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他的微信, 不是一個水果頭像的嗎……”景歡聽見自己這麼問。

“啊?”路杭想了想,“哦,對, 他是有個小號, 之前大號被盜了才建的, 你加那個號也行。”

景歡:“……”

見他沒吭聲, 路杭打開自己的微信掃一掃, 說:“算了,我倆先加上吧,你二維碼打開, 我加你。”

景歡目光空洞,無助地看着路杭。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路杭挑起眉, 問:“怎麼了……”

砰——

手機從景歡手中滑落, 重重墜地, 砸到了石頭邊緣,發出一道清脆的撞擊聲。

景歡看都不看地上的手機, 面無表情地說:“我手機壞了,可能加不上了。”

路杭:“……”

剛不是攥得緊緊的嗎?

這都能弄掉?

“沒事,可能沒壞,撿起來看看。”說完,他半彎下腰去。

結果還沒等他碰到手機, 景歡突然擡腳, 狠狠地踩在了手機上。

路杭:“……”

景歡:“啊, 不小心踩到了。”

路杭:“……”

路杭眼神複雜:“歡歡, 你沒事吧?”

“沒事啊, 我能有什麼事。”景歡低頭看了眼手機,聲音毫無感情, “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

“……”路杭視線在手機和景歡臉上來來回回轉了幾遍,“行……那我先回去,你也快點啊。”

路杭的腳步聲在這條小道中尤爲清晰。

直到聽不見聲音後,景歡才慢慢地擡起腳,彎腰去撿遍體鱗傷的手機。

他低頭看了眼。

還好,只是膜壞了。

景歡抽出紙,用水浸溼後,在手機上輕輕擦拭。

擦了一遍、兩遍、三遍……無數遍。

直到手機亮起,消息自動顯示在屏幕上。

向:或者寶寶隨你,一起拜狐仙洞。

草!

草草草草!!!

還好個屁!!還好個鬼!!!

景歡拿起手機,對着額頭就來了幾下,前一秒的鎮定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

向淮之怎麼可能是心嚮往之!!

老子不信!!!!!

一定是路杭搞錯了。

是他盜了路迢迢的微信號。

向淮之和心嚮往之不可能是一個人。

也就是名字有點像。

聲音也有點像。

說話語氣也有點像。

這能說明什麼?這什麼都說明不了!!!

景歡蹲在路邊,握着手機自我催眠。

哦對!

向淮之怎麼會網戀!他現在明明有女朋友了啊!!!

不是還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景歡表情一僵。

然後緩緩、緩緩地低下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

草你媽。

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樣。

兩分鐘後,景歡徹底陷入自閉。

以前就算再怎麼覺得像,他也從來沒想過向淮之和心嚮往之是同一個人。

網上結婚的人就是你身邊的學長,九俠又不是按地域分的區,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而且向淮之這麼冷淡一人,竟然喜歡蘿莉音!!!

這像話嗎???

說出去誰會信啊?!!!

景歡在腦子裡把這件事否認了成百上千回,最後纔開始面對現實。

如果向淮之和心嚮往之真是一個人,該怎麼辦?

…………

他把整張臉埋在手臂裡。

…………

果然還是隻能去死了。

路杭回到船上,向淮之往他身後看了眼:“他呢。”

“還在那,”路杭坐下道,“他不小心把手機給摔了。”

“那正好,他前段時間剛唸叨着想換新手機,”陸文浩擡手對船下的服務員喊道,“這兒來兩打酒!”

酒上來時,鍋裡的魚湯味兒已經飄到了三裡地外。

向淮之看了眼身邊依舊空着的座位,起身:“我去找他。”

“哎哎哎,”陸文浩忙躥起來,擡手示意他坐下,“我去吧,我正好去洗個手,不小心蹭了一手的醬油。”

陸文浩哼着小曲兒往廁所走,小路上只有一盞路燈,勉強能照亮路。

“路邊的野花,你不要……我草!!!”

路邊的野花沒見着,倒是被路邊的黑影嚇了一跳,陸文浩感覺自己全身肥肉都輕輕地顫了一下。

景歡還是蹲着,他慢吞吞擡頭,表情不耐:“鬼叫什麼?”

“靠,怎麼是你?”看清人,陸文浩順了順氣,“老子以爲撞鬼了。”

“鬼都要被你嚇跑了。”景歡說完,繼續埋下頭。

陸文浩一臉懵逼:“不是……你蹲這幹嘛啊?”

