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還是抓緊找一個女朋友吧。”丟下這句話,唐澤彥一把拉過蘭沐星腳步慌亂的從停在大門外的小車奔去。
就在他快要拉開車門的那一剎,隊長一路高舉着雙手狂奔過來,嘴裡高喊着:“唐探長,又有案子了,你能不能……”
“轟!”油門加到底,車子如同離弦的箭般竄了出去。
“你能不能別跑那麼快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隊長沮喪的垂下手,那神情很是委屈。
“嘿,林隊,我這裡有唐探長的微信,你要嗎?”一名年輕的警員一臉曖昧兼狗腿的湊了過來。
“真的?!”林隊雙眼噌的一亮,然後又端出一本正經的問:“你是從哪得到的?”
警員聳肩:“他老婆那裡啊,我今天早上不是一直坐在他老婆旁邊嗎?我知道你對他有意思,所以我也就替你悄悄留意着他老婆的手機,然後就這樣讓我看到且記住了。嘿嘿,我夠朋友吧。”
隊長翻了個白眼:“誰說我對唐探長有意思?我只是……”
警員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語氣輕挑:“切,我還看不出來?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抵賴的,唐探長那小模樣笑起來,別說你了,就連我都心癢癢的很。”
驅車穿梭於車流中的唐澤彥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怪了,誰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蘭沐星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陰陽怪氣的說:“看不出來你這麼有魅力,竟然連男的也拜倒在你的西褲之下。”
唐澤彥的臉色僵了僵,識相的緘口不言,任一股酸味在車內瀰漫。
一個人生了好一會兒氣後,蘭沐星最後狠狠的在他的大腿處擰了一把,陰側側的說:“以後不準在隨便對別人笑得那麼風騷,聽到沒有!”
唐澤彥痛得倒抽數口冷氣,連連點頭求饒:“聽到了,聽到了……”
“哼!”蘭沐星在捏在指尖裡的那團肉用力的轉了個圈後,鬆開,很是不爽的撇頭看向車外。
唐澤彥一手開車,一手揉搓着,嘴裡不停嘶嘶的抽氣,這下肯定淤青了,還好現在是深秋穿了長褲,要不然怎麼見人啊。
眼角悄悄的瞟了他一眼,蘭沐星倏地升出一絲內疚,應該很痛吧,心裡剛這麼想着,嘴巴就跟露了風似的自己冒了出來:“痛嗎?”
唐澤彥一聽她在關心自己,連忙停止嘶嘶聲,露出一抺無比委屈的表情:“痛,很痛,你能幫我揉揉嗎?”
蘭沐星瞟了眼她之前下手的位置,耳根不禁一紅,靠太近了吧。
“可以嗎?你幫揉一下就不痛了。”唐澤彥邊說邊別有用心的將她的手往自己的腿根處探去。
掃了眼他臉上賤賤的期待之情,蘭沐星頓悟,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說:“痛就對了,這樣你纔會長記性!”
唐澤彥:“我……”
一記眼刀殺過:“給我好好的開車,不然我就讓它們左右對稱!”
縮了一下脖子,他不敢再說什麼了,雙眼望前專心的開車。
四個小時後,夜幕降臨,在途經一座城鎮的時候,蘭沐星突然很驚慌的伸手往玻璃窗外指:“兔子、兔子!停下,停下!”
“嘶!”的一聲,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唐澤彥奇怪的看向她:“你怎麼了?”
蘭沐星:“兔子!”
唐澤彥眼角一跳:“什麼兔子?你是不是餓暈了,再堅持一個小時,等到了市區我就給你買好吃的。”說完,他準備再次發動。
“別!”蘭沐星臉上浮現出一抺驚慌,急忙按住他的手,“你沒看到?對了,你現在現在先別開。我下去看看。”
被她的一驚一乍給弄糊塗了,唐澤彥劍眉微微一皺:“爲什麼現在不能開,你想去看什麼啊?”
