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Santorini回來,嚴顏和唐越澤的關係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怎麼說呢,之前他們也許親近,但總好像隔着什麼的感覺,而現在,則不一樣了。
廣播裡清脆的女聲播放着飛機即將降臨,請各位乘客繫好安全帶的提示。
唐越澤偏過頭,看看睡的正香的嚴顏,彎下身子去替她系安全帶。
別看這丫頭平日裡在家對睡眠要求很高,周圍一點聲音都要不得,可卻偏生奇怪的很,在外面吧,越是吵鬧的環境越是睡得香。
身下的人努了努嘴,嚴顏睜開了眼,朦朧的睡眼對上唐越澤,極自然的伸手攬住他的腰身。
“呵呵……睡迷糊了?”唐越澤笑了,他是真的高興,爲着嚴顏不經意間一些細小的親暱動作。
“嗯……下車了?”
還真是睡迷糊了。
唐越澤低下頭蹭蹭嚴顏的鼻樑,笑到,“下什麼車?皇后娘娘,您還在天上飛着呢!不過,馬上就要降落了。”
“噢。”
原來還在飛機上沒有下來啊!嚴顏吐吐舌頭,極慵懶的笑了,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帶着惺忪的睡意。
從國際航班出口出來,向逸辰一眼就看見了相擁着攜手走過來的唐越澤和嚴顏。
唐越澤一手推着行李箱,嚴顏就靠在他身邊,挽着他的胳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嘴巴上下動着,不知道在和唐越澤說着什麼,他的眉目一直舒展着,笑容從未停止。
這種舊愛和她的新歡含情脈脈、你儂我儂的場景,着實不適合向逸辰再看下去,對他來說,多看一眼都是刺激!
可人就是這樣,明知道是種刺激,卻還是忍不住要看。
想到他們在人前都這樣,那麼,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呢?他們現在已經到了哪一步?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是不是都發生了?!
唐越澤和嚴顏……那畫面惡意的竄進向逸辰腦海裡,光是想想就已經讓他怒火攻心!這個女人,該是他的,一直以來都是他的!
向逸辰站在那裡,取了行李出來的張助也看見了唐越澤和嚴顏,不敢出聲催促上司,只好陪他默默的站着。
倆人走的近了,向逸辰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那種烤肉,我也會做的,雖然從來沒做過,不過,我只要吃過一遍,就能做個八|九不離十。”
這是嚴顏自誇的語氣,聽起來炫耀的成分不多,撒嬌的意味更濃。
“嗯,知道……讓你吃了這麼多年我做的飯,真是委屈你了,皇后娘娘。”
“哈哈……”
皇后娘娘?向逸辰忍不住想要笑,他還真是看不出來,唐越澤還有這油嘴滑舌、甜言蜜語的一刻!
也是,要是沒幾分本事,嚴顏怎麼會狠心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唐越澤和嚴顏推着行李車,徑自從他面前笑着走過,壓根就沒看見他!
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向逸辰都經受不住這結局!
他什麼時候已經這樣入不了嚴顏的眼?這樣近在眼前的距離,她卻看不見他?
“顏顏!”
她越走越遠,眼看着腦後那一根馬尾甩啊甩,就要甩出他的視線。
向逸辰拔高的聲音,對着嚴顏的背影叫着,有點嘶吼的趨勢,幸而機場里人頭攢動,並沒有人注意到他這裡。
前面的兩個人,停下了腳步,先是唐越澤轉過了身,看了他一眼,而後唐越澤在嚴顏耳邊說了句什麼,她才慢吞吞的回過頭看向他。
委屈、憋悶、酸澀,這些感覺一股腦涌上向逸辰心頭,帶給他的直觀就是,他現在難過的不得了!
爲什麼,他必須遭受這樣的待遇?
嚴顏朝着向逸辰緩步走來,在合適的距離站定。“這麼巧?”
這樣禮貌生疏的問候!巧什麼巧?現在他們在機場偶遇是個重點嗎?他叫住她,爲的就是一句類似於老友重逢般的寒暄?
“顏顏,你給我個機會,當年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真的相信,我會那麼對你?我就算不要你,也犯不着用那樣卑鄙下作的手段!這一點……”
向逸辰找不到頭緒,想要努力對嚴顏解釋當年的那一場殘忍的傷害,可是,內裡線索錯綜複雜,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
然而就連他這支離破碎的三言兩語,嚴顏也都不想聽了。
嚴顏擡起頭,正視着他,表情極爲嚴肅認真的打斷他沒說完的話:“不用說了,就算我相信你,那又怎麼樣?傷害已經造成了。即使不是你做的,難道就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不是和你扯上關係,我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嗎?”
