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比剛纔耀眼無數被的土黃色光芒在卡里安多斯的身上閃現,在這個巨獸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吼聲中,它那陷在膠體中的身體飛快地變大,那堅韌粘稠的膠體無法承受住妖魔在增大過程中帶來的強勁的撕扯力,在轉眼間被撐得四分五裂。
掙脫了束縛的卡里安多斯並沒有回過頭去找那個險些傷到自己的對手算帳,在震天的怒吼聲中,巨獸加速向前方衝去,同時張開自己的大嘴,吞噬着遇到的一切事物。
這多少有些出乎卡倫的意料,他料到對方可能會轉身繼續拼命,也可能會選擇逃跑,卻全然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粗魯的大傢伙會使用這麼樣一種近似無賴的戰術。只是在他稍微一愣神的功夫,卡里安多斯已經衝到了魔王用於掩飾自己空間的宮殿附近,僅僅是輕輕地一吸氣,宮殿的至少四分之一已經脫離了地基,飛入巨獸的口中,同時成爲其腹中食物的還有負責駐守在這些宮殿中的卡倫的手下。
怒火再次在魔王的胸中點燃,儘管對於卡倫來說,超脫這個宇宙纔是他唯一追求的目標,但作爲多年的心血,深淵魔域,以及這裡的一切,同樣對他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至少,在他真正能夠超脫宇宙之前,這些都是他用於自保,進而獲得足夠的擺脫宇宙束縛的力量的工具——他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這些,卡里安多斯的行爲不僅冒犯了他的尊嚴,更嚴重地觸犯了他的底線。
一個黑洞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卡里安多斯的頭頂,下一刻,巨大的吸力牽引着妖魔龐大的身軀,強行將其拉向黑洞的方向,在卡倫的操控下,這引力被限制在巨獸的身體周圍,在它下方的宮殿沒有受到半點波及。
卡里安多斯扭動着自己的身軀,極力想擺脫來自黑洞的拉扯,它奮力向下衝去,將自己的一隻前蹄與地面接觸,這讓這個大地的寵兒得到了強大的,進而得以將其餘三隻蹄子也落到了地面,大地的力量通過這些蹄子遠遠不斷涌入巨獸的身體,使之獲得了能夠與黑洞抗衡的能力。
面對對手的頑抗,卡倫冷冷地哼了一聲,眼中暴射出如同實質的精光,與此同時,來自黑洞的吸引力驟然加大,強勁的吸力讓卡里安多斯的身體彎成了一個弓形,它的後背彎曲着,全身的肌肉都被繃緊,但四蹄始終如同生根一樣牢牢地釘在地面上。
卡倫微微皺了皺眉,對手的頑強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但隨即,魔王找到了對方能夠到現在的根源所在,下一刻,他出現在重新變得巨大無比的卡里安多斯的腳下。
對於現在這種體型的巨獸來講,魔王那相對凡人足以稱得上巨大的身體就好像巨象腳邊的螞蟻,幾乎無法用肉眼看到,然而這隻小螞蟻造成的危害卻是顯而易見的:在卡里安多斯忙於全身對付黑洞之際,卡倫的身影在瞬間一分爲四,手中黑色的寶劍在妖魔的四條腿上分別砍了一劍。
腐蝕性的能量沿着傷口飛速蔓延開去,在轉眼間將傷口周圍的的肌肉和骨骼變成了絲絲飄散的黑色氣體,半秒鐘之內,卡里安多斯那比最古老的橡樹還要粗大的小腿便消失了大半,餘下的部分則再也無法支撐巨獸的體重,轟然斷裂開來。
失去支撐的妖魔的身體像一座倒塌的山一樣向着一側倒下,失去小腿的傷口處,各種組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瘋長着,只要有半分鐘,它將重新擁有完整的四條腿。
然而在它長出新的肢體之前,來自黑洞的引力已經牽扯着它向上方飛去,魔王的傷害不僅讓卡里安多斯失去了四蹄,更加切斷了它和大地之間的聯繫,失去了這個最有力的後援,巨獸再也無法抵禦黑洞的吸引。
在身體完全進入黑洞之前,卡里安多斯做了最後一件事情:從嘴裡噴出一股比剛纔粗大數倍的酸液,將之完全射在魔王的宮殿之上。
看着被可怕的酸液腐蝕近半的宮殿,卡倫再一次失去了理智——儘管不願意承認,在接連被幽銀之火擊敗和羞辱之後,這個魔王已經多少變得有些脆弱而敏感——他擡起頭,憤怒地望着正逐漸消失在黑洞中的卡里安多斯,終於做了一件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下賤的東西!”魔王怒罵道:“你必須爲此付出代價!”隨着一個意念,原本用於將卡里安多斯驅逐到某個不知名空間的黑洞被強行改變了方向,巨大的妖魔被送進了卡倫自己的空間之中。
幾乎在同一時刻,幽銀之火得到了卡里爾發來的信號,在他的命令下,在卡倫返回自己的空間之前,卡里安多斯搶先用胃液把這裡的大片土地淹沒,然後張開大嘴吃掉了一大塊空間,接着,當着剛剛返回的魔王的面,在主人的召喚下,巨獸消失了——作爲主僕形式的永恆誓約的主人一方,巫妖可以無視任何空間的阻隔將卡里安多斯召喚到自己面前。