蘭沐星一邊將脫掉的鞋費力的穿上,一邊有些小緊張的說:“找兔子啊,我剛剛明明看到有一隻白色的兔子從車前橫竄過去。”
聽到她是要下車找兔子,唐澤彥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狠狠的跳了一下,薄脣微微一扯:“不就一隻兔子嗎,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如果你喜歡的話,回到A市我給你買一窩!”
蘭沐星在打開車窗往下跳的時候回頭白了他一眼:“你先把車熄了,我等下再跟你解釋!”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抽哪門子的瘋,但唐澤彥還是依她所言,將車子熄火停靠,然後自己也跟着從車裡出來。
蘭沐星下車後左右張望一下,確定百米之內沒有來往車輛後,她快步的跑到公路對面,然後就地撿起一根樹枝,沿着公路沿邊走邊往一旁的草叢裡輕輕的敲打,敲了百來米遠才停下,一臉的迷惑的回頭看向唐澤彥所在的方向,然後慢慢的走了回來。
如果不是她眼底的那份掩飾不住的迷惑,唐澤彥真的會以爲她是嫌無聊憋的慌所以想出這麼一招來消遣自己。
上前兩步輕輕的攬住她,柔聲問道:“到底怎麼了?你剛剛說你看到了兔子,什麼意思?”
蘭沐星從他的懷中擡頭:“你現在身上有現金嗎?”
唐澤彥一愣,如實點頭:“有一些。”
蘭沐星伸手:“給我,全部給我!”
唐澤彥有些好笑的問:“你這是在打劫嗎?”
不料蘭沐星卻一臉嚴肅:“快點,我不跟你開玩笑!”
唐澤彥皺了一下眉,掏出錢包將裡面的現金全部掏出來遞到她的手裡:“就這些了,但願等下能順利的找到銀行,要不然……”
沒有理會他的廢話,蘭沐星竟然轉身就將那些錢往一旁的草叢堆裡撒,嘴裡輕念着:“我們也就這些了……”
“你在幹什麼?!”站在她身後的唐澤彥不解的上前想制止她的舉動,反倒被她的眼神給制止了。
撒完錢後,蘭沐星一把攔過他便往車的方向跑去。
上車後,她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開吧。”
唐澤彥看了她一眼,發動。
當車子駛出幾百米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開口:“你剛剛到底在做什麼?我不是心疼那些錢,而是對你的舉動實在是感到費解。”
蘭沐星往後一靠,“你剛剛開車的時候真的沒有看到一隻白色的兔子從車前竄過,鑽進路邊的草叢裡?”
唐澤彥搖了搖頭,反問:“你有看到?”
蘭沐星點頭:“有!一隻很小很小的白兔。”
唐澤彥差點誤踩油門,穩住車身後,他詫異的扭頭看她:“怎麼可能你看到了而我沒看到?”他的視力明明比她的還好一點。
蘭沐星扁了扁嘴:“我怎麼知道,我只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撒錢,以求破財免災。”
“破財免災?怎麼說?”唐澤彥眼露惑色。
蘭沐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用一種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語氣回答着他的問題:“在我家那邊有一種迷信的說法,說是兔子與黃鼠狼都是靈異的化身,不是仙過路就是鬼攔路。開車之人是很忌諱在路上遇到這些東西,遇到了就必須停下來讓它們先走或者撒些錢以求破財化解。”
唐澤彥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懂。”
蘭沐星:“意思就是開車遇見兔子或黃鼠狼,一般是出車禍的徵兆!傳言夜晚的兔子是鬼的化身,必須要撒錢買通它們。”
唐澤彥哦了一聲,脣角故意撇出一絲嘲諷的弧度:“這就是你天女散錢的原因?”
蘭沐星吐了下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一開始我也不想啊,我不是下車去查看了嗎,爲的就是證實那到底是不是一隻真實的兔子,結果我沿着路邊找了那麼遠都沒有發現任何兔子的遺蹟……我撒錢也是爲了我們好嘛。”想到那些漫天飛舞的錢,她的心就在滴血!錢錢錢,都是錢啊!
唐澤彥笑笑:“我知道,那現在我們沒事了吧?”
