果發現6年前在105國道發生了一起很重大的交通事故,造成18人死傷,司機逃逸。
也許這就是胡天明做出這一系列事情的最初原因所在吧。
唐澤彥覺得這一切都是胡天明蓄謀已久的報復,而他現在所能做唯有等待,等待在胡天明布好的陷阱中掙扎求饒的人們,一個個自食其果而已。
蘭沐星坐在牀頭,久久無法回神。突然間,她覺得其實胡天明很可憐……
扭頭看向唐澤彥,她不解的問:“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很可能跟李哥警隊裡的人真有關聯?”
唐澤彥挑眉:“沒關的話,胡天明何其費盡心思,繞這麼大圈子,只爲了最後把證據送到我手裡?”
蘭沐星搖頭:“我還是不明白。”
“胡天明,現在基本可以判官爲自殺。自己準備的毒藥,自己佈下的陷阱,自己安排的目擊證人。”唐澤彥沉默片刻:“但是還有一些疑點,這藥最終是他自己投入水杯中還是借了誰的手。另外,他跟王忠到底有什麼過節?那個叫張志遠的人又是誰?”
蘭沐星也很認真的想着,良久,擡起明亮的眼睛問他:“你爲什麼不去查查看當年那起肇事逃逸的司機是誰,還有李哥所帶的刑偵隊裡究竟有什麼人在交警隊呆過呢?沒準就是王忠呢?”
唐澤彥一愣,是啊,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伸手捧住她的臉便是一陣猛親:“寶貝,你簡直就是開啓我智慧的鑰匙!”
蘭沐星一把推開他,“滾,我想不出來的時候罵我蠢,我想出來了又扯上你的智慧,你的臉還真是大啊!”
唐澤彥聞言哈哈大笑,湊近她的耳邊厚顏無恥的說:“其實除了臉,我還有個地方也很大,要不要看?”
“沒聽過臉比腚大嗎?再大也沒有你的臉大!”蘭沐星一把推開他,然後拉過被子矇住自己的頭。
第二天,李鋒沒有來找他,於是他便帶着蘭沐星去外白渡橋和陸家嘴轉了一圈,短短的兩天時間幾乎品嚐完了上海的所有特色小吃。
對於胡天明的案子,他在等,等那個名叫楊樂的女人出現。他直覺,這個楊樂將是打開胡天明所有內心秘密的鑰匙!
第三天,天才剛剛亮,李鋒又提着一袋早餐找了過來。
一進門,他直接忽視了唐澤彥憤懣的臉,笑嘻嘻的說:“我已經查到那名叫楊樂的女人住所了,要一起過去嗎?”
唐澤彥看了他幾眼,接過他手中的早餐丟給蘭沐星,“吃吧,不吃白不吃。”
據李鋒所說,楊樂這些天似乎一直生活在某種無法名狀的驚恐之中,這種驚恐讓她連續兩三天都沒有出門,甚至連大白天都必須拉上窗簾,緊閉房門。
很明顯,她在害怕。
看着眼前那扇普通的木門,唐澤彥上前很有禮貌的敲了敲。
楊樂打了一半的門,露出臉。
她是一個很年輕很美麗的女孩。
唐澤彥露出一個溫潤純良的笑,身後跟着李鋒,蘭沐星及一名年輕的警員。
“你好,請問你是楊樂小姐嗎?我們是公安局的。來這裡有點問題想請教……”李鋒擺着嚴肅的臉用嚴肅的聲音說着。
“我沒什麼要說的。”不等他把話說完,楊樂就草草的回了一句就想關門。
可就在門將要關上的那一刻,唐澤彥突然伸腳,擋住了她的動作,然後微笑着強硬闖入。
小小的房間瞬間擠四個人,一下子就變得擁擠不堪。
唐澤彥在這個小而緊的房間裡原地轉了一圈,回過頭看向楊樂,雖然仍舊微笑着,但語氣卻冰冷又嘲諷。
“楊小姐,我們正在查一起死亡案件,死者叫胡天明,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楊樂愣了愣,擡眼淡淡的掃了他及李鋒等人一眼,微嘆了一口氣:“認識,如果不認識的話,你們也不會找上門。”
唐澤彥問:“你聽到他死的事情後難道不覺得驚訝嗎?”
楊樂:“現在我整個公司都傳翻,我也想不知道都難,也不用等你們來通知我了。”
唐澤彥點了下頭,“我喜歡楊小姐你這種乾脆直接的性格,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聊聊吧。”說完,不等人家主人同意,他就不客氣地拉過一把小椅子一屁股直接坐了上去,從懷裡摸出一個小本子,上面夾着一隻鋼筆。
“楊小姐,能說說你是怎麼認識胡天明的嗎?”
楊樂:“我是在求職的時候認識他的,他是公司的老闆。”
唐澤彥挑眉:“哦?那你們兩人是什麼關係?”