“我樂意,別管我,上你的廁所去。”

“我來洗個手,醬油沾手上了。”陸文浩說,“你還不回去?飯菜都上來了。”

景歡:“不回不吃沒胃口。”

草。

我今晚見不了人。

尤其是向淮之。

“哦,那你蹲着吧,我反正叫不動你。”陸文浩往裡走,“一會兒向哥等急了,親自來找你。他剛剛就要過來,被我攔着了。”

景歡現在聽見向這個字就緊張:“他找我幹嘛?!”

“你是壽星啊,你不在,誰敢先動筷。”

“……”

陸文浩洗乾淨手回來,景歡就站在路邊,正在用拳頭捶腿。

陸文浩樂了:“我怎麼覺得你還挺怕向哥的?一說他你就蹦起來了。”

何止是怕。

老子現在都想把命賠他了。

但是他不可能一直躲着,飯得吃,一會兒回去還要坐同一輛車。

景歡有氣無力地說:“你一會兒多吃點,少說話。”

“我偏不。”陸文浩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臉八卦地問,“對了,向淮之剛說他女朋友懷孕了,真的假的啊?你倆下午一直在一塊,他跟你說什麼沒……”

話說到一半,陸文浩忽然閉嘴了。

他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景歡目視前方,心裡不斷勸自己,生日不宜殺生。

而且他現在也沒空搭理陸文浩。

因爲他們已經走到船下,他現在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向淮之的肩。

陸文浩前腳剛邁上樓梯,後腳就被景歡抓住了衣襬。

“你有點眼力見兒,一會兒別他媽再提什麼懷孕不懷孕的。”

陸文浩伸手比了個OK:“明白。”

景歡原以爲自己已經緩過來了。

但在跟向淮之對上視線的那一秒,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點燃了引線的鞭炮,立刻就要原地爆/炸。

他火速收回視線,眼神飄忽地回到了座位上。

向淮之看着他通紅的耳朵,問:“手機摔壞了?”

景歡頭也不回,啞着聲音說:“只是屏幕裂了……沒事。”

求求你別跟我說話了。

不然我立刻給你表演一個男子跳水。

陸文浩往他碗裡放了只螃蟹。

“歡歡,這螃蟹特肥,裡頭都是膏,你嚐嚐。”

這是陸文浩今天干的第一件人事。

只要埋頭吃飯,就沒有人能和我搭話!

向淮之也不行!!!

景歡立刻進入忘我狀態,埋頭專攻螃蟹。

結果剛開了個頭,就被螃蟹殼上的刺扎到手指,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日日日。

今天不是老子生日嗎?

爲什麼做什麼都這麼倒黴!!!

景歡像是已經瀕臨爆裂的氣球,就這麼被蟹殼戳了個洞。

他剛想嘆氣,食指就被旁邊的人牽了過去。

向淮之捏着他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仔細看了幾眼,還用拇指輕輕壓了一下,確定沒流血,才把人鬆開。

他拿過景歡碗裡的螃蟹:“別剝了。”

景歡感受着手指頭上殘留的溫度,張着嘴卻說不出話。酥麻感從指間蔓延到胸口,再到脖子。

“那你吃魚,不用剝……”陸文浩一轉頭就愣住了,“我草,歡歡你臉怎麼這麼紅?”

桌上的人都看了過來,包括向淮之。

明明看不到身邊的人,景歡卻覺得自己被向淮之的視線包圍了。

夜風徐徐,沒能吹散他臉上的熱度,反而愈演愈烈。

景歡含糊道:“醉了,上頭。”

陸文浩眨眨眼:“你沒喝酒啊。”

景歡隨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老子現在喝了!”

陸文浩眼神微妙,半晌才說:“你喝就喝吧,面前這麼多杯子不拿,幹嘛非搶人向哥的?”