蘭沐星偏頭想了想:“應該沒事了吧。畢竟它那麼小,我們又給了它那麼多錢,除非它找我們不是爲了錢。”
唐澤彥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會被她最後一句話給嚇了一跳,微顫着聲問:“那麼它會爲了什麼?”
蘭沐星瞅了他一下,沒好氣的說:“我怎麼知道,沒準它也跟那名小隊長一樣,想你了呢?”
唐澤彥瞪了他一眼,側回臉繼續開車。
“如果你看到哪裡有小賣部就把車停下,我想去買點泡爪啃啃,坐的時間太久了,有點想吐。現在暫時不要吵我,我想眯一會。”說着扒下他的外套蓋在自己的身上,頭一歪倚着坐位睡了起來。
眼睛纔剛閉上,車子吱的一聲就停下了。
睜開眼不解的看向他,卻見他伸手指了指窗外。
前方十來米處赫然就有一家小便利店。
“那你等我一下。”將外套捲成一團往位置上一丟,她就打開車門溜了下去。
“幫我也帶一包煙吧,軟中……”唐澤彥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車門外傳來一聲“哎喲!”再接着是一聲很重很重的‘撲通’聲。
心一凜,急忙下車繞到副駕駛座的車門位置。
入眼的一幕讓他怔愕。
他那漂亮可愛的老婆大人此時正以一種美麗動人的狗爬式姿勢……與大地之母擁抱着……手機摔出兩米遠,鞋子一隻在腳上,一隻卡在一邊的石塊縫裡……
眨了下眼,他急忙上前扶起她:“痛不痛?哪裡痛?”
蘭沐星齜牙咧嘴的指了指自己的腳,深吸數口氣才大叫道:“痛死我了!”
聽她喊痛,唐澤彥趕快彎下腰查看,這一看,俊臉沉下幾分。
這一跤摔得可不輕啊,居然把腳踝骨給摔錯位了!
雖然問題不是很大,但是接骨也不是小事,怎麼也要養上一段時間。
蹲在地上擡臉看她,微帶責備的心疼:“你就下個車居然也會摔成這樣?!真是人才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蘭沐星在聽到他責備自己,外加腳痛的厲害,不禁心生委屈,吼了回去:“我哪知道啊,本來站的好好的忽然就像被什麼東西給撞了腳踝一樣,整個重心不穩就趴出去了,你不心疼就算了,還怪我……”
見她眼底泛起薄薄的一層水汽,唐澤彥慌了,急忙就用自己的袖子往她的臉上抺去,根本就沒有考慮到袖口的那兩顆釦子割不割臉。出聲輕哄着:“別哭,別哭……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一時心急……你等下。”
將她抱到座位後,他大步走向前面的便利店,不一會又走了回來。
坐回車中,他一邊啓動,一邊安慰她:“你先咬牙忍一下,我問過那家小店的老闆了,他說前面拐個彎行駛五百多米就有一家小醫院,我現在就帶你過去看看。”
不一會,一座鑲有‘民衛醫院’四個燙金字的醫院出現在他倆面前。
將車子停好後,唐澤彥抱起蘭沐星就往醫院門診處大步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爲疼痛而眼花,在車子駛進這座建築看起來有些陳舊的醫院時,蘭沐星竟然在大門處在隱約看到了一個懷抱兔子玩偶的小女孩,四五歲。
等她定睛細看,卻什麼都沒有。
一顆心不禁咯噔一跳,難道……
民衛醫院建院只有七年,四層高的貼有白色瓷磚的小樓顯得有些土氣,若是換作平時唐澤彥是絕對不會選它,但是方圓百里就只有它一家醫院啊!
