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好日子,公主學堂終於開始正式授課,位置設在辰央宮的雲香殿,十八扇開的梨雕烏木窗子,正對着那十里桃林,前一段時間連續的大雪雖凍死凋零了不少桃花,但天氣一暖和,桃林也漸漸復甦了,況學堂落成,各宮妃嬪也都送來賀禮,其中不乏各色奇花異草,白離都讓人擺在鞦韆架那兒,奼紫嫣紅的景緻,並不比春~色寂寞。
“淳和,這日光晃得我眼睛疼,我能不能跟你換個位置?”趁着夫子不在,八公主嬌氣的抱怨道。
白離回頭看着她,嘴角有點抽搐道:“適才選座位的時候,八姐姐還說窗戶邊上明亮,看得清楚呢。”其實她們是跟着夫子學琴,多用耳朵聽則可,指法不到位的,夫子自會來親手指教,並用不着眼睛看。
八公主下巴一揚,理所當然道:“你是辰央宮的主人,難道就是這樣照顧姐妹的?”
又來了,白離被瞬間打敗,只好妥協道:“我的位置光線弱,我和八姐姐換吧。”
八公主終於面露喜色,她一站起身,七公主攔了一下道:“還是我和皇妹換吧,我這兒也沒什麼光線。”
“皇姐!”八公主瞪了她一眼。
白離和氣的笑道:“不礙事,七姐姐不用和我爭了,一會夫子該進來了。”
七公主只好鬆了手,露出無奈的表情。
剛換好座位,裴宋就走進來,他模樣俊秀斯文,一身天青色官袍穿在他身上渾然天成,七分儒雅,三分倜儻,頂多不過二十五歲的年紀,且面容和善,秀長雋永的眼角給人一種一眼驚豔的感覺。
白離初見裴宋時,也吃了一驚,畢竟,她早聽過裴學士的大名,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是本朝第一學士,有這些名號壓在頭上,怎麼不讓白離會誤會他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呢。
“各位公主,臣去找了一些舊時的譜曲,雖與當世新樂有所不同,但音律婉轉動聽,既適合初學者練指,也適合深諳琴絃者參悟琴性。”
五公主一聽,便很有興趣道:“夫子,學生也知道一些舊時唐樂,有楚、暮、喬三篇,學生卻從未見過。”
裴宋略略詫異,點頭讚許道:“臣早聞五公主精通琴技,果真如此,臣手中的正是三篇之一的楚。”
五公主睜大眼睛,有點躍躍欲試,裴宋親自將舊譜遞給她,五公主接在手上,很認真的翻看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帶上指護,她試了一個音,錚錚悅耳的旋律便從指尖流出。
裴宋眼中錯愕更甚,道:“五公主天資聰穎,看一遍琴譜就會彈,若加以勤學,他日必能登峰造極。”
五公主垂首,柔婉秀氣一笑。
白離和七公主面色坦然無異,十一公主長得最嬌小,因她坐在最後面,沒什麼發言的機會,卻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十分努力的聽課,恨不能將夫子講的每一句都記在腦子裡。
八公主沉不住氣道:“夫子,我們不如五皇姐有天賦,又該如何練好琴技呢?”
裴宋忙道:“天道酬勤,八公主先熟練指法,假以時日,也能彈出好琴聲的。”他說這話時,目光卻掃過白離的座位,白離一頓,忙挺直後背坐得更加端正。
八公主小聲悶悶道:“這琴絃震得我手指都麻了,我纔不要學這勞什子琴。”
裴宋假裝沒聽見這抱怨,繼續富有激情的授課,半天下來,對這五位公主脾氣秉性,他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
上午半天是學彈琴,下午一個時辰是學些禮孝明義的大道理,裴宋口才了得,言語又頗爲風趣,引經據典朗朗上口,外加他人長得也是賞心悅目,白離聽得津津有味,連一向不好學的八公主也是聚精會神,沒再抱怨使小性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裴宋前腳一走,八公主就嚷着叫她的貼身侍女連翹進來伺候,白離也覺得累,但身爲辰央宮的主人,她不好撇下大家獨自溜走,她回頭尋去,見十一公主對着一旁的琴直嘆氣,便起身走了過去。
“姐姐。”白離挨着她坐下。
“淳和,我太笨了,今天夫子講的指法,我一篇都沒記住。”十一公主苦喪着臉直嘆氣。
白離笑着安慰道:“沒關係,我也沒記住,反正夫子都說了,要溫故而知新,他明天還會再教我們的。”
十一公主可憐巴巴的瞅了白離一眼,道:“我想我還是回宮再多看幾遍琴譜吧。”
白離沒她有志氣,此刻只想回寢宮睡覺。
五公主慢條斯理的吩咐侍女收拾好琴和書本,再慢悠悠喝了半盞香茶,才站起來道:“長公主,我先告辭了。”
“五姐姐慢走。”白離起身相送。
七公主拉了八公主一把,也道:“我們也一併走了,明天再來叨擾。”
八公主難得沒有發表意見,任由侍女扶着走了,十一公主緊繃着小臉,嘴裡還唸唸有詞,似乎還想着怎麼記牢指法的事,她經過白離身邊時,也沒打招呼,她的侍女急得變了臉色,想要去提醒,白離搖了搖頭,那侍女感激的福了福身,追着主子而去。
專門在學堂伺候的嬤嬤扶着白離回她自己的宮殿,爾蓉和丹琴幾個已經站在門口迎接,見到她進院子,都簇擁上去,爾蓉貼心道:“公主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先吃些點心?”
白離伸出十隻手指頭,苦着臉說:“你們看吧,都快腫成小籠包了。”
丹琴捧着她的手,一臉心疼的吹着。
翠微打趣道:“公主的手指頭可不是普通的包子,像可愛的水晶包。”
爾蓉嗔道:“就你這丫頭嘴厲害,還不快去拿膏藥來。”
翠微笑着跑開,那嬤嬤走到殿門口,道:“長公主,奴婢不便進去,先退下了。”
“有勞嬤嬤。”白離客氣道。
爾蓉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碎銀子,道:“嬤嬤辛苦了。”
嬤嬤接過銀子,笑道:“奴婢不辛苦,有幸伺候長公主,是奴婢的福氣。”她垂下頭去,慢慢退出院子。
“公主,進去吧。”爾蓉扶着白離道。
“嗯。”