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子依然在高香幾前,這會兒正將一塊香餅小心的放在了香爐裡的隔火板上,灰下炭墼的微火烤焙,緩緩的已經有非常淡的一縷清香飄散開來,香味使得在這個寂靜、沉悶的屋子裡的人精神一振。
周兆煊依然埋頭專心的看摺子。偷糧食種子的案子也派了他信得過的專人去辦案。
也發覺了,這堆積如山的摺子中,應該有一些真正緊急的需要辦理的事情的。因此將摺子全都翻了一遍,朝臣們互相詆譭攻擊的就扔到一邊去,若是有緊急的事情便處理一下。
時間靜悄悄的過去了。
終於,所有的摺子周兆煊都過了一遍,緊急的事情應該是全都處理好了,他這才伸手揉着自己的眼眉,覺着有點累了。
“什麼時辰了?”他問道。
冬雪的聲音:“快到寅時了。”頓了頓,聲音傳來:“皇上,現在開始給娘娘熬藥嗎?”
周兆煊微微的驚訝,睜眼擡頭看過去:“自然,這還用問……”聲音猛地一頓,看見了冬雪身邊的人。
冬雪是故意的,她在門口冥思苦想了半天,於是進來站在那紫衣女子身邊,這樣如果說話的話,皇上看過來,就能看見這個紫衣女人了。
冬雪就看看皇上是什麼表情,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橫豎不管如何,冬雪已經斷定,這個紫衣女人是趁着娘娘生病了,來勾引皇上的。她從小服侍娘娘,自然要幫娘娘看着這些狐媚子。
冬雪看見皇上話說了一半已經是驚訝滿臉,甚至可以說詫異的不得了,看着那個紫衣女子,顯然,皇上不知道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進來的。
周兆煊確實不知道,猛地看見這女子,驚訝的很,蹙眉道:“四妹?你怎麼在這裡?”
冬雪原本看見皇上蹙眉驚訝,心中還高興了一下,接着聽見叫‘四妹’,頓時換成了她驚訝起來。
周兆煊哪裡知道小丫鬟糾葛複雜的想了多少了!
看着那個紫衣女子實在是訝異:“你是怎麼進來的?”
那紫衣女子這時候才溫婉的柔柔一笑道:“我是昨天夜裡隨着母親進來的。因爲母親擔心表哥事務太忙,加上表嫂又病了,必定是沒有辦法服侍表哥的,就叫我留下,給表哥端茶遞水的也好。”
冬雪在旁邊頓時噁心起來,‘端茶遞水’?我們這些人不會做嗎?
周兆煊還是沒想明白,一個外人怎麼能出現在坤寧宮內殿,還出現在自己和老婆的臥室中!
蹙眉道:“你回去吧。一個女子深夜在外面……”原本想說,女子怎麼能隨隨便便晚上不回家?深夜還在外面逗留?但是話說到這裡的時候猛地想起一件事,於是就沒說完這句話,頓了頓道:“宮裡服侍的人多,表妹趕緊回去吧。”
說着對冬雪道:“領曾姑娘出去,叫外面派幾個嬤嬤侍衛護送回府。”
冬雪張嘴剛要答應,那曾姑娘已經笑着忙道:“表哥,我沒關係的,看你一晚上忙得茶都沒有喝一杯,我哪裡能放心回去呢?何況現在已經快到寅時了,天也快亮了,宮門是不是晚上也要關着不能隨便開開?”
冬雪轉頭看這個女人,一張白皙美豔的側臉,但是在冬雪眼裡,卻真的是噁心至極。
周兆煊沒有在說話,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揹着手走到了對面臥房中,也不看身後跟沒有跟人,直接把門關上了,甚至從裡面還給拴上了。
冬雪愕然,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一頓馬上又明白了,轉頭看那個紫衣女子,果然,紫衣女子臉上有些微微的尷尬。冬雪心裡暗自高興了起來,看着那女人道:“姑娘,請吧。”
紫衣女子猶豫了一下,看着她笑着道:“這位宮女姐姐,我是皇上的表妹,這會兒已經是寅時了,不是馬上要熬藥了,何況宮門都關着,怎麼出去呀?”
冬雪心裡冷笑,臉上淡淡的道:“皇上吩咐的話,我是不敢不聽的,你若是不走,我只能去回稟皇上,說你要抗旨。”
一頓又打量一下那個女子:“你多大了?瞧着也有二十幾歲了吧?我才十五歲,你叫我姐姐,我可不敢當。”
那溫婉的女子原本臉色一直溫和有禮,結果被冬雪最後故意的一句挑撥頓時臉色就大變了。
哪個姑娘願意自己的年歲被說大好幾歲?明明才十七歲的,一下子就成了二十幾歲?
何況冬雪嘴裡還吐出來‘抗旨’兩個字!
這女子也無聲的冷笑了起來,臉上帶着冷笑的表情,但是聲音卻還保持着溫婉:“這位宮女說話未免太過了吧?不過就是家常小事,你爲什麼要說出‘抗旨’來?說的那麼嚴重所爲何來?”
冬雪挑眉,她人小但是心眼一點不少:“家常小事?這裡是坤寧宮,皇上和皇后纔是一家人,即便你是皇上的表妹,卻也是個外人,說什麼家常?‘家’字是隨便用的嗎?”說着上下打量她:“這位姑娘,你到底走是不走?”
那紫衣女子咬了一下嘴脣似乎考慮了一下,接着轉身去御案那邊:“表哥的書桌還沒有收拾,我收拾桌子,你去熬藥好了。”
冬雪頓時臉氣的發青,尖聲道:“那些都是國家大事!你也敢亂看?!”
那紫衣女子擡眼看着她:“誰說我要看了,我在收拾,你看到沒有,我在收拾。”說着三兩下將桌上的摺子什麼的全都合上,紙張全都疊整齊,然後將皇上用過的筆放在筆洗中涮,小心的一個個擦拭。
冬雪簡直氣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不過確實快到時間了,只能去熬藥,嘀咕着:“臉皮厚!抗旨!”
嘟囔着憤憤的出去了,到了門口看了梔子一眼。這時候冬雪才明白過來梔子那尷尬難看的臉色是怎麼回事了。
這紫衣女子是曾家的姑娘,而梔子、茯苓她們幾個是從曾家來的,顯然是認識。所以她們纔會一臉尷尬?她們又覺着爲難?
那紫衣女子擡眼看她出去,這才哼了一聲,一直溫婉漂亮的臉上這時候才浮現了一副輕蔑厭惡的面孔出來。不過馬上又擡眼看臥房那邊,臥房緊閉的門將她的目光擋住了,這女子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