因爲偏遠,市裡人也一般不怎麼會來這裡就醫,但也正因爲偏遠,比較安靜,醫療價格相對便宜,所以它成了一些老人和慢性病治療者的理想療養地。
雖然這醫院只有七年,但這棟樓卻已經有了二十年的歷史,這裡曾經是一所鄉鎮中學,九年前與市中學合併搬遷,民衛醫院的院長就花錢買下了這裡。
當初也想到不會成爲市裡人的就醫目標,所以乾脆就規劃成了療養院,有近四十名的工作人員。
因爲工作量不大,在這裡工作的醫生護士都過得很閒淡。
所以當唐澤彥抱着蘭沐星奔進來時,竟同時圍上了三四名護士。
一名方臉的年輕醫生在給蘭沐星做了初步診斷後,將錯位的踝骨給她接上,然後要求她住院觀察一個星期。
無奈,唐澤彥只能選擇在醫院的後院租了一間簡陋的自建房暫時住下,好方便照顧她。
與蘭沐星同病房的是一名年輕的孕婦,看樣子應該是快要生了。
在病牀上躺了兩三個小時後,蘭沐星實在是憋不住了,於是她主動開口與那名孕婦聊起天來:“你怎麼會選擇在這裡生?”
孕婦小瑤幸福地笑了笑:“我老公不經常在家,父母又都不在了,老公幹脆就讓我住在這裡了。當然,以前我只是偶爾住,方便檢查嘛。最近這幾天要生了,會住得久一些了。”
蘭沐星:“那你的公公婆婆呢?他們不可以照顧你嗎?”讓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一個人住醫院,怎麼說都有點說不過去啊。
小瑤笑笑:“我老公的哥哥上個月剛添了二胎,婆婆正在照顧嫂子呢,分不出身。呵呵,其實這裡挺好的。這裡以療養出名,生完孩子我也可以在這裡做月子,而且我每次都住在這個房間,都習慣了,挺好的。”說完,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翻身睡了過去,顯然不想再與蘭沐星多聊。
蘭沐星扯了扯嘴角,雙眼往病房環視一圈,說實話,她怎麼也看不出來這家醫院的實力有多雄厚,又偏遠,條件又一般……
想着想着,也許是因爲坐車坐久了,她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迷糊中,她隱隱的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懷抱着一個破舊的兔子玩偶,撐着一把碎花傘站在她面前,怔怔的看着她,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輕輕的唱着……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擡,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
十兔子問它爲什麼哭?
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聲音很稚嫩,很傷心,迷糊中蘭沐星感覺到自己伸出手想去安撫那名小女孩,就在她覺得自己要快碰觸到小女孩時,一聲刺耳的劃破聲響起,驚的她從病牀上蹭的一聲坐起。
入眼,一張俊逸出塵的臉。
“怎麼了?還很痛嗎?”唐澤彥急忙放下手中的煲湯坐到牀沿,一臉的關切。
蘭沐星有些驚駭的將房間環視了一眼,哪有什麼小女孩啊。
輕嘆的同時,她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怎麼連續兩次看到那名小女孩?還有兔子……橫竄馬路的是兔子,小女孩懷裡抱的兔子,就連小女孩所唱的童謠也是兔子……
“餓了嗎?我特意讓人幫你煲了碗兔子湯,趁現在還熱把它吃了吧。”唐澤彥從新買的保溫瓶裡舀出一碗香味四溢的湯汁小心的端到她的面前,輕輕的吹着氣。
怎麼又是兔子啊?!蘭沐星猛的打了個寒戰,她覺得自己今天是犯兔子了!
頭一偏:“不吃。”
唐澤彥一怔:“爲什麼?我嘗過了,味道還可以的。”
蘭沐星皺了皺眉,隨口謅了個藉口:“現在腳痛的我心慌,沒胃口,你先放着吧,等我想吃的時候再吃吧。”
看了她一眼,唐澤彥微嘆一口氣:“好吧,你想吃的時候跟我說聲,我再幫你熱下。”
甜膩在一起的兩人都沒有發現隔壁牀的小瑤在聽到兔子後那微微泛白的臉色,及微顫的身體。
爲了不想被人發現,小瑤將被子拉高矇住自己。
翌日,天才剛矇矇亮,蘭沐星就被樓下傳來的一陣吵雜聲給吵醒,秀眉微微一蹙,醫院不是一向注重安靜嗎?怎麼會這麼亂?