楊樂:“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說更直接點,就是有過交往的人吧。”
唐澤彥環顧四周一下,目光又落回楊樂身上:“我們在調查的時候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不過我現在看楊小姐的經濟狀況,好像和流言相差很遠啊。”
“流言?”楊樂的表情微微起了波瀾,卻又很快恢復平靜,搖了搖頭:“他沒有包養我,我只是和他相識,有一點點私交而已。”
李鋒忍不住的插話:“私交到哪一步了?”
楊樂的臉瞬間沉了幾分:“這是我的**,我不想回答。”
李鋒卻不想就此收口,繼續追問:“楊小姐,現在我們在調查的是一起命案,不存在所謂的**,請你配合。如果不配合,我們也能跟上面申請,請你到警局走一趟。”
楊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警察同志,我覺得你好像是誤會了什麼。我和他之間並沒有什麼別的糾葛。這位先生也看到了,從我經濟條件來看,胡天明並沒有給我提供什麼便利。我跟她真的只是有一點私交罷了。”
李鋒:“一點私交就能熟悉到去他家的程度?”
楊樂一愣,一時語塞。
李鋒見狀,篤定的說:“看來是真的去過了,但爲什麼當我們詢問周圍人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對你有印象?”
楊樂遲疑:“大概是因爲我去的次數不多吧,而且我每次去的時候,都是他親自開車接送,我從來都沒有自己去過。”
李鋒:“是嗎,甚至連每個星期都去家打掃衛生的保潔員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爲什麼要把你藏得這麼好?”
楊樂:“我……我不知道,可能是他怕麻煩吧。”
李鋒:“他怕什麼麻煩?”
楊樂搖頭。
李鋒:“你是真的不……”
突然一道小小的聲音響起:“一個大男人怎麼就跟個八婆似的,揪着人家女生的**不放。”
李鋒的臉倏地一僵,看向低頭自言自語的蘭沐星,顯得有些尷尬。
唐澤彥輕咳了一聲,扭頭看向李鋒,開口:“李哥,幫幫忙,買包香菸吧,癮犯了,錢回頭給你。”
李鋒伸手往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愣住:“咦,我剛買的那包煙呢?八十多呢!”
他站起身在轉了個圈,地上沒有,門口也沒有。
於是他便決定出去到樓梯處看看。
見狀,那名年輕的警員狗腿般的立刻跟上。
等李鋒的腳步聲在樓梯處響起後,唐澤彥盯向楊樂:“楊小姐,不如我們換個話題吧,你知道胡天明的家裡還有個暗室這件事嗎?”
楊樂明顯一蒙,下意識的搖頭。
唐澤彥笑了笑:“嗯,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前幾天聽了一段證詞,然後就他家找,結果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所謂的暗室。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聽過這方面的傳聞?”
楊樂繼續搖頭。
唐澤彥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與不解,知道她有隱瞞。正想開口再問,李鋒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樓梯也沒有,該不會被誰給撿走了吧?八十多一包呢!”
唐澤彥起身,衝着李鋒微微一笑:“我想我們已經沒有什麼要問的了,就這樣吧,嗯,先去買包煙解解癮。”
李鋒張了張嘴,有些迷糊的看向唐澤彥。
經過剛剛那麼一攪和,他都忘了自己要問什麼了。
點了點頭,無奈的同意了唐澤彥的提議。
走到門口,唐澤彥回過頭,從懷裡摸出一張名片,交到楊樂的手中:“楊小姐,如果想起什麼,請隨時和我聯繫。另外,這個案件還在調查之中,我覺得你……就不要出遠門了吧。記着,有事隨時打我電話!”
蘭沐星遠遠的瞄了一眼,發現上面所留的電話只是他平時的工作號碼,而非他的私人號碼。
從楊樂的家裡出來後,李鋒適才想起自己剛剛要問的問題,有些不滿的看向唐澤彥:“你剛剛爲什麼不讓我把問題給問清楚。”
唐澤彥淡淡一笑,“剛剛星星不是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人家女生的感情糾葛你扒着那麼清楚幹嘛?總不能再繼續問人家到胡天明家裡都做了什麼,都在哪裡做?”
李鋒微微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平頭,嘟嚷着:“唉,你們年輕人就是怪,該矜持的時候不矜持,不該矜持的時候死矜持!一個沒結婚的女人悄悄的到男人家……”
“李哥,兩年不見,你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怎麼話這麼多?!”唐澤彥頗爲不悅的打斷李鋒的嘮叨。因爲他看到了蘭沐星的臉正漸漸的陰沉,知道她對號入座了。
李鋒又是一愣,然後啊了一聲,衝着蘭沐星呵呵一笑,擺手解釋道:“弟妹,我說的不是……”
“拿去,堵上你的嘴!”一包煙從唐澤彥的手中飛出,直直的落到了李鋒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