景歡:“……”

向淮之很輕地笑了一聲:“沒事。”

景歡:“……”

我有事。

我心臟快他媽跳出喉嚨了,給我打個120吧,能救救不能救算了。

景歡盯着地上未開啓的酒瓶,想着乾脆把自己灌醉,沒準一睜眼就回到學校了。

可他又怕自己醉後說漏嘴,白白送命。

糾結半天,還是作罷。

向淮之散漫地聽着桌上的聊天,垂眼看身邊的人。

自從廁所回來,景歡就顯得沒什麼精神,現在正在玩螃蟹殼。

他拿着兩根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剛剛扎到他的蟹殼,靈魂不知道在哪處神遊。

向淮之拿起碗放到他面前。

景歡小幅度地抖了一下,擡頭驚懼地看着他。

“……”

向淮之皺起眉,開始回想自己今天做了什麼,才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他把碗往前推:“吃了。”

景歡驟然回神,趕緊垂下眸子。

碗裡滿滿當當,都是潔白細嫩的蟹肉。

陸文浩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他一眼就瞥中這碗螃蟹肉,筷子伸得賊快:“我去,這麼多,來讓我快活一口。”

景歡眼疾手快,用筷柄敲他的手:“鬆開。”

“幹嘛啊,別小氣。”

“人送我的,沒說給你吃。”

“我知道,向學長剝的嘛,他肯定讓我吃。”

“是老子不讓你吃。”景歡又敲了敲,“誰準你動壽星食物的?”

景歡滿臉憂鬱地吃完了那一碗螃蟹肉。

酒足飯飽,高自翔起身舉杯:“來來,臨走之時我們敬歡歡一杯,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陸文浩:“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景歡虛弱地跟他們碰了碰杯:“我謝謝你們。”

他剛要收回杯子,向淮之卻伸出手,單獨又跟他碰了一下,然後仰頭飲盡。

他天生優越,連喉結線條都要比其他人的好看一些。

陸文浩撞他肩膀:“看什麼?想矇混過關?”

景歡沒法再和陸文浩說話,再說他手上的刀都快忍不住了。

他倉皇收回視線,在向淮之瞥過來之前,把酒喝了。

付完賬,幾人走出農家樂,路杭去把車子開過來,陸文浩和高自翔也跟了去,景歡腳步剛動,就被高自翔摁在了原地。

“壽星站着別動,站這兒等我們來接你。”高自翔說,“向學長,你在這等會,我們馬上來。”

向淮之頷首:“嗯。”

壽星有一萬句髒話想說。

但是壽星不敢說。

壽星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喘。

夜晚的鄉野格外寧靜,景歡侷促不安,在心裡數秒。

二十秒過去了,路杭爲什麼還沒有來。

“景歡。”向淮之的聲音劃破這片平靜。

景歡低頭踢石子:“嗯……嗯?”

一個盒子被遞到了他面前。

“生日快樂。”向淮之說。

景歡看着盒子,啞聲問:“這……哪來的?”

“你上廁所的時候,回車裡拿的。”

景歡接過來,咽咽口水:“謝謝。”

兩人傻站着太尷尬,於是他問:“能拆嗎?”

“嗯。”

景歡打開盒子,裡面是條圍巾,黑灰交錯,簡約百搭。

“之前不知道你不喜歡圍巾,就買了。”向淮之說,“不想系也行。”

他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圍巾了?

景歡有一瞬間愣怔,然後才慢半拍地想起,是陸文浩在車上說了自己拒絕女生送圍巾的事。

他說:“不是,你這跟她們的性質不一樣……我挺喜歡的。謝謝哥。”

向淮之心說,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

他剛想開口,手心裡的手機忽然振了一下,打開一看,是他剛剛託人查的孩子攻略。

換作平時,他肯定一聲不響地轉發給身邊的人,但此時此刻,也不知是酒精作祟或是別的,他按轉發的同時,忽然對身邊的人說。

“我給我老婆發條消息。”

景歡腦子一下有些跟不上。

你給你老婆發消息,跟我說幹什麼?

“叮~”

景歡口袋裡響起一道清脆的微信提示音。

這提示音彷彿一把火力十足的輕/機/槍,在原本就不平靜的湖面瘋狂掃射。

草。

草他媽。

他老婆不就是我嗎???

這聲提示聲讓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驟然飆至最高點——反正景歡已經想好了一百種遁地方法。

向淮之問:“不看消息?”

“……”景歡硬着頭皮,聲音從牙縫中一字一字蹦出來,“可能是生日祝福,我回去再看。”

說完這句,遠處照射來一道車燈。

猶如聖光。

車子停下,景歡逃命似的躥上去。

陸文浩在副駕駛上發出感慨:“唉,夜晚的鄉村真舒服,要是可以,還挺想在這住一晚的。”

景歡虛弱地望向窗外。

我看這湖也不錯,乾脆我就地投湖,在此長眠。

一了百了。

沒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