正想着,擡臉迎面看到小瑤滿臉驚慌的呆坐在病牀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蘭沐星問道。
小瑤指了指窗外,說:“我聽鄭護士說,剛剛有施工隊在對醫院後院進行建設改造的時候居然挖出了一具屍體,屍體裝在黑色的塑料袋裡,小小的,看起來像是個孩子。”
“孩子?!”蘭沐星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不知爲何,她的腦海裡浮現一個四五歲抱兔子玩偶的小女孩形象。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下面可是圍滿了人,有醫生有患者。可惜我們兩個現在都不能去看。”小瑤很是婉惜的搖了搖頭。
蘭沐星知道,孕婦是很忌諱這些東西的,而她不能去則是因爲腿腳不便暫時下不了牀。
正想着,房門被人推開了,唐澤彥拎着一袋生活用品走進來。
“我買了一些你喜歡吃的蜜柚,只是不知道甜不甜。”將一個澄黃的柚子放在病牀的牀頭櫃上。
“你知道樓下挖出一具屍體的事嗎?”蘭沐星好奇的問。
唐澤彥:“知道,也看了幾眼,是個四五歲的女孩。”
聽到這,小瑤打了個哆嗦。
蘭沐星:“那你打算……”
唐澤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沒打算。”
“哦。”不知爲何,蘭沐星竟覺得有點失望,沉默片刻,她竟然提出一個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要求:“那我可以去看看嗎?”
唐澤彥劍眉一挑:“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蘭沐星拉起他的手輕輕的搖滾着:“帶我去嘛,畢竟她還那麼小,如果我……”
唐澤彥一個銳利的眼神盯向她,劍眉擰得更緊。
他知道她肯定是又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沉思半響:“只是看看?”
蘭沐星點頭:“是的。”
唐澤彥長嘆一口氣,很是無奈的說:“好吧,抱緊了掉下去我可不負責哦。”說着同時彎腰將她從牀上打橫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小瑤的臉上竟不由的浮現出一種羨慕的神情。她的老公就不曾這樣抱過她,既因不願也因抱不動。
一陣急促的警鈴從遠及近,最後停在後院。
當警察們下車的時候,那個挖掘出屍體的土坑附近已經圍了不少患者,還有幾個醫生護士在竊竊私語。
擠在人羣中,蘭沐星看到地上橫陣着一具小小的屍體,雖然屍體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一段時間了,但味道還沒有散去,令人作嘔。
屍體沒有完全腐爛,還有不少黑乎乎的人體組織附着在骨架上,特別是頭骨,兩隻眼睛塌陷下去,露出兩個空洞,還有少量頭髮附着在頭蓋骨上,亂糟糟一片。
場面恐怖而噁心。
裝屍體的袋子就是用來裝垃圾的黑色塑料袋,警察在屍坑附近還發現了手術工具,這些東西彷彿暗示着屍體和醫院的關係實在有些微秒。
法醫在經過現場勘察後,得出結論:“屍體應該是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包在塑料袋裡埋在地下,是密封狀態,但是屍體裡有水分,如果當時環境差,細菌多,反面會加速腐爛的程度。目前推算,死亡時間有兩個月以上。”
一名高瘦的警官用面巾紙捂住口鼻走近,問法醫:“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法醫看了看自己的記錄本子,點頭:“有,屍體斷了四根肋骨,初步懷疑死者死前胸部遭到過劇烈的撞擊。”
“我靠,難道是被撞死的,或者跳樓死的?不對,這麼小的孩子哪會知道什麼叫跳樓。哦,屍體周邊發現手術刀手術鉗之類的工具,肯定是沒救活,就把屍體埋了。”警官自言自語,聽聲音很是年輕。
站在人羣中的唐澤彥上下打量了這位警官一眼,湊近蘭沐星耳邊輕語:“又是一個**。”
蘭沐星睥了他一眼:“怎麼?你又想要勾引他了?”
唐澤彥:“……當然不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法醫對警官的話感覺有些不能接受:“患者治不好死了,這麼大的事,難道把屍體埋起來就能完了?不怕走漏風聲,不怕死者家屬鬧?”
“不可能的,我們醫院很少給兒童做手術,而且從來沒有出過事故被家屬大鬧的事情。”站在大樹底下一個護士打扮的女孩兒聽到他們的談話,忍不住插了一句。
瞥了女孩一眼,警官乾脆走上去句:“你是這家醫院的護士?”