““它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哈倫世界的某處,先一步回到這裡的卡里爾對幽銀之火說道:“儘管被束縛着,但我能感覺到它對獲得自由的急切渴望。”
“它會以另一種形式獲得自由的,”巫妖捧着被一層淡淡的黃光包裹着的命運卷軸,對卡里爾說道;“在同你結合之後。”
幽銀之火小心地將手中的卷軸鬆開,後者一動不動地懸浮在哈倫世界黑暗的虛空中,微弱的黃光成了這裡唯一的光源。
“在我把屬於你的那部分靈魂抽出來並抹去意識之前,不要讓任何事物驚動我。”幽銀之火吩咐着卡里爾,然後開始準備法術。
一絲絲,一縷縷的能量在巫妖的召喚下從空間的各個角落向他和卷軸所在的位置匯聚而來,很快便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個透明的護罩。這個護罩有效地隔絕了內部和外界的一切聯繫,即使卡倫施加在上面的法術被破壞,魔王也絕對不會得到半點消息,同時,假如掙脫了束縛的命運卷軸試圖逃脫的話,這個護罩也將令它的企圖變爲泡影。
隨着護罩的完成,幽銀之火展開了下一步的行動,他的雙手放在命運卷軸上方的空中,念動着晦澀的咒語,一陣陣空間振動形成的漣漪以他的雙手爲源頭向着卷軸涌去,如同微風吹拂下的波浪般輕輕拍擊着卷軸外面的黃光。
在這看似輕微的拍擊作用下,禁錮命運卷軸的強術開始鬆動,原本毫無瑕疵的光芒上出現了一道道黑色的條紋,那是能量囚籠出現的裂縫,當這些裂縫越來越多,最終交織成網狀的時候,束縛着卷軸的能量罩終於宣告破碎,一點點微弱的黃光如同夜晚的螢火蟲一樣在巫妖製造的護罩裡飄蕩。
原本一動不動懂的命運卷軸彷彿突然甦醒過來,這個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思想的神物游魚一樣輕輕擺動着身體,轉眼間便出現在護罩的邊緣,在那裡,它第一次的逃脫行動以失敗告終。
“又是你!”雖然沒有多數生物具備的視覺,敏銳的感知力依然讓命運卷軸認出了眼前這個可惡的法師:“你休想再次抓住我!”它的聲音通過思維傳遞在幽銀之火的腦海中迴響着:“我是自由的,沒人能夠囚禁我!”
紅色的光芒在卷軸的一端亮起,下一刻,無數火球雨點一般飛向靜靜站在原地的幽銀之火,這些拖着長長曳尾的火球,在哈倫世界黑暗的背景襯托下,彷彿劃過夜空的流星,顯得格外美麗。
只有正面承受這攻擊的巫妖知道,在這美麗的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殺機,這些看似細小的火球每一個都有着巨大的能量,哪怕只有一個擊中,也足以令一座千斤巨石在瞬間粉碎,儘管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已經不算什麼,幽銀之火還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離開了原來站立的地方。
但這似乎正中命運卷軸的下懷,在巫妖剛剛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的同時,它的下一輪打擊接踵而至,數不清的半月形能量之刃旋轉呼嘯着從不同的方向朝幽銀之火撲來,密集的攻擊使他不得不再次轉移自己的位置。
然而無論他到哪裡,命運卷軸總是能夠提前找到他,每次幽銀之火剛剛現身,猛烈的攻擊便幾乎在同一時刻到來,巫妖甚至沒有抵擋或者還擊的機會,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地消失而後出現——作爲能夠預知未來的神物,命運卷軸本身雖然不能主動預見自己的將來和千年之外的事件,卻可以對任何接近的事物短期內的行爲了若指掌。
“看來你這次無法再抓到我了,”命運卷軸得意的聲音在幽銀之火的靈魂中響起:“不管怎樣,我要感謝你幫我從那討厭的傢伙那逃出來,當我把你毀滅之後,我會把你的名字記錄在卷軸上的。”
這個神物高興極了。
自從它有了自主意識,產生了思想之後,便在千方百計地嘗試着獲得自由,爲了這個目的,它設法用含糊的語言矇騙了自己的主人,遠古的智慧之神,使之在它的誤導下犯下了一系列的錯誤,並在最後被諸神所圍攻,當風神最終得到它,並試圖控制它時,它有通過同樣的方式使其做出了一連串錯誤的判斷,進而在爭鬥中落敗。然而,當它以爲自己終於可以自由的時候,失敗的風神用生命和全部神力爲代價,向它施加了可怕的詛咒,這個詛咒糾纏了它足足數萬年,它的大部分力量都被用於同詛咒抗衡,以至於無力擺脫那些得到自己的凡夫俗子的掌握,只能像那些物品一樣在這些低賤的生命手裡轉來轉去。
但作爲時間的寵兒,可以在現在與未來間徜徉的神物,儘管只能動用一小部分力量,命運卷軸依然找到了擺脫這種命運的方法,通過精密的推算和若干預言的引導,它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被安置在遺世之城地下的一個隱秘的石室內,並在那裡等待着有人找到自己,進而把自己交到那個改變自己命運的人——生命女神的手裡。
