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一)

一中有個規矩,中午休息時間可以自由活動,也可以在教室上自習,但是住宿生不允許出校門。米粒從早上就開始哀嚎着求我:“秦玥求你了,真的好久沒吃那紅燒肉了,就離學校不遠,咱倆翻牆出去,吃完就回來。”

學校外面有個不起眼的飯店,叫老地方菜館,雖然不起眼,卻是一中這羣學生的天堂,那裡的紅燒肉出了名的好吃。

“金麗麗,一碗紅燒肉至於讓你這樣求我嗎?再說了,我還有習題沒做完呢,出去吃飯太耽擱時間了,不然你自己去吧,乖。”說完我象徵性的摸了摸她的頭。

“我的祖宗啊,一個人吃飯有什麼意思啊,你要是不陪我,我就哭給你看。”說完假裝趴在我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真不想去,米粒你可饒了我吧!再說了兩個女生翻牆出去,像什麼樣子,萬一到時候被老師抓到,多丟臉啊!”

“不會被抓到的,大家都從那裡出去,還沒有被抓到的先例呢!你這個人就是被傳統教育洗腦洗的太嚴重了,怎麼就這麼死板呢。就這一次,就當陪我,我保證,下不爲例。”

我拗不過她,看她那饞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只能破例答應:“你說的,下不爲例。”

米粒撒嬌般搖着我的胳膊說:“秦玥你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小天使。”

上午一下課,她就拽着我跑到西牆邊,這邊因爲有食堂擋着,周圍還有很多大樹,老師們只要不特意過來守株待兔,確實不會被發現。

米粒是個名副其實的小胖子,我雖然很瘦,身高也到了一米六七,可是面對高大的牆壁,還是爬不上去。

我說不如就算了,回教室吧。

就在米粒哭着喊着她的紅燒肉泡湯了的時候,我們看到了林墨初。

沒等我反應過來,米粒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跑到林墨初面前,雙手抱拳放到胸前,目光堅定,用極其豪邁的語氣說道:“這位兄臺,有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兄臺可否助我們一臂之力,翻過這冰冷的城牆?”,說完看向高高的牆,挑了挑那雙圓眼。我下意識的用手扶了扶額頭,因爲一碗紅燒肉,米粒也是拼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我們兩個,然後雙手把住牆邊輕輕一竄就爬到了牆上,我倆楞楞的看着他,就在我們都以爲他要翻出去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把手遞給了我,仍然沒有說話。“快呀快呀,有人幫忙還不快點上去!”米粒急切的催促着。

我來不及思考順勢把手遞給了他,他用力一拽,我雙腳蹬着牆縫順勢就上來了。然後他又去拽了米粒。米粒用她那兩條小短腿在牆上撲騰了幾下,雖然費了一番力氣,倒也上來了。還好,牆的另一邊那些身先士卒的兄弟姐妹們堆了幾塊石頭,直接踩着就過來了。

米粒訕笑着說謝謝男神了,他拍拍手上的土,看了我一眼,說了句:“舉手之勞。”後,徑直走了。

我倆大快朵頤後,米粒又開始八卦起來:“你說他爲什麼幫咱倆啊,這花花公子不是看上你了吧,你這小模樣兒這麼標緻,身材又好,成績還這麼好……”

“閉嘴吧你,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不是你求的他嗎!再說了,同一個班前後座位,要是見死不救,那豈不是太沒人情味了。”

“那可未必,你看他第一個伸手去拉你,爲什麼不先拉我上去,典型的容貌歧視!而且我觀察他很久了,總覺得他有意無意的偷偷看你,我猜他肯定對你起了賊心了。”

“好了好了,快吃飯吧,說的好像他是個採花大盜似的。”我向來對米粒的八卦無可奈何。

“唉?這比喻貼切,哈哈哈……”

回來就很順利了,因爲有學生證,可以在保安叔叔的注視下明目張膽的進校門。回到教室,林墨初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起覺。

下午班主任開班會,公佈了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意料之中,我的排名在班裡第三,這次考的並不算好。我的成績總是這樣,第一名到第三名之間徘徊。可能是我不夠努力,也可能我努力的同時那些和我成績差不多的同學也在努力,所以我一度懷疑自己智商不夠。

課間休息,這是林墨初第一次跟我講話。問的是一道化學題,我耐心的給他講解。這小子真的很聰明,再難解的題目幾乎簡單說一遍就能聽懂。之後每天林墨初都會過來跟我討論一些習題,尤其是語文化學和生物,無視無數次米粒同學對他的警告。他應該是用心看過班裡的成績排名了,我的這三科成績班裡排名都是第一。偶爾他還會給我講物理和數學的錯題,因爲他的數學和物理成績比我要好。

慢慢相處下來,在我心裡,林墨初真的不像米粒說的那麼不堪,每天認真聽課,經常獨來獨往,話說的都很少,即使有女同學主動搭訕或是想跟他討論習題,他每次都會說:“這題你問xxx會比我講的好。”,推給那些成績比他好的人。學習也真的很努力,確實不能把他跟那個米粒說的“問題少年”聯繫在一起。

這天課間操時間,我突然來了大姨媽,急忙去學校的超市買了衛生棉,回了宿舍換了褲子,又急急忙忙回到教室,班主任已經站在門口了,還有他,林墨初。

“你兩個爲什麼沒去做課間操?”班主任嚴厲的詢問着。

當着林墨初的面我哪好意思說我大姨媽來了,弄到了褲子上。於是急中生智說:“老師,我去醫務室買藥了,我有些感冒。”最近兩天,我確實嗓子有些不舒服,輕微咳嗽。

林墨初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老師,一直沉默。

“買的藥呢?”老師還是不傻的,我一時間竟答不上來。

“你們兩個這節課在門口站着聽!”說完班主任走上講臺開始上課。

第一次被罰站,面子掛不住,心裡也很委屈,不過看看旁邊還有個作伴的,也就沒覺得那麼丟臉了。

“不要出聲音,表現的要老實一點,不然罰站可能就不止這一節課了。”他悄聲對我說。

我心領神會的點點頭,看來對於罰站他已經經驗豐富了。

站了大概二十分鐘,我開始肚子疼,渾身無力出虛汗。林墨初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狀態不太對,低聲關切地問:“秦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沒事吧?”