女孩點了點頭。
警官:“我叫鄭斌,是負責調查這起命案的隊長,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我叫沈潔,剛來這家醫院不久,快半年吧。”說完,女孩的目光在警官肩後停留數秒,突然說:“其實,果果好像好久沒來醫院了,都不知去了哪兒。”
警官一愕,問:“果果是誰?”
“果果是住在我們醫院對面那家廢棄鋼材廠的流浪小女孩,一直跟她奶奶相依爲命以乞討爲生,以前經常來我們醫院找我們玩,現在一想,她好像有兩個多月沒來我們這兒了。”
警官和另一名年輕女警對視一眼,然後看着小護士沈潔異口同聲:“你確定?”
“當然,雖然果果是個流浪兒,但真的很乖。從來都是不吵不鬧不哭,她舞跳的很好,經常陪我們打量時間,我們幾個護士都非常喜歡她。”沈潔說到一半突然用手指了指人羣中的一個老奶奶,“喏,那個穿着淺藍衣服的老太太就是果果的奶奶。快八十了。”
順着小護士沈潔所指的方向,蘭沐星與唐澤彥等人看到了老人,她兩鬢斑白呆呆的站着,目光空洞地看着工作人員處理屍體。
黑色塑料袋中,小小的屍體佝僂着身子,身上的碎花裙子還沒有完全爛掉……老人神情呆滯,嘴角不停地輕念着什麼。
“她在說什麼啊?”蘭沐星小聲的問唐澤彥。
唐澤彥哂笑:“離這麼遠,我怎麼可能聽的到。”
蘭沐星:“那你不會湊近一點啊?”
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唐澤彥嘴角微微一抽,再次用很無奈的語氣說:“那你自己先站好,扶穩樹幹。”
見她點頭,他適才悄悄的往老人所在的位置靠近,終於聽清了老人的話:“果果,我的果果,我的果果走丟了。”
在他湊近的同時,那名高瘦的警官鄭斌也湊了過來:“老阿婆,你的果果是什麼時候走丟的?我是警察,我可以幫你找。”
短短的幾句話,唐澤彥便在心裡替他標註是華而不實的標籤。
老奶奶慢慢轉過身子,茫然地看了一會兒鄭斌,目光就像穿透了他的身子,沒有目標,沒有焦距,嘴裡嘀咕着:“我的果果沒死,她只是走丟了,她會回來的……”然後無視鄭斌難看的臉色,轉身蹣跚着向鋼材廠走去。
小護士沈潔衝着鄭斌歉意一笑,說:“你別怪她,最後一段時間周奶奶就一直是這種狀態,估計是瘋了,在她那裡你們問不出什麼的。我倒是記得,9月12號那天下午,我告訴果果明天早上來找我,我給她蛋糕吃,可是第二天她沒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其他的同事也都表示她沒有再出現過。”
“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一旁的唐澤彥脫口問出。
“因爲第二天是我生日啊,所以我纔想送果果一些蛋糕吃。”沈潔回答的很快,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是誰問的。
見有人插話,問的還是他想問的問題,鄭斌臉色微慍的看向唐澤彥,不想卻只看到一個口角歪斜宛若面癱的男人。
不禁暗嗤,應該是這醫院裡的中風病人吧。想到這,看向唐澤彥的目光不由多了一絲鄙夷。
“斌哥,這麼說來,這屍體就是果果的可能性非常大啊。”年輕的女警走到鄭斌面前,輕問。
“這個簡單啊,只要將這屍體與果果奶奶的DNA進行比對不就可以了?草,我還以爲會攤上一件多難的案子呢。”鄭斌眼露輕狂。
聽到這話,唐澤彥不禁搖頭輕笑,有這樣的警察經手辦案,不是冤案也得變成冤案!
