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櫻打了個噴嚏，旁邊就送過來一塊手絹，她接過去擦了擦鼻子，又給還回去。
這會兒已經是五月末了。經歷了半個月左右清朗天氣之後，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所以蘇芷櫻有點感冒了。
不過情況不嚴重，她能扛得住。
倒是把周兆煊緊張壞了，早上去上了朝，一下朝不管誰還有什麼本奏，還有多少事情臣子要找他商量，都不管，馬上回來。
所以一般午時初就回來了。
接過去了手絹，周兆煊站起身去給她倒了杯熱水，送到了嘴邊，蘇芷櫻看着手裡的一大摞摺子，看都沒看杯子，搖頭：“不渴。”
周兆煊只好將杯子放回去，揹着手走到了門口，看着外面的雨天發呆。
一個月前他還盼着下雨呢，現在又盼着趕緊的晴天吧，這樣陰陰的真的很煩，而且孕婦都受涼了啊！
蘇芷櫻看的正是匠戶的一些資料。這一個月，她已經把所有的資料都找齊了，也大概知道了，匠戶分哪些，都有些什麼職能，魯繡匠戶們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她也大致有數了。
鼻子癢癢的好像又要打噴嚏，剛用手揉了揉，手裡的摺子就被拿走了。
蘇芷櫻看着空了的手呆了呆，才擡頭看，就看見周兆煊站在自己前面。
“幹嘛？”她問。
“不要再看了，你還是去睡一會兒吧，或者用過了午膳去睡也行，今天不要在看這些東西了。”說着周兆煊將那杯水送過來：“喝了水。”
蘇芷櫻也不接過來，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我還有兩三張就看完了……”
“不要看了。早知道你這樣廢寢忘食的，我真不應該叫你管這些，”周兆煊埋怨：“都受涼了，自己也不注意。”
蘇芷櫻好笑起來，拍了拍腿上蓋着的被子：“我怎麼不注意了，這不是……包的嚴嚴實實的？”
周兆煊嘆氣道：“我可不是爲了叫你這樣費心的，你也不要想着很快就給辦好，着什麼急？”
蘇芷櫻好笑，只好道：“好吧，我就不看了。”說不看就不看了，伸手接過來杯子就問：“什麼時候吃飯。”
周兆煊頓時又好氣又好笑，轉頭問門口站的宮女：“去問問做好了沒有，做好了就端上來。”
宮女答應着忙去問。
“那幾個繡娘還沒走？”周兆煊將蘇芷櫻看的東西放下，掃了一眼看見了，驚訝的問：“還在京城？”
蘇芷櫻點頭：“是啊，說是看看其他的繡品。這不是每年這個時候，各地的貢品綢緞進京嗎，市面上也會出現大量的蘇繡、湘繡、蜀繡絲織品，她們想看看。”
前幾天的時候，聽說那個伍春梅還求見來着，不過她正好那幾天感冒的，周兆煊下令不管是誰見都不要往裡傳，所以蘇芷櫻並不知道。
“我看了一些資料，匠戶的定籍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不準隨意脫籍，世代相襲這一點好像有點問題啊，有些祖輩是這個手藝人，但是到了子孫也許就不行了，他們有些人爲了支應這種差役，於是就出錢僱人代爲應役。”
蘇芷櫻說着看周兆煊：“這樣的規定，是怕這些手藝會失傳嗎？”如果沒有硬性規定，有些手藝人的子孫吃不得苦，或者不願意學的，或者種種原因的，手藝可能會失傳。
周兆煊點頭：“是因爲這個。對匠戶們是有一定的補貼，還有薪俸米糧，所以如果當地官員沒有剝削很嚴重的話，匠人們的日子應該是不錯的，就怕這樣比較富庶的人家裡養出來的子孫吃不得苦，而大部分的手工匠人，其實還是要從小刻苦學才行。”
蘇芷櫻恍然的點點頭，那就這樣，這一點可以維持下去。
“匠戶和匠戶應該也有區別，有些需求量大，勞役的是很辛苦的，而且除了官府發放的鹽糧和偶爾賞賜的衣物之外﹐沒有其它收入﹐這樣也不對。他們應該可以憑他們的本事自己掙錢，多勞多得。”
“但有些地方官員巧立名目﹐捕風捉影﹐蠶食匠戶﹐以供衣膳。而且管着匠戶的官府實在太多了，一層層的下來，匠戶們是最低層，上面管理局﹑管理院，很多的各級官吏﹐誰都能剝削他們。”
周兆煊點頭：“對，是有這樣的情況，你說的那些沒有其他收入的，那些大部分是有罪之人，做手藝人也是對他們的懲罰之一。”
“而另一部分是工匠自身入局﹑院應役的﹐除了能得到一份鹽糧，工餘可以回家和家屬一起工作，自行買賣。他們多是從民間簽發的匠戶﹐他們就會好很多，如這一次來的這些，全都是第二種情況，她們屬於匠戶中的上戶，薪俸比一般小吏都要高。”
蘇芷櫻道：“但是他們也有被盤剝的時候，如果官府下黑手盤剝他們，他們就和前面一種人一樣，沒什麼反抗的能力。”
周兆煊點頭：“是啊。”
蘇芷櫻道：“能管他們的部門也太多了，即便是小吏都能管着他們，然後手藝人的薪俸比一些小吏都高，這些小吏們自然是心裡不平衡了，自然要想辦法剝削他們。如果在碰上更黑的長官，想要貪大的，那一整個地區的匠戶都倒黴了。”
說着指了指摺子：“例如山東這種情況。”然後看着周兆煊道：“把管着他們的職能部門簡化一下？”
“可以啊，這些都可以，甚至專門設立一個部門都可以。畢竟全國的匠戶多的很，專門設立一個部門管理也是應該的。”周兆煊道。
蘇芷櫻心裡便有數了，點點頭。
說着，午膳已經端上來了，周兆煊就對她笑：“不要再說了，起碼風寒好了之前，不要在看這些東西了，安安靜靜養病。”
蘇芷櫻點頭：“好吧。”往後一靠閉上眼睛。
周兆煊好笑的過來伸手扶她：“現在不要睡啊，吃了飯再睡。”
連哄帶揉把她弄得精神一點，將午膳直接放在了炕桌上，這樣她都不用下榻，夫妻倆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