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瀾做了一個噩夢,她夢見有很多人追着宗明哲,宗明哲被打了一槍又一槍,最後倒在血泊之中。
她拼命的奔跑,卻無法靠近他,只能遠遠的看着他躺在那裡,就好像曾經被她槍殺的那些人一樣……
低下頭,她自己的手裡竟然端着那支熟悉的狙擊槍,擡起頭,她看到宗明哲竟然又在她眼前奔跑。舉起槍,宗明哲的身影出現在瞄準鏡裡。
不要扣動扳機!不要殺他!
風雪瀾拼命的衝自己嘶吼,可她卻無法發出聲音,她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一槍又一槍,子彈打進宗明哲的身體,他又一次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爲什麼!爲什麼!
她拼命呼喚他的名字,他卻再也不肯睜開雙眼看她,只是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宗明哲!宗明哲!
猛然驚醒。
風雪瀾呆愣愣的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半天才從噩夢裡回過神來。
可回到她腦海中的現實卻比噩夢更加可怕!
她急忙翻身從牀上起來,這時後頸傳來悶痛,風雪瀾倒吸了一口冷氣,捂住自己的脖子,然後想起了重症監護室外面發生的事情。
“該死!”風雪瀾狠狠的抱怨了一聲,剛一開門,就看到敲了她脖子的秦滸豪正站在門外。
四目相對,秦滸豪見風雪瀾捂着脖子,急忙道歉,“對不起,我……”
風雪瀾快步衝上前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怒吼,“要是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趕快把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雪瀾,你冷靜點。”
一旁傳來熟悉的聲音,風雪瀾轉頭一看,說話的人是何耀釋。
何耀釋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更多的疲倦,他過來拉着風雪瀾又回到了房間之中。
關上房門,何耀釋讓風雪瀾坐下,把詳細情況告訴她。
“明哲還沒醒,不止是你着急,我們也都很着急,可是現在着急也沒有用。包括離清暉在內,現在有很多醫學專家都被找來給明哲做會診。按照他們現在瞭解的情況,明哲所受的外傷並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但是他的頭曾經受到了劇烈撞擊,再加上曾經失血過多,這兩種情況都能造成他現在的昏迷。醫生們現在還確定不了具體原因,所以還沒能找出有效的治療方案。”
何耀釋這個人說話很有條理,再複雜再難解釋的事情,到他的嘴裡都變成了很容易理解的情況。
劇烈撞擊……失血過多……
至少對於這兩種情況,風雪瀾是明白的。
她在戰場上見到過因爲頭部受到撞擊而昏迷的人,就算是外表看起來沒有明顯的傷痕,這樣的人還是會死。
失血過多的情況她見到的就更多了,這樣的人會抽搐會昏迷,就算是及時輸血,也未必能救得回來。
“雪瀾,你瞭解離清暉,知道他是多厲害的醫生。現在還有很多和離清暉一樣厲害的醫生都在爲明哲想辦法治療,我們要相信他們的能力,相信他們能把明哲救回來。明白嗎?”
何耀釋說完這話,卻發現風雪瀾的神情有些呆滯。
此時此刻,風雪瀾的腦子裡已經充滿了她曾經見過的那些“死亡”。
她不是不相信何耀釋說的話,她更不是不相信那些厲害的醫生,她希望何耀釋說的是真的,更希望醫生們都像神一樣厲害……
可她沒法不去回想那些“死亡”,因爲從小到大,她見過的死亡實在太多太多了,不管是死在別人手中的人,還是死在她自己手中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一個“人”有多麼脆弱,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一個生命的消逝能有多匆忙。
“砰”的一聲槍響,別人可以死,她自己也可以死。
她甚至經歷過死亡,知道那只是眨眼之間事……
“雪瀾?風雪瀾!”何耀釋不知道風雪瀾在想什麼,他發現這個女孩子的眼神似乎在這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內就變得讓他捉摸不透了。
被他這樣呼喚,風雪瀾猛地回過神來,她站起身往外走,卻被何耀釋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兒?”何耀釋問。
“去……去他身邊……”
她想去看着他,至少他現在還活着……
何耀釋終於又讀懂了這女孩的眼神,她眼中的絕望太讓人心疼了……
何耀釋拿了一雙拖鞋給風雪瀾穿上,風雪瀾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一直光着腳跑來跑去。
她苦笑,心想這要是被宗明哲看到,他一定又會露出笑容,揉亂她的發現,用他低沉好聽的聲音說一句“笨蛋”……
“你纔是笨蛋,你知道嗎?”
站在玻璃牆外面,風雪瀾衝着躺在裡面的宗明哲說,“我做了個夢,夢到我把你給打死了。你猜這是爲什麼?哼,因爲我覺得你弱爆了!受傷回來,還躺在這兒一動不動的,真是弱爆了!你說說,你平時那些能耐都跑哪兒去了?跟我打架的時候你也不用全力,一邊打還一邊護着我,怕我受傷,你以爲我不知道?我纔不會受傷呢!我不僅不會受傷,我還要笑話你!要笑話你一輩子!”
沉寂。
只有他周圍的儀器發出單調的響聲。
“你說,你要不要面子?你要是不起來,我可真就笑話你一輩子了!”
滴——滴——滴——滴——
迴應她的,依然只有機器的聲音。
這聲音像是引爆了風雪瀾心中的怒火,她終於爆發了,衝上前去,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的用拳頭砸着這塊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該死的玻璃!
“宗明哲!宗明哲!你醒醒啊!宗明哲!”
何耀釋跟秦滸豪兩個人見狀急忙上前想拉住她,可風雪瀾卻拼命的掙扎!
怒吼!掙扎!
眼淚奔涌而出,模糊了視線,聲音變得沙啞,堵在喉嚨之間……
最後風雪瀾還是被這兩個人制服,被拖了出去。
走廊裡,風雪瀾放聲痛哭。
她的聲音,他聽不見,她的呼喚,他聽不見。他不能張開手臂抱緊她,他不能對她笑,不能說話,甚至不能睜開雙眼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