可這一切卻在成功唾手可得的時候被眼前這個傢伙給毀了,他毫無預兆地憑空冒了出來,破壞了它的全盤計劃,而它,偉大的命運卷軸,居然對此毫無察覺,更加糟糕的是,直到他來到自己的面前,它才發現這個巫妖的存在。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它拼命運用着自己生下來的力量,向外界發送着信息,希望能夠藉此引來生命女神的注意,讓一切回到原定的軌道上,但這個巫妖再次打破了它的美夢——他把它投進了一個幾乎與外界隔絕的世界之中。
它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當時的感覺,在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門被關閉的一刻,它幾乎要發瘋了,好在接下來的事情讓它再次看到了轉機——在那個近乎封閉的世界裡,它所中下的詛咒竟然意外地被化解了,從那一刻其,它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生活了,它甚至利用自己的力量改變了那個世界,使之出現了魔法,在這個神物的構想中,這些魔法的受益者將最終成爲保證自己自由的有力後盾。
然而現實再次戲弄了它,就在它滿意地看着自己種下的種子茁壯成長,並逐漸地朝着預想的目標發展的時候,那個可恨的巫妖又一次出現在它的面前,並且再一次抓住了它,這次,它再也沒有上次的運氣,而是直接被送到了一個它絕對不想見到的人的手上。在那裡,它差點再次失去自己的意志,淪爲他人的奴隸,儘管通過努力抗爭而避免了這樣的結果,它卻被禁錮起來,永遠也無法憑藉自己的力量逃脫。
——好在這一切已經成爲了過去,讓命運卷軸沒有想到的是,在它最絕望的時刻,把它從牢籠中解救出來的居然是自己除了主人之外最恨的人,雖然這個人同樣有着某種不可告人的企圖,但此刻,在自己的攻擊下,他已經失去了還手的能力,只要再加把勁,這個曾經兩次讓它的夢想落空的低賤生物就會永遠從宇宙之中消失,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妨礙它自由地生活。
得意忘形的命運卷軸忘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既然它以前無法預測到幽銀之火的活動,那麼現在,在力量沒有任何增長的情況下,它同樣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幽銀之火安靜地隱身躲在護罩的邊緣,看着命運卷軸瘋狂地攻擊自己的製造的幻影,默默計算着對方的能量消耗。
要想抓住,甚至消滅這個神器,對現在的巫妖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但要把靈魂強行從軀殼中抽離,必須要有絕對的把握,任何疏忽或者失誤都可能導致被抽離的靈魂的毀滅,爲了避免這種情況,他必須儘可能地損耗命運卷軸的力量,這也是幽銀之火建造的這個護罩的另外一個作用——在這裡,除了巫妖自己,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得到護罩以外的能量補充。
處於狂熱狀態中的命運卷軸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能量的流失,它此時已經沉浸在即將擊敗對手的喜悅之中,各種強有力的魔法源源不斷地在它周圍成型,然後射向時隱時現的巫妖的幻影。
幾分鐘之後,確認自己已經得到發起制勝一擊的機會的命運卷軸終於決定結束這種追擊遊戲,它那被捲曲起來的身體突然打開,原本只有一本書大小的卷軸在瞬息之間漲大到足以包住一頭鯨魚,如同一張巨網罩向了護罩內某處空無一人的地方——在它的計算裡,這裡將是那個巫妖的下一處現身之地,在對手出現的同時,它將輕鬆地抓住對方,然後將之毀滅。
——它算錯了。
巨大的卷軸唯一抓住的只有虛無,在命運卷軸意識到自己進入了別人的陷阱,進而逃脫之前,幽銀之火發出了開戰以來的第一個法術,一張能量組成的大網憑空出現在它的周圍,隨即飛快地收縮,將它牢牢地困在了中間。
“不!”命運卷軸尖利的叫聲如同鋼針一樣刺激着幽銀之火的大腦,但對一個巫妖來說,這種精神攻擊顯然還不足以對之造成影響,絲毫不爲所動的幽銀之火輕輕做了一個手勢,無數細小如絲的能量觸手從巨網上伸出,刺入到卷軸內部,隨即開始抽吸其中蘊含的能量。
命運卷軸尖叫着,感受着體內的能量如同抽掉底部的水桶一樣源源不斷地向外泄露着,卻對此沒有任何辦法——它還保持着巔峰時期的能量,它完全可以強行震開束縛着自己的巨網和網上那些寄生蟲一樣討厭的觸手,如果它能夠從外界吸收能量,最多隻要半秒鐘,它便可以補足失去餓能量,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只能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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