“……”
向逸辰百口莫辯,的確,不是他做的,卻也是因爲他而起,可恨的是,他還不能爲她討回公道!
“向逸辰,別再糾纏過去了。你知道嗎?你有個毛病,就是總喜歡糾纏着過去的情感。
以前你說喜歡我,結果卻和夏璃沫藕斷絲連、瓜葛不斷,現在,我離開你了,你卻又這樣……向逸辰,過去的就過去了,好好對待現在的人吧!”
“我哪裡有現在的人,顏顏,對我來說,你是不一樣的……我沒有別人,沒了你,再也不會有別人了!”
向逸辰急了,茶褐色的瞳仁泛着透亮的水光,也不管是在機場,緊抓住嚴顏的胳膊,只想帶她逃離這裡!
嚴顏沒有掙扎,只淡淡的笑了笑:“當年,你是不是也以爲除了夏璃沫再也不會愛上別人?現在,你卻來對我說這樣的話?”
一句話,堵得向逸辰啞口無言。
“向逸辰,你總會遇上的,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夏璃沫結婚的時候,你不是也曾痛不欲生?
總有一天,你也會忘了我,無論是愛還是傷害。”
嚴顏勾起脣角,雲淡風輕的一笑。
向逸辰握緊嚴顏的手一寸寸鬆開,“你這樣說,對我不公平,我並不知道,有一天會遇上你……人要是能夠預見十年、二十年以後的事情,我也想做個一清二白的人,然後愛上純粹的你!
可是,我怎麼會知道,有一天,我會遇上你、愛上你!”
心裂開了,情話迷醉的沁入心田,潤心抑或是刺心,全看個人的理解了。
嚴顏搖搖頭,抽回手,轉身走了,唐越澤還在門口等着他。她剛纔答應了她,要在回去的路上去一趟超級市場,買些材料,做一桌希臘風味的美食……
嚴顏一直都不是個貪心的人,小的時候,父母都還在身邊,家裡還不曾敗落,她是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可是,她和身邊的小玩伴們不一樣,她對待所有人,包括家裡的下人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
後來,家裡發生了鉅變,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父親去世了,母親不知道去向。家裡面混亂成一片,不斷有人進來,搬東西、砸東西。
每當這個時候,小嚴顏就躲在閣樓裡不敢出來,那些人在她看來都是兇狠的。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兩天,家裡很快空了,只剩下華麗的四壁,還有自打嚴家出事,就再也沒有人想起過的嚴顏。
那一天,嚴顏從閣樓裡醒來,肚子餓了,跑到廚房裡找吃的,奈何廚房裡也同樣是空空如也。
她想從大門出去找吃的,大門卻被緊緊鎖上了,她只好爬窗戶。六歲的女孩,從窗戶翻下去,身子摔痛了,所幸沒有受傷。
終於出了大門的嚴顏發現,她的家現在也不是她的家了——門口上赫然貼着政aa府的封條!
小嚴顏從此過上了乞討的生活,後來就被人帶進了孤兒院,林爽就是她在那裡認識的。
又有那麼一天,嚴顏正在院子裡和夥伴們玩球,小皮球滾向了角落,小夥伴們四散開去追逐,嚴顏也不例外。
她跑到牆根下,有個小男孩,長得眉清目秀,在欄杆外對她伸出手,笑說:“喂,跟我回家吧?”
天上一陣雷聲響起,要下雨的樣子。
嚴顏呆愣愣的站在那裡,聽不懂小男孩的話。
院長辦公室裡,陳詩韻正在給她辦理領養手續。
天上雨下了起來,小男孩穿過欄杆爬了進來,落在她面前,頭臉上沾了泥土和青草,卻對她露出笑臉:“跟哥哥回家吧?以後,你就是我妹妹了。”
院長和陳詩韻出來的時候,嚴顏已經和小男孩玩兒的很好了。嚴顏生性樂觀開朗,縱使家庭鉅變,也沒能磨滅她的天性。
嚴顏記得,陳詩韻當時把她抱在懷裡,哭着問她:“顏顏,還記得我嗎?你從小是喝我的奶長大的啊!我到了你兩歲斷奶的時候,才離開嚴家!”
嚴顏當然不記得了,襁褓之中的事,一個六歲的女孩又怎麼能記得住?
她跟着陳詩韻走了,陳詩韻成了她的養母。
後來林爽問過她,爲什麼陳詩韻對她一點都不好,她還會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因爲感恩?
嚴顏笑笑,沒有回答。
其實,這個答案,她也覺得有點荒唐,所以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兇巴巴,對她一點也不好的陳詩韻,會給嚴顏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即使是在大罵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