這名年輕的警官根本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他簡單把DNA鑑定想得太簡單太萬能了。如果是爺爺和孫子的關係,準確率倒是比較高,在99。9%以上,因爲男性都有一條Y染色體,而兒子的Y染色體遺傳自父親,祖父和他的孫子的Y染色體必定有相同的DNA。但奶奶和孫女的DNA鑑定就不太容易了,需要推理鑑定。
以奶奶和孫子爲例:第一,證明奶奶和叔叔、大伯、姑姑的親子關係存在;第二、用奶奶和叔叔、大伯、姑姑的基因型推導出爺爺的基因型;第三,證明叔叔、大伯、與孩子之間有共同的Y基因;第四,用爺爺、奶奶和孩子母親的樣品,證明祖孫關係確實存在。這只是奶奶和孫子之間,要是孫女,那就更復雜了。
正想着,那名法醫說出了唐澤彥的想法,也覺得用DNA鑑定存在很大的難度。
不想鄭斌卻搖了搖頭:“沒必要這麼麻煩吧,我們直接找果果的父母不就好了?這點腦子都轉不過來。切!”
被切的法醫顯然有些不悅,當即沉下幾分臉:“如果你能找到果果的父母那當然是最好,我也省事了。”
這時另一名護士開了口:“其實,我聽說果果的爸媽好像早就死了,所以她纔會變成流浪兒跟奶奶相依爲命,這些年都是奶奶照顧着。”
有如晴天霹靂,鄭斌慘叫一聲:“我草,那怎麼辦?難不成真的要用你所說的推理鑑定?”
護士又開口:“其實那條被子真的很像是果果的,我記得那是一個和果果一樣大的小患者的媽媽送給她的,我當時是親眼看到她穿上去的。”
年輕的女警有點不耐煩的說:“能不能提供一些有實質性一點的線索啊,我們總不能憑一件屍體身上的爛得不像樣子的碎花裙子就去證明她是誰吧?”
護士噤聲,悄悄的往人羣中退去。
“啊,我想起來了!”之前名叫沈潔的護士拍了自己的額頭:“我記得有一次我給果果梳頭,果果的奶奶居然把果果掉落的頭髮都收集趕來了。她說在鄉下,把梳掉的頭髮用紅紙包上壓在枕頭下,可以防止小孩兒做噩夢。用那些頭髮和屍體上的頭髮做比對可以得出結論嗎?”
“可以,完全可以!”法醫點頭。
突然,二樓窗口的一聲怒喝嚇得沈潔一哆嗦:“沈潔,我要的藥呢?!”
“啊,知道了霍醫生,我馬上就拿!”沈潔咻的一聲竄回了樓裡。
唐澤彥擡眼,二樓的窗戶,一個穿着白大褂的方臉男人刷地一下拉上了窗簾。
挖掘出屍體的消息在醫院裡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的醫生護士都肯定了,那具屍體的主人就是失蹤兩個多月的流浪女孩兒果果,現在唯一等的就是警察的鑑定結果及偵破捉拿兇手。
吃過午飯,唐澤彥攙扶着蘭沐星在醫院裡散步。
他倆繞着醫院最爲主要的那座貼有白色瓷磚的小白樓走了一週,院子就是曾經的中學操場,草地平坦而開闊,又接近山林,空氣非常清新。
走出醫院需要經過一個一百米左右的上坡,然後才能到達公路,當初唐澤彥就是載着蘭沐星從這條路上來的。
指了指眼前這條公路,唐澤彥若有所思的說:“這個坡很危險,如果黑天再加下雨的話,技術不過關的人是很難剎得住車。”
蘭沐星看了看那條路,然後又看了看他,說:“那我們出院的時候儘量選白天,最好還是晴天吧。”
唐澤彥斜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貪生怕死啊……
走過那個坡,上了公路,就能看到對面的廢棄鋼材廠,搭建在一片荒草地上,堆着兩三堆爛鋼筋和零星的幾間廠房。
滿目蒼夷,是它給人們最初的印象。
遠遠的,他倆看到幾道人影正慢慢的往那幾間平房走去,其中一人個子高高瘦瘦的,正是早上看見的那位鄭警官,緊挨着他是那名年輕的女警。
他們應該是來取老奶奶所收集的那些果果梳落的頭髮吧,蘭沐星心想着,問向一邊:“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唐澤彥額頭青筋跳了一下:“過去幹嘛,想被當嫌疑犯給扣起來?”
