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坡上,女孩正抱着膝蓋嚶嚶哭泣着。數十騎兵繞着她奔跑了一圈,衝上緩坡,對着遠方打了個手勢,示意安全。
不多時,阿恆一行人便來到坡上。
“公爵大人,這位就是您所說的五七姑娘嗎?”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正是布格中將。他與蒙頓一左一右陪在阿恆身邊,神色中充滿了疲憊和憂慮。
阿恆茫然地搖了搖頭。
布格中將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憂色更濃!
阿恆:“我是個瞎子……!”
布格中將一拍腦袋,差點忘了這茬!他想了想,立即命令道:“來人,把那位姑娘扶過來……呃……讓公爵大人摸一摸……”
女孩哭泣得更大聲了。
蒙頓長嘆一聲,布格這老傢伙已經慌張到口不擇言了。
數名騎兵跳下馬來,將哭泣的女孩攙扶到阿恆跟前。衆人一瞧,模樣很普通嘛,身段倒是極好!不過對於公爵大人來說已經足夠了,反正再漂亮他也看不見!
阿恆被攙扶下馬,聽對方來到身前,神色有些複雜地問道:“你……就是五七,對嗎?”
女孩卻只是抽泣着。
阿恆忽然對布格道:“中將大人,我有話要問她,你能讓其他人迴避一下嗎?”
布格:“沒問題……”他揮了揮手,讓手下人全部退開!
阿恆:“中將大人,我只想一個人單獨跟她聊聊……”
布格和蒙頓臉色一紅,訕訕後退,這小子還真是不給面子啊!不過他們很好奇,這位少年公爵究竟想說什麼
這時,女孩忽然“啊”一聲摔倒在阿恆的懷裡。
阿恆一驚:“五七,你怎麼了?!”
女孩只是哭泣,卻不說話。
“她的腳崴了!”布格在不遠處適時補充了一句,隨即又嘀咕了一句,“這女子不會是啞巴吧,怎麼就知道哭……不過這一手投懷送抱倒是玩得挺漂亮!”
蒙頓白了對方一眼,低聲道:“你見過哪個啞巴能夠哭得這麼抑揚頓挫的嗎?不過老布,你麾下的牧場隨隨便便就能撿到女孩嗎?”
布格橫了蒙頓一眼,同樣壓低聲音道:“呸,你以爲是在棲鳳樓啊其實,我早看出來了,這女孩就是公爵大人要找的人,這不是爲了給公爵大人創造機會嘛!再不拍拍馬屁,我的子爵府都要被冰原軍團那幫混蛋給拆了……”
布格的聲音雖然低,但是怎能瞞過阿恆和小瑾的耳朵。
溫香軟玉入懷,阿恆也禁不住臉色一紅,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從未有過的慌亂,因爲那個猜測太過荒謬,荒謬到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瘋子因爲日復一日的思念而陷入妄想的瘋子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從這個女孩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更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答案所帶來的痛苦和失望……
阿恆艱澀道:“五七姑娘……你說……一個人死後真的會有靈魂嗎?……曾經,我親眼看到心愛之人死在我的面前……可是,她依然像幽靈一樣無處不在……我甚至感覺到她在我臉龐留下過淚水……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冰涼的手指擋住了他的嘴脣,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公爵大人,我不懂您再說什麼……但是您剛纔說的話,讓我覺得好害怕……公爵大人,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們回去吧……”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似乎因爲哭泣而有些脫力。
阿恆長嘆一聲,點了點頭。
布格中將鬆了一口氣,立即大聲命令道:“快,快,把公爵大人和五七姑娘扶上馬,還有五七姑娘腳受傷了……嗯……一匹馬就行了!”
……
當小瑾跟着阿恆回到牧場半山腰的山莊時,發現這裡已經被數萬士兵包圍了。戰馬嘶鳴,旌旗飛揚,以冰原軍團爲主,北疆士兵也有不少。
數名將領策馬迎了上來,領頭的正是施謙。衆人紛紛下馬。
施謙:“參見公爵大人!”
阿恆:“施大哥辛苦了,怎麼樣?”
施謙搖搖頭:“對方很狡猾,且都是死士,牙齒裡藏了毒藥,已經全部自殺了!至於這座牧場的主事者,也就是布格大人的次子……”施謙頓了一頓,看了阿恆一眼才道,“應該與這件事情沒有關聯。他跟大人您一樣,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劫持者是南海一族的男女二人,男的沒有找到,那個女孩已經死了,是服毒自殺了……另外,我們沒有並找到郭武少爺……”
阿恆默然良久,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沒料到幕後之人如此狠絕,竟然直接殺人滅口,沒有留下任何尾巴。看來,有人走漏了風聲啊!