我沒力氣回答,不知道是因爲早上沒怎麼吃飯,還是來大姨媽有些虛脫,或是晚上沒睡好,開始心慌頭暈,越來越暈,越來越沒力氣,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實在站不住,倒了下去……

隱約感覺到自己躺進了一個人的懷裡,然後就聽到林墨初焦急地在我耳邊喊着我的名字,“秦玥!秦玥!”然後就是班主任的聲音,還有教室亂成一團的聲音。再次醒來,已經躺在醫務室的牀上了。

醫生說我沒事,應該只是低血糖,讓我多休息一會兒,補充點糖水就沒問題了。說完就出去到外面的診室忙別的事情。

班主任說:“既然秦玥沒事,那我就先去上課了,金麗麗,你也回去上課吧。秦玥你先休息一會兒,要是還不舒服就讓校醫給我打電話,好一些的話也去上課吧。”我點頭答應。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睜開眼,只見林墨初手裡拿了個杯子走了進來,溫柔的對我說:“剛泡好的紅糖水,起來喝一口,看看還燙不燙。”說完走到牀邊,扶我起來,把杯子遞到我的嘴邊,拿着要餵我喝。

我頓時發覺場面太過曖昧,急忙搶過杯子。

“我自己來吧,你怎麼沒去上課?”我有些慌亂的問道。

“去給你買糖了。”他平靜的回答。

本以爲他說完會離開,沒料到順勢坐到了對面的空牀上依舊沒有走的意思。

“你怎麼也沒去課間操?老師問又不說,難道是偷偷跟別的女同學約會去了?!”我嬉笑着學着米粒的語氣八卦他,其實只是想開個玩笑,因爲沒有了討論的習題,好像就沒有什麼話可以說,場面有些尷尬,緩和一下氣氛而已。

只見他面色一沉,隨即說道:“看你沒事,我去上課了。”說完起身離開。

暈死,什麼情況,這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關門的一剎那,他又停下,沒有回頭,背對着我說:“我是真的來醫務室買感冒藥了,不過,沒有遇到你。”

就這樣留下了一臉尷尬的我。這是什麼奇怪的緣分,我這謊話說的不僅真把自己搞到了醫務室,還被林墨初當面揭穿,也是沒誰了。

我喝完水,覺得精神了不少,就回到教室繼續上課。林墨初見我回來,馬上遞過來一張小紙條: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就來上課了。

我:我沒事了,你的糖水簡直是神藥啊,喝完馬上變得生龍活虎了。

林墨初:若是再不舒服了就告訴我,這是課間操的時候給你買的感冒藥,你的咳嗽聲影響到我聽課了。”

怕我咳嗽影響到他聽課,去給我買藥?這個傢伙的腦回路曲折的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

我:謝謝你,林墨初,多少錢我給你。

然後就沒有了回覆。

中午米粒貼心的給我買飯回來,然後用色眯眯的眼神兒審問:“說!你倆課間操是不是約會去了!”

“誰倆啊?”

“你和林墨初啊,別裝了,你倆一起逃的課間操,我只是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交代點事情,就不見你人影了,老實說,是不是他把你堵牆角了?”

“這哪跟哪啊,我和他是絕對純潔的同學友誼,絕沒有半分男女私情,我豎起三根手指發誓。”

“可別,你沒見你暈倒的時候,他那緊張的樣子,喊着你的名字聽得我以爲暈倒的是他媳婦兒,把你抱起來就往醫務室跑,我和老師都追不上。”米粒說話的語氣像個吃醋的小媳婦兒。

“換你暈倒我也着急啊,我也會抱起你就往醫務室跑,就怕你這體重,抱也抱不動啊,估計只能擡了!”我哈哈笑着的往米粒身上靠,她嘴上說着去去去,你這小妖精專捅我心窩子,靠一邊兒去。卻沒推開我。

大概從這天開始,林墨初經常會拿給我和米粒一些糖啊,巧克力,餅乾點心的,說是家裡給準備的,他不喜歡。

高二下學期好像大家都開始提前進入備戰狀態,而林墨初,除了悶頭學習,偶爾有不知趣的別的班級年級的女生過來遞個情書,從來沒有犯過任何錯誤,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少,尤其對那些搭訕的女生,更是拒之千里。

但是經常會跟我開玩笑或是打鬧。比如拿起桌子上放着一隻筆帽是小豬的圓珠筆,一直喊我的名字“秦玥,秦玥!”,待我看向他,他卻說在對這支筆說話。還會把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我給叫起來,告訴我口水流出來了,然後一臉嫌棄。會輕輕拽起我扎的馬尾辮,說你再用腳踢我的凳子,小心尾巴不保。竟然還會記得我的生日,一支鋼筆,一張精緻的卡片寫着生日快樂。

米粒說:“一直以爲林墨初這個傢伙是很高冷的,難道是個慢熱型?我一直想不明白,以前話少,冷漠,不易接近,漠視一切的林墨初究竟經歷了什麼,到你面前,怎麼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莫不是……他看上你了?!”我敲打着她說你別在這胡說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