對哦,如果他倆表現的太熱心,肯定會引起警察們的懷疑,到時不就是沒事找事自討苦吃?
站在公路邊遲疑片刻,她決定還是往回走,雖然她內心是有點想幫那個小女孩的,可畢竟這裡不是A市,不是每個人都買唐澤彥的賬。
走了幾步,她和唐澤都聽到了來自身後平房裡傳出來的蒼老而悲慟的聲音:“我不走,我的果果回來看不到我會哭的!”
另一道略帶不煩惱的女聲傳來:“我們會幫你找果果的,不過你現在不適合住在這裡,我們送你去救助站有什麼不好的?那裡有吃有住,還不會影響市容,你怎麼就不知好呢?!”
聽到這話,蘭沐星不禁皺眉,那位年輕的女警應該出身不錯吧,要不然平常百姓管好自己就行,哪還有那份偉大的閒心去關心一個老奶奶住平房會不會影響市容?
有些口號很響,但對百姓而言並不實際……
隔着一條公路,她看到鄭警官帶着那名女警及其他警員一臉陰鬱的從平房裡鑽了出來,很是不悅的往停在公路的警車鑽去。
在從公路往醫院回來的路上,蘭沐星聽到沿途的幾戶住戶說,如果不是醫院的院長臨時決定要在後院那裡建一個涼亭,那麼地下的小孩兒屍體真的就永無見天日的機會了。
一個下午,蘭沐星都坐在醫院前院的長椅上聽人們討論那具小屍體的事情,提到最多的還是關於果果。
果果是一個只有五歲大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皮膚白嫩,長得挺討喜,一年前,她與她的奶奶流浪到這兒,住在鋼材廠裡。
因爲鋼材廠經濟不景氣,三年前就倒閉而荒廢了,留下兩個足球場大的荒草地和幾間舊平房。
果果和她的奶奶住在廢棄的值班室裡,那裡面有一張破牀和一張桌子,天冷的時候僅靠一個爐子燒木頭勉強熬過。因爲長相討喜,外加果果的乖巧,所以她容易得到大人的疼愛。醫院裡的醫院和護士都很喜歡她。
時常會把食堂剩下的飯菜送給她們祖孫二人吃,而果果也經常跟着護士姐姐們到醫院大院裡玩,一來二去,長年住院的病人都知道了果果的存在。
她總是喜歡到哪都抱着一隻獨眼玩偶,那個玩偶是一隻兔子,白色的。是她的奶奶從垃圾筒裡撿回來洗給她玩的。她還很喜歡唱歌,尤其是那道兔子謠,很簡單的一首……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擡,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
十兔子問它爲什麼哭?
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果果,就像那隻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聽到身旁的一名護士輕輕的哼唱着這首昨夜出現在自己夢境中的童謠,蘭沐星刷的一下冷汗落了下來。
難道自己昨天在醫院大門處看到小女孩就是果果,四五歲的年齡、碎花裙子,懷抱小兔子……她真的已經死了?!
聽不清旁人再說什麼,蘭沐星拉過唐澤彥,要求他送自己回病房去休息。
中途,唐澤彥側臉有些遲疑的問:“……你看到那名小女孩了?”
蘭沐星點了點頭:“是的。在昨天進醫院時,大門處。”
唐澤彥偏頭思索:“什麼樣子?”
蘭沐星:“四五歲,穿碎花袖子,懷裡抱着一隻兔子玩偶。”
唐澤彥明顯地怔了一下,心中恍然,然後俊臉微慍:“兔子?你這一跤摔的還真的有向分詭異啊。這裡離派出所又不是很遠,她幹嘛就非得找上你呢?!”
蘭沐星深有同感,這裡不遠處就有一個小派出所,那裡有三名警察值班,爲什麼不找他們,非得找她這個過路客呢,還絆得她摔了個狗吃屎,想到自己當時以那種啃屎的姿勢出現在他面前,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像起那首帶兔子的童謠,她倏地往唐澤彥的身上挨的更緊一些:“你今晚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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