至於布格中將的次子,阿恆並不打算追究下去。對方故意留下這條尾巴,無非是想要挑撥他和布格中將的關係而已。如果他真的深究,對手定然樂見其成。
至於郭武,阿恆倒是有些頭疼。能夠讓郭武放下戒心、悄無聲息被帶走的,也只有他那個不省心的未婚妻千葉郡主了。唉!自己這未來的長嫂可真不怎樣啊!不過她還是小看了自己,否則也不會用這種幼稚的手段來對付自己!也許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下一次就不會這麼令人失望了!
阿恆正想着,只聽布格嘆息一聲:“公爵大人,末將治下不力,更教子無方,讓您受驚了!此事,我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必將所有匪徒一網打盡。”他的姿態很謙卑,身爲北疆的重量級元老將領,他完全不必向阿恆自稱“末將”!
阿恆點點頭:“有勞布格大人了!”
布格欲言又止:“公爵大人……”
阿恆微微一笑:“布格大人,咱們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布格:“蕭雷將軍還在塔木城內追捕劫匪,如今塔木城內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動亂和誤會,萬請公爵大人傳信蕭雷將軍,讓他能夠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末將處置!”
阿恆:“布格大人放心,蕭大哥他過於擔心我的安危,所以纔會貿然出兵控制了塔木城。這件事情我代他說聲抱歉!等我回城後,會立即讓他們撤出城外!”
布格:“公爵大人太客氣了!不知道大人您何時回城?”他很擔心這位少年公爵賴着不走啊!
阿恆微微一笑:“布格大人放心,不會太久的!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西北風情,大河濤濤、駿馬馳騁、立足於萬里原野之上,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啊……!”
“咳咳……”阿恆正感慨着,忽然身邊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阿恆奇道:“施大哥,你怎麼了?感染風寒了?”
施謙連忙湊到阿恆的耳邊,輕輕道:“公爵大人,你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啊……怎麼能撿到大河濤濤、駿馬馳騁……?”
阿恆頓時醒悟過來,知道自己信口開河了,他連忙掩飾:“當然……咳咳……咳咳……這只是我的一點感想而已……”
布格:“公爵大人,您這是被施謙將軍的風寒傳染了嗎?”
阿恆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嗯,有可能。施大哥,麻煩你下次說話不要靠我這麼近行不行,我眼瞎了,耳朵可不聾!”
施謙羞愧地低下了頭:“是,公爵大人,末將有欠考慮了!”
阿恆很滿意:“知道錯了就好!對了,施大哥,你跟布格大人商談的購買戰馬事宜進行得怎麼樣了?”
施謙怔了怔,公爵大人什麼時候吩咐自己跟布格中將購買戰馬了!這事兒不是一直都是李大麻在辦嗎?他立即看到阿恆生出兩根手指撓了撓鼻子,心領神會:“啊……是的,公爵大人,都是末將的錯,還沒來得及跟布格中將提兩千……”
阿恆咳嗽一聲,繼續撓着鼻子。
施謙一驚:“……萬,呃,不,是二十萬匹戰馬的事情……”
布格心在滴血,二十萬匹戰馬,這廝還真敢要啊!他強笑一聲:“二十萬匹戰馬,公爵大人。您有所不知,咱們整個西北經略府所有牧場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二十萬之數。如今北疆擴軍,處處需要戰馬,只怕……”
阿恆點點頭,贊同道:“布格大人言之有理啊!沒事兒,不着急的,可以慢慢等嘛!我們正好留下來幫助布格大人整治西北安全形勢,免得再發生敢於劫持帝國公爵的惡劣事件”
布格愁眉苦臉道:“公爵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阿恆微笑着點點頭。
冰原軍團的將領全都笑了起來,沒說的,又有一個冤大頭栽進了公爵大人的口袋。只見二人走到一邊,嘀嘀咕咕了許久才走了回來。少年公爵滿面春風,中將大人步履沉重。
小瑾在一旁默默看着,又吃驚又好笑。她已經猜到了阿恆的目的和所作所爲!
這個壞蛋,竟然在被劫持時,就想到把他自己賣個好價錢,而且是強買強賣!
畢竟,劫持統兵一方的帝國實權公爵,這種事情實在太過駭人聽聞,冰原軍團有怎麼激烈的反應也不爲過!正因如此,冰原軍團才能以雷霆之勢控制塔木城、包圍牧場,當然,這也可能是布格中將刻意忍讓的結果。
從布格中將在整件事情的反應來看,此事跟這位北疆老將應該沒有什麼關聯。否則,他也不會任由冰原軍團控制了塔木城,並且接受阿恆的要挾!不過,阿恆也算投桃報李,沒有深究此事,還放過了布格中將那個不成器的次子!
小瑾感慨不已,阿恆的變化超過了她的想象。如今的阿恆,殺伐果斷,進退有度,隨時隨地利用一切機會來謀取利益。當她還在爲一些小謀小計得逞沾沾自喜時,阿恆已經大刀闊斧,將對方連根拔起!自己的所作所爲充其量只能稱之爲“手段”,阿恆所作的一切卻是真正的“智慧”!
阿恆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小男孩了啊小瑾的心中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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